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黃明星回到市裡，簡單彙報了臨元縣的調查情況，接着又去省里。

按照省市有關領導的意見，臨元縣扣工資集資修路之事，雖然引發了一些矛盾，但是一時是非難辨。

光光省市調查組內部的意見分歧就很大，黃明星也不敢輕易擅自下結論。

可就在此時，發生了電視台《焦點》曝光一事，黃明星又有幾分興奮，覺得事情又有了新的轉機，就匆匆來到臨元。

對臨元的老百姓，黃明星太了解了，《焦點》一曝光，全縣上下一定如同炸了鍋。

按他的想像，此時的張岩一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說實在的，他以省市調查組副組長的身份來到臨元，除了那天晚上兩人在雨中巧遇之外，至今還沒有正式接觸過。

他本來應該找張岩好好談談關於扣幹部職工工資的事，可不知為什麼，他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甚至他還有幾分畏怯，他總感到張岩身上有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現在電視台把這事給曝光了，他料想張岩一定垂頭喪氣、坐立不安，他當然想趁機壓壓他的氣勢。

可是當他的車子進入臨元縣城時，看到國道改造現場熱火朝天，縣城步行街改造到處彩旗飄揚，人聲鼎沸。

他本想親自看看張岩到底是如何折騰的，可是卻又沒有勇氣看那熱鬧的場面。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決定給李錦林打個電話，電話一撥通，李錦林急得叫了起來：“哎，我的黃老闆，你到哪裏去了，怎麼找不到你人啊？真的急死人了！”

“怎麼了？”黃明星吃驚地說：“我說錦林呀！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

“你哪裏知道，”李錦林急得舌頭只哆嗦：“昨，昨天夜裏呀，哎，特么的那，那個陳鐵欣，又叫了幾個人到紀委喝茶去了！”

“都有誰？”

“糧食局的兩個副局長啊！”李錦林焦急地說：“還有兩個鄉黨委書記......”沒等黃明星說話，李錦林接著說：“這回臨元的事可被張岩鬧大了，省市紀委都給驚動了！”

“錦林，你聽誰說的？”黃明星慌慌張張地說：“錦林，這樣，電話里一下子說不清，我們馬上見個面。”黃明星想了想：“你馬上到城南大街16號，我在那裏等你。”說完立即掛了電話。

城南大街16號位於臨元縣城南部，臨懷河在這裏拐個大彎，形成一個多邊形的天然湖，風景秀麗，景色怡人。因此群眾稱這裏是小西湖。

李錦林曾有所耳聞，16號的主人是一個30來歲的女人，一個擁有百萬資產的民營企業老闆。至於這女人和黃明星的關係，李錦林一直是裝聾作啞。

李錦林進了院門，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外桃源。這是一幢二層樓房，雖沒有城市豪華別墅氣派，倒也風格獨特，別墅前是一個偌大的院子，院內假山奇特，百花爭艷。

李錦林此刻無心欣賞這裏的美景，他進了客廳，黃明星顯得十分焦急地迎上來：“沒人看到吧？”

“不會，我自己開車。”李錦林說著在沙發上坐下來：“我已經感覺到，臨元的形勢將要發生大的變化。”

“不是已經在變了嗎！”黃明星不以為然地扔了一支煙給李錦林：“無論何時何地，任何一個一把手領導換了，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將發生巨大變化。

張岩一個人居然能把全縣那麼多人的工資給扣了去修路，上訪、鬧事、曝光，對他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不簡單啊.......”

“哎呀，我的黃市長，”李錦林着急地說：“我覺得張岩要颳起一場反腐風暴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不可理解的是，難道他現在就沒有感到一點壓力？”黃明星不解的看着蔣開盛：“臨元的老百姓看了電視台《焦點》節目，難道不把他罵死啊！”

李錦林苦笑着搖了搖頭說：“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猶豫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奇怪的是，不少老百姓突然在為他歌功頌德！”

“他有什麼功可以歌，有什麼德好頌的啊？”黃明星說道。

“抓了魏一凡，處理了糧食局的那些副局長，特么的……”李錦林扔掉了半截香煙：“黃老闆，你過去也太慫恿秦山了，他的民憤太大了！”

黃明星低着頭在沉思着，過了一會兒，說：“那個鄭傑現在怎麼樣？”

“誰知道！”李錦林說：“據說姜明早就把鄭傑給弄走了，怎麼也打聽不到下落了。”

黃明星靠在沙發上，二郎腿不停地搖晃着，他取出手機，一邊撥一邊說：“小嚴那裏有什麼消息？”隨後對着電話，“喂，嚴正齊嗎？我，是我，你在幹嗎，好，你過來吧！城南大街16號……”

李錦林站起來說道：“那我走了！”

“你走吧！”黃明星說：“錦林，我還要提醒你，幹什麼事都要小心點，這時候千萬不要再惹出什麼事來。哦，對了，還要想辦法打聽鄭傑的下落。”

李錦林前腳剛走，嚴正齊後腳就到了。

“電視台《焦點》看了嗎？”黃明星問道。

“看了，”嚴正齊不以為然地說：“看了又怎麼樣，還能把他抓起來？他硬就硬在屁股上沒有屎，這年頭，一個幹部如果經濟和生活作風乾乾淨凈的，工作上偶爾犯點兒錯誤算什麼？”

“怎麼了？”黃明星拉下臉來說：“你經濟上有問題？害怕了，什麼話！一點自尊自信都沒有！”

“魏一凡算是最有自信的一個吧，天不怕，地不怕，”嚴正齊憤憤地說：“最後怎麼了？紀委把他一“雙規”，他嚇得尿褲子了，還沒對他怎麼樣，他就乖乖地全都交代了！”

“他算什麼東西！”黃明星氣得臉色鐵青：“我真的瞎了眼，居然重用這種人，當初把他的鄉黨委書記免了，晾在那裏多好，‘雙規’了活該，絕不是好東西！”

“現在恐怕不只是魏一凡，還有其他幾個人的問題了。”嚴正齊低着頭，神情緊張地說：“憑我的感覺，魏一凡只是一塊敲門磚，張岩的目標絕不是在他們身上，陳鐵欣好像已經把手伸向更高一層的人物了，雖然這些人不是他管的，他也不敢明目張胆地搞，但是他在暗中找證據。”

“他能怎麼樣？”黃明星輕描淡寫地說：“讓他搞去，你自己幹了些什麼事自己心裏沒有數？你放心，年輕人嘛，想出點風頭，弄點政績來，這是正常現象，但是……”

黃明星一邊搖晃着身子一邊說：“正齊哪，組織上還是愛護幹部的，一個縣處級幹部，培養那麼多年，哪能因為一點缺點就輕易地……”

黃明星沒有把後面的關鍵詞語說出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異樣的。

對於黃明星，嚴正齊多少也有所了解，他當然知道，黃明星怎麼能不擔心他原縣委班子裏的一些人呢？如果他們一個個地出了問題，他黃明星能脫得了干係嗎？

嚴正齊看看黃明星，眼睛裏突然一亮：“黃市長，我記得那次在市裡，有一位省紀委的年輕的柳處長……”

嚴正齊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意思是提醒黃明星。

黃明星沒有任何錶現，他似乎相當沉着。至於柳處長，他又怎麼可能沒有想到呢！嚴正齊看着黃明星，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號碼，立即接通電話：“喂，是我，什麼？好，我馬上過來！”

嚴正齊關掉手機，站起來說：“又出事了，縣棉紡廠幾百名職工因為企業改制鬧了起來，現在幾百人堵在縣政府大門前。張書記讓我趕快趕過去。”

“什麼改制？”黃明星突然站起來說：“哪有這樣的改制，小企業賣幾個不妨，大型企業都賣了，縣政府手裏還抓什麼？難怪群眾說他走資本主義道路！”

“黃市長，恕我不陪你了！”嚴正齊夾着包，就往外走：“有事打電話！”

黃明星跟在嚴正齊後面，看着他匆匆地走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真想親自去目睹一下那麼多工人圍堵縣政府的場景。

據縣政府大門口保衛人員講，上午9點多鐘，縣政府大門口突然來了幾十個人，由於這些人只是在外面閑走，並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

後來人越集越多，起碼有二三百人，這些人一下子擁到門口，要進縣政府大院找書記、縣長，保衛人員不讓進，可哪裏擋得住那麼多人。

當信訪局的人趕到時，這些人已經把縣政府辦公大樓的大廳堵得水泄不通。大廳外面到處都是人。

經過了解，才知道是縣棉紡廠的工人到縣委上訪。

工廠改制后，被外地私營企業老闆收購，工人全部下崗，工人們一下子接受不了長期以來形成的計劃經濟按部就班被打破鐵飯碗的現實，要求縣政府收回工廠，給他們一份穩定的收入。

張岩當時正在縣城步行街施工現場，接到報告后立即讓辦公室通知縣政府所有縣長趕回辦公室開會，陸平勸他還是不要回辦公室，因為這些工人情緒很激動，弄得不好，收不了場。

張岩說：“要解決問題只有和群眾面對面，要向群眾講清政策，躲着群眾，害怕群眾，問題解決不了，群眾也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