第二百五十五章 燕京的調查組
上午上班前，張岩就給林玉環打了電話，說上午聽她彙報招商引資的工作。
可是到了辦公室一會兒工夫，機要員送來一份省委辦公廳的傳真，說關於臨元縣扣幹部職工工資修路的事，驚動了燕京的高層領導，燕京將派出調查組對此事進行調查。
張岩不得不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準備接待來自燕京的調查組。
沒想到，之前的省市調查組對這件事情最終不了了之，卻被電視台的《焦點》欄目給曝光了，由此驚動了燕京的高層。
而且龍田鎮出現拆房壓死人的這件大事，至今還沒有結論性意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時此刻，張岩坐在辦公室里，陷入深深的痛苦思索之中。
一件件往事，無不包含着他異常複雜的心理活動過程。
可以說，到了臨元之後，發生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都是他精神上的一次飛躍，或者說是他生活中的一個轉折點，這在他來臨元之前，是怎麼也想不到的……
這時，隨着兩聲敲門聲，林玉環進來了。她一看張岩那愣愣的表情，心想：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從坪鄉知青農場到唐寧縣，在林玉環的印象中，張岩從來就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人，是她和姐姐的主心骨。
林玉環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又遇到什麼麻煩事？”
張岩調整了一下情緒，苦笑着說道：“玉環，對不起！不是我對招商引資工作的不重視，其實在我心中，一個縣的工作千頭萬緒，但是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把經濟工作搞上去，可是，有時候身不由己啊！燕京高層的調查組又要來了！”
林玉環臉色一下子大變：“燕京的調查組？他們調查什麼？”
張岩說：“還不是扣職工幹部工資修路的事。自從電視台《焦點》曝光之後，可以說引來了一片罵聲，我面臨著強大的輿論壓力。
你想想，電視台是什麼，那可是代表主流媒體的聲音的，我一個縣委書記，豈能頂得住？”
“電視台也不一定百分百是正確的呀！”林玉環睜大雙眼說道：“我認為，扣吃國家俸祿人員工資的10%來修路，與增加農民負擔，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不能簡單的混為一談。
如今，許多地方的基層幹部，不斷擴大增加農民負擔的項目，稅費繁多，而那些壓到農民頭上的多種費用，最終不僅沒有用到農民身上，而是被少數人佔為己有，這種事情為什麼媒體不報道？
而臨元縣剋扣工資的集資，全部都用來造福老百姓，為老百姓辦實事。
只不過幹部的利益受到一點損失而已，而且這點損失是用來為老百姓謀福祉，我認為這件事情沒有錯，沒有什麼可怕的。”
“我們把有些事情想簡單了！好心並不代表就能把事情辦好。當初我在作出這樣決定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張岩繼續說道：“但是沒有想到許多幹部想不通，尤其是部分教師，他們的上訪，被說成是教師停課罷課，這種影響確實也太大了。”
林玉環接著說道：“你還記得在上山下鄉的時候吧，偉人曾經指出，我國存在三大差別，其中一條就是城市和農村的差別，要縮小城鄉的差別，就得要做出犧牲和貢獻。
所以我認為，你扣幹部職工工資修路的事，只不過是犧牲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絕不會犯錯誤的。
農民靠種地養活自己，而目前貧困地區的農民生活還很困難，需要我們去幫助他們。
如果像有些地方那樣，再去增收各種費用，他們豈能承受得了？
而拿着國家俸祿的幹部職工，他們的工資從哪裏來？還不是老百姓在養活着他們，難道我們這些人拿點錢出來為老百姓辦點事不應該嗎？
何況，像我們現在的工資收入，拿這點錢出來也不會影響生活質量的！”
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張岩拿起電話：“喂……噢，是葉縣長啊！”
“張書記，燕京的調查組大概中午12點鐘左右到。”葉宇飛在電話那頭說道：“你中午陪陪他們吧！”
張岩說：“按理說，燕京和省里來領導，我們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都要陪的，但是……”
張岩猶豫了一會兒：“但是這是燕京來的調查組，而且明顯是針對我的，我想我還是迴避的好，你說呢？”
葉宇飛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爭取主動，不要讓領導覺得你目中無人，而且，雖然你堅決反對應付上面檢查而弄虛作假，可是我們總得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吧！”
“宇飛縣長，”張岩的聲音顯得低沉，他固執地說：“我張岩的外表和內心都一樣，這是我做人的準則。所以，我只能等待調查組找我。”
“那……那燕京的調查組來了怎麼辦？”葉宇飛為難地說。
張岩想了想說：“你必須出面，帶上政府辦主任，禮尚往來嘛！”停了一會兒又說：“但堅決不能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一齊上，那像什麼？還是有禮有節吧。”
張岩放下電話，看看林玉環笑着說道：“不好意思，我知道，和別人談話的時候，沒完沒了地打電話，是對別人極不禮貌的。”
“那就這樣吧，你現在很忙，招商引資的事，等你有時間，我再彙報吧！”林玉環說。
張岩猶豫了片刻，說：“不，我看現在就彙報，調查也好，曝光也好，隨便吧！假如真的因此而免了我的職，我也不離開臨元，我在這裏做生意養活自己，專門研究臨元。”
林玉環看着張岩說：“瞧你說的，問題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張岩勉強笑了笑說：“這世間的事很難說，華夏人習慣了四平八穩，或者說叫做槍打出頭鳥。我來臨元之前，就翻看了許多臨元的資料，也走訪了一些曾在臨元工作過的老同志，也是眾說紛紜。
當然，我如果走老路，上面來了文件，我照樣畫圈圈，開個會，傳達文件，不去觸及矛盾，人云亦云，混幾年，當一個平平穩穩的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許官照升。
但那不是我張岩的風格，最終我決定：我必須走自己的路，否則我不如留在市政府，當那個秘書長。”
張岩站了起來，走到林玉環面前，繼續說：“一到臨元，我得出兩條結論：第一是越亂越落後的地方，越需要強硬的執政手段，否則必然被拖入泥潭不能自拔。
第二是臨元的落後根源，在於制度的落後，臨元的改革必須通過一整套切實可行的制度來保障。”
林玉環說：“所以應了那句話：不干事兒，沒有事兒；一幹事兒，儘是事兒。”
張岩接著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到底什麼叫依法辦事。對於臨元這樣一個貧窮落後的地方，大部分鄉村，連柏油路都沒有，所以我必須首先解決交通問題。
而解決交通問題需要錢，可錢哪裏來？又回到問題的起點了，請問如果依法辦事，怎麼解決錢的問題？”
說到這兒，張岩停住了，目不轉睛地看着林玉環。
“比如推進城鎮化的問題，社會要進步，就必須要加快農村的城市化，這同樣需要力度。在這樣一個帶着強硬手段的過程中，人們也許沒有看到利益，這利益關係到大多數人的利益和少數人的利益，既有眼前利益又有長遠利益，在這個問題面前，我只能‘兩害取其輕，兩利取其重’。
依法辦事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
所以在臨元，如果想向前邁出一大步，想成就一番事業，前怕狼，后怕虎，必定一事無成。
那樣，當初我就不應該將這塊燙手的熱山芋接下來。”
張岩重重地說：“玉環，我現在需要更多能理解我的領導，需要更多支持我的同事。”
正說著，縣委辦公室主任敲門急急忙忙走進來：“張書記，市委辦公室打來電話，讓你下午兩點鐘趕到市裡，省里領導要和你見個面。”
張岩看了看他說：“省里的哪位領導？他們沒說什麼事嗎？”
“是剛上任的省委副書記邱明仁，沒說什麼事，就說要見你。”
張岩心想，邱明仁，這位曾經坪鄉知青農場的戰友，好幾年沒見了，真是應該去見見……
……
吃了中飯，張岩正準備去市裡，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陸平打來電話，說燕京的調查組下午兩點要和他談話。
張岩立刻為難起來了，只好把省市委領導找他去市裏的事情告訴陸平，讓他馬上去報告燕京的調查組，看能否改時間。
過了一會兒陸平又打電話來，說調查組同意另外改時間談話。
張岩趕到市裡正好是下午兩點鐘，他匆匆忙忙地進了市委會議室，只見市委副書記郭昌明和副市長黃明星在座。
郭昌明，曾經是坪鄉知青農場76屆的插隊知青，78級的大學生，曾經在任遠縣和潘毅搭過班子。張岩在市政府工作期間，兩人關係很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