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滅火之焰
內院,登極山。
一大早,天上就塗了一層薄薄的低雲,讓灑在登極山上的陽光有些稀薄。
天一學院登極之路的第二關,即將開始。
登極山下,前往登極之路的傳送陣剛剛送走了三支隊伍。
白雲生五人穿過長平湖,距離陣法還有百步,卻不料遇見了一夥他們誰都不想見的人。
“小妞!又是你!”
一陣熟悉的囂張氣焰從長平湖北邊傳來。
慕容塵聞言,下意識地轉身便看見了一道厭惡的身影,正是那日在天機門兵器鋪里,要搶他兵器的離惑部洲火焰山的少主邙流。
真是冤家路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慕容塵杏眼一冷,故意嬌斥道:“你是誰?”
邙流跋扈道:“那日你搶了小爺的兵器,這麼快就忘了!”
白雲生冷不丁道:“丑成這樣,還要什麼兵器。”
邙流十分不順眼地瞪了一眼白雲生,舉起手指,張牙舞爪道:“小子,你嘴巴放乾淨點!”
“邙流,你在做什麼?”
一道粗糙的聲音從邙流身後響起,熟悉又難聽。
“大哥,這小妞就是搶我兵器的人。”
一個面貌和邙流相差無幾的人走了過來,全身上下只有眼睛特別大,像是要瞪出來。
此人名叫邙寇,是邙流的二哥。
邙寇沒有在意慕容塵,倒是多看了項無間幾眼,說道:“你就是北荒妖界那個乾山少主?”
項無間面無表情道:“不錯。”
邙寇冷冷道:“也沒傳說的那麼神。”
他粗厚的聲線,老讓人覺得在咀嚼東西。
正說著,邙寇這邊另外三人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正是當日被四長老逐出內院的司馬破虜,也是慕容塵一直躲不掉的“未婚夫”。
巧遇不巧,這五人也是白雲生第一輪的對手。
天生的火焰頭髮沒變,來自五大世家的囂張氣焰同樣沒變。
司馬破虜冷漠地看着慕容塵,說道:“小塵,你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
慕容塵杏眼一瞪,斥道:“你再敢這樣叫我,我就廢了你。”
司馬破虜豪爽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不同意兩家的親事,現在我也不同意了。所以你沒必要再躲着我。”
慕容塵拳頭一握,就要發作,卻被項無間按住肩膀。
白雲生和易風嘯也站上前,前者道:“大清早遇見一隻狗不夠,還要遇見五隻,你說背不背?”
白雲生話音一落,邙流、邙寇和另外兩人的兵器已經亮出了寒光。
司馬破虜卻右手一抬,不以為意道:“不要無禮,到山上再教訓他們便是。”
說完,便帶着邙流四人亮出中書令,在傳送陣中消失不見。
項無間輕輕一笑,說道:“這司馬破虜倒有幾分司馬家的氣度,就是傲了些。”
慕容塵臉色還沒恢復,方才的一番較量,她也的確氣量小了些,讓慕容家的名頭在司馬破虜面前失了些顏色。
……
辰時。
沉悶的陽光依然沒有照破薄雲。山四周的崖石和山洞裏已經初見人潮。
在天一學院,沒有誰願意錯過十年一屆的登極之路。第二關十六場對決的前十場將在今日同時上演。
在少許的矚目中,白雲生五人登上了北三玉台,由司馬破虜帶領的離惑部洲修行界的弟子已經等了他們半刻。
雙方此戰的裁判是飛龍使中排名第十四的灰鷂,此人乃東荒妖界獅虎獸一族,紅髮張揚,凶神惡煞,一看就是鎮得住場子的狠角色。像這樣的登極之路,他已經參加了三界。
玉台上,項無間面沉如水,向其他四人傳音道:“大家不要緊張,多小心司馬破虜。”
白雲生眉頭輕佻道:“那傢伙很厲害嗎?”
項無間目不斜視,蹙眉道:“他是司馬家的二少主,據說家傳的虛無紀已經練到了第三層。等會我來攔住他。”
虛無紀,天下火脈武學的兩個巔峰之一,與天帝山的火神訣不相上下,上下九層,一到三層小營位可修,四到六層中營位可修,七到九層大營位可成,據傳修到第九層的極致,一身業力可吞天地,化一切為虛無。
司馬破虜雖脾氣狂傲,但品性剛正,天賦也極高,在十九歲時就已經達到了第三層的頂峰,距離突破第四層僅一步之遙。
待灰鷂剛飛身離去,雙方像是約好了一般,不等不防,同時舉起兵器發動了攻擊。
白雲生腳踏七殺步,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這一招”太奇太快,奇到無人料到出招的會是最弱的白雲生,快到無人看清會是白雲生。
自逐鹿宮與白雲生打過照面后,司馬破虜便沒把這個赤魄境的小妖放在眼裏,即便如今見他已到了橙魄境,依然如此。
他本計劃全員壓上,先聲奪人,卻不想白雲生的速度居然快到了如此境地,等他看清黑色刀鋒時,冷冷的刀光已經落在了他面前。
白雲生的殺氣像一陣寒風切開了敵方護身的烈焰,一下子便將司馬破虜五人分成了“二三兩半”。
鏗!刀劍相撞,火星四濺。
項無間緊隨白雲生的身影,把最強的司馬破虜攔在了玄鐵重劍下。
戰鬥在一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
兩人互不相讓,以力相拼,一刀一劍完全不講招式的靈巧,只管劈殺的力道和威勢。
赤紅與赤金的兩團業力凝聚在兩人身上,遠遠看去,彷彿兩團烈焰在不停地劇烈碰撞。
嘭!風雲忽轉,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驟然退去顏色,業力震散了焦灼的空氣,震出一道驚鳴。
項無間和司馬破虜露出身形,兩雙對視的赤瞳里一個陰狠,一個決絕。
玉台上。易風嘯跟隨在項無間身後,焰靈劍攔下了邙寇。
兩人一人一妖,修為相仿,既沒有太大的優勢,也沒有劣勢。與不遠處的項無間、司馬破虜一樣,兩人全攻無守,你來我往,倒是令場邊的看客看得頗為爽快。
在被白雲生衝散的另一邊,慕容塵和暮成雪一同趁亂攔下了攔住邙流和劉忠,而白雲生回馬殺到,與最後一個劉通打了起來。
“不要慌!”
司馬破虜不負天縱之才,一眼便看出了白雲生這邊的意圖,大聲一喊,隨即與邙寇傳音,兩人開始飛速向被“沖”到另一邊的邙流、劉忠和劉通靠攏。
離惑部洲這邊雖說幾人的脾氣都有些跋扈,但實力確實手拿把蒜。
白雲生這邊出奇搶得的先機正在慢慢被蠶食。眼看敵方五人即將匯合,白雲生忽然停下了七殺步。
滄溟歸鞘,這一下把與他打鬥的劉通搞得有點懵。
只見白雲生雙掌朝天,赤色業力在掌心飛速聚集,雙臂高舉,將兩團業力狠狠砸入玉台中。
霎時間,堅不可摧的玉台四散裂開,炙熱的岩漿火焰衝天而起,席捲玉台,惹得西北方的看客和正在爭鬥的幾人紛紛注目。
離開玉台的灰鷂也第一次睜開了妖瞳,詫異地看着白雲生。
只見他雙掌拍出,火浪中頓時飛出五條火龍,吞吐着騰騰殺氣沖向呆立的劉通。
方才情形漸漸不妙,白雲生腦海中忽然湧出了一招婆娑連木陣,在短暫的參悟后,他試着模仿出來一招,驚喜地發現效果還不錯。
無聲的龍吟響徹人心,將司馬破虜五人即將合攏的陣型再次打散。
“這是什麼玩意!”
劉通大喊着,暴退而去。但他的速度明顯沒有五條火龍快。
蜿蜒的赤焰眨眼間包裹了“張牙舞爪”的劉通,雖無性命之憂,但卻封死了他所有的出路,令其一時難以脫困。
呼!呼!
白雲生掌心運氣,又化出兩條火龍直襲與易風嘯交戰的邙寇。
有了劉通的前車之鑒,邙寇沒有着急逃跑,而是繼續與易風嘯打鬥,邊打邊退,始終不離開易風嘯一丈開外。
白雲生見此情形,只得操縱火龍調轉龍頭,殺向了正被困死的劉通。
婆娑連木陣深究木脈武學之精髓,本就是易水經中困人封妖的神陣。而這位來自火焰山金雞嶺的大弟子,面對五條火龍已有些應接不暇,更莫論又來了兩條,場面頓時雪上加霜。
“邙流、小忠,快去救小通!”
被項無間逼得刀刀儘力的司馬破虜,竭力分出神來大喊道。
慕容塵和暮成雪這邊的攻勢本就不強,劉忠一人揮舞雙鐧抗住一回合進攻,邙流已藉機向劉通靠攏。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圍困劉通的火龍忽然齊衝上天,緊接着神龍擺尾,竟朝着邙流和劉忠殺來,攔住了他們救援的腳步。
壓力驟減的劉通剛要喘口氣,一束黑光突然切開了他的視線。
白雲生鬼一般出現在他身後,緊接着劉通喉嚨上傳來了颯颯的涼意,接着整個人倒在了玉台上。
“小通!!”
司馬破虜和劉忠同時怒火攻心地怒吼道。
他們五人拜師天一學院前,約好了一同歸山,沒想到這轉瞬之間,一條人命就喪在了白雲生手中。
正在交戰的項無間四人也是暗暗一驚,他們沒想到白雲生真的敢殺人,而且殺得如此乾淨利落。
司馬破虜的那一聲怒吼拉來了其他方位的不少目光,尤其是鑾台上的目光。
“居然這麼快就死人了,那小子是什麼來路?”
大長老聞去道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了北三玉台上。
四長老劍辰隨即道:“師兄,此子名叫白雲生,是西荒妖界的青鸞一族。”
聽到青鸞二字,聞去道暗含雷火的雙目剛剛露出驚詫之色,就被另一道聲音安撫了下來:
“師兄勿急,且等看完再說。”
天機老人聲音如常,可臉上卻掛滿了沉思。
此刻,北三玉台上。
劉通的死讓局勢一下子倒向了白雲生一方,但這並沒有停下白雲生手中的刀。
只見他步影如風,迅速加入了慕容塵和暮成雪的戰局。
“邙流、小忠小心!”
正與易風嘯激戰的邙寇萬分擔憂地喊道。
可他的擔憂很快便成了事實。
慕容塵和暮成雪所修武學雖然殺傷力不強,但屹立不倒卻是全無問題。
邙流和劉忠久攻無果,再有方才劉通的死太過震撼,讓兩人壓力倍增,而白雲生的加入無異於在他們沉重的肩上又壓了一座山。
不消十個回合,兩人敗象漸濃。
在慕容塵用出一招“日月同輝”后,左邊一拳擋住了邙流一刀,右邊一拳震退了劉忠的雙鐧,漫天黃沙呼嘯而起,白雲生鬼影如魅,幽靈般出現在邙流身後,手起刀落,又一條人命倒在了登極山上。
“不!!”
本就怒髮衝冠的司馬破虜再也抑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雙手握住塵靈刀,用盡全力劈出一招沉星斬,把項無間連人帶劍震退出去。
緊接着踏碎一方玉台,揮刀朝着白雲生殺來。
“雲生小妖,拿命來!”
一串殘影劃過玉台,司馬破虜的第七個字音剛剛喝出,七尺長刀轟然斬下,心頭正盛的白雲生退無可退,只得轉身橫刀迎敵。
嘭!
隨着一聲沉悶的重響,白雲生兩條腿已經陷進玉台一尺有餘。
轟!
又是一聲震響,一人一妖周圍十丈的玉台土崩瓦解,隨着強勁的業力四散飛揚。
白雲生雖然有所準備,卻仍被司馬破虜這一刀劈得身心震顫,周身經脈彷彿被萬馬奔騰的荒野,沸騰的氣血在體內瘋狂地尋找着出口。
小營位後期巔峰的實力豈是兒戲?
只是一招,白雲生便已被創傷。他拼盡全身力氣才壓住了湧上的熱血,咬碎銀牙拔出雙腿,疾速向後退去。
見白雲生敗退,暮成雪飛速脫離戰局向他靠攏,白色的業力已先一步扶住了白雲生的倒退的身體。
然而司馬破虜的刀卻沒打算放過他。又一串殘影緊隨白雲生的退路而去,燃燒着滔滔烈焰的塵靈長刀眨眼間已經刺到了白雲生丈前,還在倒退的白雲生此時體內一片混亂,已不可能再抵擋這致命的一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黑色劍影倏地出現在塵靈刀前。
嘭!
那道劍影竟紋絲不動地擋住了威力無窮的塵靈刀,項無間也擋住了盛怒的司馬破虜。
“司馬兄,你的對手是我!”
“項無間,你給我閃開,我要活劈了他!”
怒氣仍在“火山口”的司馬破虜豈管眼前人是誰,破口罵完,接着揮刀便砍。
此刻,暮成雪已經“接住”了白雲生,開始為他運氣療傷。
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
項無間的玄鐵劍鋒已是坑坑窪窪,面對上品兵器塵靈刀,這把無鋒的重劍能堅持到現在已非易事了。
一旁,對戰同樣怒不可遏的邙寇,易風嘯已盡展九幽八曲之威。數不清的焰靈劍在玉台上畫出數不清的絢麗火焰,實力在伯仲之間的兩人仍未有明顯的趨勢。
反倒是慕容塵打得輕鬆隨意,沒了邙流,她一人對戰實力稍遜於己的劉忠不在話下,一套御星拳法打得行雲流水,而劉忠似乎也被怒氣沖的有些頭暈,雙鐧頻頻失招,敗象頻露。
此時的鑾台之上,六位長老都跟隨着聞去道把目光投向了北三玉台。
“慕容家的拳法果然名不虛傳,這女娃已深得慕容武的真傳。”三長老葉長青撫摸着懷裏的一隻果子狸,稱讚道,“那個項無間和易風嘯是來自哪一荒妖界?”
四長老劍辰回答道:“師兄,項無間來自北荒乾山,身懷朱厭血脈,易風嘯是南荒蚩尤山的幽月狼一族。”
“怪不得手段如此高強,這兩種血脈皆是世間罕有啊。”六長老封於路冷着一雙鷹隼般的慧目,說道,“四師兄,如果沒猜錯,那白衣女娃是東荒的白澤一族吧?”
四長老笑道:“師弟所言極是,回天咒的本事獨步天下,白色業力獨一無二,她正是暮觀生的女兒,名叫暮成雪。”
這段時間,逐鹿宮唯一的女長老七長老徐子娘正在外院坐鎮,坐在末位的八長老秋玉峰是個相貌英俊的青年,潔白如玉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八百多歲的痕迹。
他說道:“這五人除了慕容家的姑娘,其餘都是妖族,而且來自各荒妖界,這該不會是巧合吧?”
此時,一直威嚴不語的聞去道開口道:“北荒乾山恐怕沒有能比過司馬家虛無紀的武學,那易風嘯的身法鬼魅,招式輕靈,也不像南荒妖界武學。至於那個殺人的小子,竟能用出白家的婆娑連木陣,不過看他的招式不像白家人,倒是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
說完,聞去道左右瞥了一眼在座的長老,從六道目光中得到了六份相似的答案。
二長老天機老人捋了捋長須,淡淡道:“真即是假,假亦是真。既來我天一學院求學,我等便無需在意這些。只不過,”他頓了一會,盯着北三玉台上的兩具屍體,喃喃道:“芭蕉洞的司馬家那邊得打聲招呼了。”
言畢,鑾台上又恢復了肅然的清冷。
七位長老最後瞥了一眼北三玉台,接着把目光放向了整座登極山。
熒惑部洲剩餘的三人被死去的隊友亂了心智,已無勝算。
半柱香后,隨着白雲生傷勢大愈,他和暮成雪一起加入戰局,對決很快走向了尾聲。
嘭!
司馬破虜將塵靈長刀狠狠地插入玉台,閉眼平復了一會兒洶湧的呼吸,接着睜開眼,淡漠地掃了一圈白雲生五人,轉身走向劉通和邙流的屍體。
身形健碩的司馬破虜將兩個朋友一左一右抗上肩頭,半轉過身,用燒着火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白雲生,縱深一躍離開了玉台。
邙寇和劉忠也收拾好兵器,用同樣憤憤的眼神瞪了五人一眼,跟上了司馬破虜的腳步。
白雲生登極之路的首場對決,在己方壓倒性的優勢中取得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