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在下萬妖城，墨空
第五層地獄的天空映出了一層金黃，滾燙的氣流蒸騰向天空，籠罩着一座座星羅棋佈鐵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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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騰的鐵水彷彿一朵朵綻放的金花，吞沒着一隻只惡鬼的慘叫。
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鬼差，正忙着把從化生池裏爬出來的鬼魂排隊推進鐵水。
突然，一聲疾呼從天而降，自由落體的白雲生撲通一聲，自覺地墜入岩漿般的鐵水，連圈波紋都沒盪出。
鬼差們面面相覷了片刻，繼續重複推鬼下池的工作。
沸騰的鐵水池「平靜」了稍許。
突然。
「嘭！」
金燦燦的鐵花四散飛濺，嚇得三兩鬼差直接掉進「岩漿」，化作飛灰，不得超生。
只見空中的那團鐵水慢慢滑落，露出了一隻體無完膚的血鬼——眼珠脫落、白骨掛血，那模樣已不能用恐怖來形容。
可奇怪的是，那副血肉模糊的骨架上很快便重生了臟腑血肉和皮膚。恢復視線的白雲生心有餘悸地看着身下的鐵水池，死灰復燃的心狂跳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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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抬起頭，放眼望去，又是數不盡的惡鬼，聽不盡的鬼叫。
鬼差們直接把這位愣頭青當成了空氣，繼續推鬼下池的活兒，只是一尊金衣鬼影已悄然出現在白雲生背後。
體內的龍泉玉皇傳來危險的氣息，白雲生猛然轉身，見到了一位相貌英俊的鬼族。
有了前科經驗的他張口便問道：
「你是這裏的典獄司？也是來懲罰我的？」
鬼族人十分有禮貌地說道：「在下蘭集，負責看管這鐵水獄，閣下想必就是那個連闖兩位守護，要離開地獄的白雲生。」
白雲生冷冷道：「你既已知道我身份，那便速引我過地獄，面見守護。我不想浪費時間。」
蘭集不氣不惱，禮貌不減道：「以你如今的修為，我自不會難為你，只是這獄中的鬼魂，有些想找你報仇。」
白雲生又驚又火，脫口而出道：「這裏也有鬼魂要殺我？我究竟殺過多少生靈？」
蘭集平靜道：「這個，你就得問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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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白雲生被成千上萬的惡鬼追着滿地獄飛奔，所幸打敗了前兩位守護者，讓他修為大漲，一時還遇不到麻煩。.c
說來也怪，這鐵水獄竟找不到虛壑，若是找到了，已經學乖了的白雲生絕對立馬往裏鑽。
眼看前來圍追堵截的惡鬼越來越多，縱然他有三頭六臂，身上也被咬得傷痕纍纍，血肉模糊。
在不休不止的逃亡中，白雲生又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地上一個個鐵水池。
鐵水？
忽然，一個念頭忽然衝上他心頭。
顧不得多慮，白雲生尋了最近的一座鐵水池，咬碎銀牙，忍住全身的劇痛，掛着十七八隻惡鬼俯衝進了翻滾的鐵水池。
惡鬼頃刻間化作骨頭渣，白雲生也再沒浮上來。
此時，一直站在空中冷眼旁觀這一切的蘭集露出了一絲微笑，對着虛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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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去你那裏了。」
蘭集的聲音喚出了一位白衣女子，膚白貌美，冷艷似冰。
女子冷冷道：「無礙，他身上沒有帶着前世，孽鏡獄拿他也沒辦法。」
蘭集道：「看來魔雲蛟也要去了。沐辰，你說這小鬼究竟是何來歷，竟然能讓他們甘心獻祭於他。」
名為沐辰的冷艷女子嘴裏顯得漠不關心，道：「等他走完十八層地獄，或許就有答案了。」
「啊！！！」
白雲生的叫聲穿破雲霄，狠狠地摔碎在一座冰冷的鏡面上。
墜落間，他看到這第六層地獄很奇怪——沒有鬼差，沒有惡鬼，只有四面八方的明鏡，層摞疊加、角度不一地互相支撐着。
「呼！呼！呼！」
一隻只鬼魂彷彿坐了滑梯一般，從一面鏡子衝出，落進另一面鏡子，又從一面鏡子衝出，再落進另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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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飛去，像是一群數不清的跳蚤。
沒等白雲生停住身體，他也嗖地一聲落入了一面鏡子中，黑暗撲面而來，將他整個淹沒。
白雲生自然不知，這第六層孽鏡獄乃是讓入鏡之鬼重歷前世所有的痛苦，以此來贖抵罪孽。但白雲生的鏡中世界卻與其他的鬼不同，出現的畫面少若煙雲。
因為他沒有前世。
白雲生很快便領會了此處地獄的因果，不慌反喜，不懼反笑——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
白雲生十分努力地試圖捕捉到那些煙雲般的畫面，但身體下墜的速度太快，讓他難以定神。
「呼！」
又從一面鏡子中飛了出來，白雲生強運業力想停下身體，卻像着魔似的用不出半分力氣。
「呼！」
來不及懊惱，他一下子又墜入另一面鏡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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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來回墜落了不下千次，放棄抵抗的白雲生反而漸漸把那些模糊的畫面拼湊了出來，這就像是走過了一趟奇妙的時光旅行。
在那些雲霧般的畫裏，一名女子手持古杖，兇狠地轟擊在一個男人胸口。男人彷彿斷了線的風箏，渾身鮮血如注，狠狠地摔在海面上，他艱難地爬起身，露出了一張和白雲生一模一樣的臉，對那女子說：暮成雪，這一杖我還你當日斷靈之痛，從此你我兩不相欠，再見，便是血海深仇！！！
餘音淼淼，震懾着白雲生波瀾四起的心口——畫影中那女子的模樣，竟與冥界中的霏兒如出一轍。
「那是誰！她是誰！我是誰！」
畫影如煙而散，一陣劇痛湧上白雲生的識海，讓已經心神慌亂的他疼得頓時昏迷過去。
弱水。
冥界萬鬼聞風喪膽之物。
弱水河上鴻毛不起，煙雲不升，可吞融鬼魂，曾為冥界妖族聚地之水，化作天然屏障，拒人族於灰飛煙滅之外。
而在此刻，從孽鏡地獄中走來的白雲生，此刻置身面對的，正是這恐怖之極的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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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水中氤氳着絲絲灰白之氣，白雲生全身被封在水流中，除了眼珠能活動自如，手腳皆受到了強大的阻抑。
他強運龍泉玉皇的力量，催動體內吸來的業力，方能有咫尺之動，然眼前之水根本難知其遠，這種速度的移動要脫身，真不知猴年馬月。
就在此時，一團藍白光暈在灰白水流中慢慢散發，一道風雅之聲透過水泥般的水流傳入白雲生的耳朵：
「白費力氣的事，你還沒做夠嗎？」
一向警覺的白雲生立刻抬頭凝目，只是想法到了，但動作卻慢了好幾拍。
「第三位地獄守護！」
他的聲音傳播了許久才傳入那光中。
藍光落盡，現出一位俊朗男子，眉宇之間似有龍威陣陣，一看便是不凡之輩。
他同樣置身在弱水中，但行動卻毫不受損。
白雲生心頭頓時升起一絲憂慮，此刻他身如灌鉛，對手卻行動如常，若是要戰鬥，那在一開始他便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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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想像的闖關大戰並未打響，男子走到白雲生面前，不威不嚇道：
「此處名為弱水，每一滴水珠都重愈千鈞，你若能逃得出它的封印，在下便送你上路。」
白雲生一聽稍微來了一點勁頭兒，現在這種情況，只要不打仗，怎麼都好說。
對方堂堂地獄守護，沒必要和他開玩笑，遂白雲生放下戒備，開始試圖用龍泉玉皇吸收弱水的力量。
可他的業力一碰到弱水，就像空氣碰到了頑石，吸不動也推不動，只能勉強在身體和弱水間擠出一點縫隙，來維持自己不被壓成肉泥。
不久之後，這種掙扎白雲生已經嘗試了很多次，他亦試圖感知弱水的規律來利用控制，但除了能讓他稍微多喘口氣外，收效甚微。
「當年我第一次入弱水修行的時候，情況如你如出一轍。」
那陌生男子又開始打起了風涼話：「萬物存於天地，受制於天地；存於弱水，受制於弱水。天地即弱水，弱水即天地，它們皆為封印，只是這封印有大有小，有強有弱。」
此時已經筋疲力盡的白雲生，也只好靜下心來聽身邊人的悠閑話。
這神秘人繼續道：「天下萬物，在遇到封印之時必會選擇反抗以圖擊破，幸運者得道升天，受人膜拜；悲壯者粉身碎骨，令人扼腕。其實，他們還有一條更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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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白雲生已有些站立不住，就在他精神走向萎靡之際，忽覺一陣藍光耀起，只見一條藍白魔蛟騰雲而出，在這弱水中飛舞游弋，那雄壯的身姿宛如江河奔涌，所到之處弱水似凡水，居然沒有半分阻抑之象。
突然，一股強大的暗流從水底奔襲而來，不可匹敵的弱水衝天而起，激起滔天巨浪，白雲生像是一隻無帆的小舟在風口浪尖上搖搖欲墜。
「呼。」
一陣涼風刮過白雲生的雙眼。
霎時間，驚濤駭浪消失不見，弱水依然死寂沉沉，他依然紋絲不動，只有盤踞在面前那條閃爍着藍白神光的百丈蛟龍昭示着剛剛一切的真實。
蛟軀如城，雄威如龍，白雲生耳邊傳來「龍吟」滾滾：
「白雲生，你若能成為封印，天地又何難你！」
成為封印？
剎那間，那轟鳴之音宛如醍醐灌頂。
「成為弱水便不怕弱水，成為天地又何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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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生猛的兩眼一閉，竟然散去周身業力，不顧弱水千鈞重壓，讓肉身與弱水切膚相融。
然而下一瞬，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竟未被壓成血沫，而是安然無恙地漂浮在弱水中，像是弱水中的一滴水珠，不增不減，不痛不滅。
「嘩啦。」
清澈的水流從白雲生身邊落盡，他隻身站在一片河水前，身上衣物如初。
睜開眼，自己已在弱水對岸。
白雲生眉頭微蹙，細細回味着剛剛那種奇妙的感覺，恍如隔世。
此刻，那英俊男子再次現身，問道：「感覺怎麼樣？」
白雲生臉上也不帶敵意，平靜道：「很玄妙，我似乎觸摸到了一種平衡。」
男子第一次露出笑容，道：「呵，天地也好，弱水也好，冥界也好，它們都在維持一種平衡，這平衡便是封印。當你真正尋得這平衡，世間便再無擋你之物。」
聽罷，白雲生點點頭，罕見地合掌行禮，道：「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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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男子臉上卻閃過一絲苦笑，心裏暗忖：這可是當初我從你身上悟來的，想不到又要傳給你。
男子隨即道：「你得走了，前面還有刀山冰窟在等着你。」
白雲生也無意在停留，只是最後道：「閣下可否告知名諱？」
陌生男子悠悠一笑，道：「在下萬妖城，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