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講道理的皇帝

第十八章 講道理的皇帝

“你……你胡說!”

滿堂寂靜過後,年邁的黃平,顫巍巍的衝出來,直接撲向了嚴振。

他沒想到,自己的下屬。自己特別欣賞的下屬,這個一直敬小慎微的嚴振,竟然會在朝堂上,當著陛下,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公然攻擊自己的家人。

這可是殺人誅心之語啊!

一旁的夏啟,同樣面色陰沉。

他原本還想着,讓嚴振當自己的女婿呢。

他眯着眼,看着毫無懼色的嚴振,心裏很是疑惑。

去了洛陽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會讓嚴振有如此變化。

他下意識的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皇帝。

因為,能讓嚴振付出這麼大代價的,除了皇帝,沒有其他人。

嚴振微微皺眉,避開了黃平。

“你……你……你胡說八道,嚴振,你這個忘恩負義小人……你竟敢血口噴人……”

黃平氣的鬍子都在發抖,指着嚴振半晌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皇帝磕頭道:“陛下,嚴振血口噴人,嚴振血口噴人啊!”

說到最後,黃平竟是直接暈厥了過去。

皇帝淡淡的看了一眼黃平,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大太監見狀,連忙上前唱喏一聲:“退朝!”

滿朝文武這才轉身,低聲竊竊私語的朝着大殿外走去。

當朝宰相夏啟,在路過嚴振身邊的時候,面無表情,視若陌生人。而夏啟這一派的官員,在看着嚴振的時候,毫不掩飾眼中的嘲諷和痛恨。

而以左僕射王石這一派的,只是用戲謔的目光,看着臉色難看的夏啟等人。其中不乏掩嘴偷笑的。

“喲,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女婿打了岳丈的臉了!”

之前官場上盛傳,夏啟有意將女兒嫁給嚴振。而夏啟本人也沒有否認。不過,現在看來,這也太好笑了。

嚴振作為夏啟的心腹,竟然反水了。

嘈嘈切切的聲音中,獨立朝堂的嚴振,眼中滿是坦然之色。

彷彿那些聲音不存在一般。

他看着那些官員,眼神中同樣充滿了鄙夷之色。

這些人,身居高位。

卻不想着為民請命,反而像是一群貪婪的野狗一樣,爭奪着權勢,瓜分着黎民百姓的血肉利益。

真是一群碩鼠啊!

嚴振輕哼一聲,背着手朝着大殿外走去。

不過,剛出門。他就被一個內侍叫住了。

“嚴大人,陛下在御花園,讓你過去!”

……

御花園。

早春三月,湖水碧綠。

湖水邊,皇帝靜靜的注視着湖面,只是他眼中絲毫沒有賞景的興緻。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內侍,匆匆跑了過來,將一封書信交給了大太監。

大太監接過書信,呈遞給了皇帝。

“陛下,安康公主來信!”

安康公主?玉清!

皇帝聞言,神色有些詫異。

他沒想到,玉清會給他來信。

他仍然記得,告知她要和親突厥時。從未主動與他主動說過話的玉清,夜裏找到了他,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只是,他當時拒絕了。

他仍然記得,玉清臨走時看他的目光。

那是一種訣別。

但軍國大事,又豈能任她一個女人胡來。

之後,突厥發生內亂,和親也就不了了之。

那天,她跪在面前,說她想要離開長安,去洛陽潛心修道的時候。他看着短短几日,清減了許多的玉清,心裏曾有過一絲的歉疚,但很快就消失了。

隨後,自己許了她洛陽一座道觀。

夜裏,玉清就離開了長安。

如今,一晃已經三年過去了。

回想起當初自己的選擇。

皇帝心裏有些遺憾。

那個時候,自己蟄伏多年,潛龍飛升,繼承皇位。

未嘗沒有報復的心思。

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玉清。

親情……

對於他來說,早已在那年風雪天,孤身一人離開長安前往齊地的時候,徹底消亡了。

但如今三年過去了。

自己每日忙於政務,平衡着各方勢力,所見到的都是利益的紛爭,權力的爭奪。即便是在後宮之內,自己所謂的家裏,也是如此。

時間久了,難免會感到疲憊,尋找一處心安之地,稍作歇息。

但他也知道,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種想法等同於奢望。

他伸手接過信封,打開后,入眼處是一行娟秀的字。

“蘇嬤嬤貪污了我很多錢,我把她趕走了。這些錢,就給你了!”

短短的一句話,於記憶中的玉清,很快重合了起來。

皇帝淡淡笑了笑,將銀票收了起來。

至於,那個蘇嬤嬤。

那本來就是送給她的。

不是禮物,也不是賠禮道歉。

就是想送而已!

沒想到,她竟然忍到了現在。

……

不久之後,內侍領着嚴振來到了御花園。

皇帝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一絲異樣情緒甩了出去。

“臣,嚴振,見過陛下!”

嚴振拱手彎腰行禮。

皇帝淡淡的看了嚴振一眼道:“嚴振,你可知罪!”

若是以前,嚴振或許會惶恐不安的跪下。

但此時,嚴振卻搖頭道:“臣知罪!”

“哦?”

皇帝轉過頭看了一眼,這位元康十年,也是他當太子第一年的的狀元郎,笑問道:“何罪?”

“臣有欺君之罪!”嚴振拜服在地,堅定的說道。

皇帝哼了一聲道:“起來吧!”

見嚴振起身後,皇帝才說道:“能讓整個洛陽官場閉嘴的,黃平之子還不夠格。說說吧,到底是誰?”

嚴振沉默了片刻后,說道:“陛下聖明,據臣與張綱張大人的調查,黃平之子只是傀儡。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是鄭王!”

鄭王?

跟在一旁的大太監連忙低下了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鄭王啊!

皇帝眯了眯眼睛。

鄭王曾是高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據說當初高皇帝差點接受了太皇太后的建議,將皇位傳給鄭王。只不過,先皇當時手握兵權,而且得到了軍方的大力支持,才沒讓這件事情發生。

後來,高皇帝駕崩,先皇繼位時,也答應了太皇太后的條件,允諾了保鄭王一世榮華。

只不過,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從父皇的口中他聽過很多次鄭王的名字。

當年這位鄭王,從不入宮覲見。而他成為皇帝以後,鄭王同樣如此。

當時父皇曾咬牙切齒的怒罵,若不是太皇太后還活着,鄭王早就是死了十八次了。

而現在,這位老壽星八十好幾了,但依然活着,而且身體硬朗的很。

逢年過節,他都要去拜見。

出事此事處理不好,讓老太太知道,搞不好會出大麻煩的。

見皇帝聽到鄭王的名字后,許久沒有說話。

嚴振問道:“陛下,此案還要不要查下去!”

皇帝聞言,哼了一聲道:“你是在擔心,朕會不會包庇朕王吧!”

嚴振連忙躬身:“臣不敢!”

“不敢?”

皇帝冷冷道:“朕瞧你膽子大得很啊!竟然假公濟私,藉著欽差的名頭去見朕的妹妹!”

嚴振並不慌張,躬身道:“臣與安康公也算是舊識,只是訪友而已!”

哼,舊識?

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皇帝沒有接話茬,而是哼了一聲,不在糾結此事。

亭子裏,微風陣陣。

過了很久,皇帝輕聲問道:“安康,她還好嗎?”

嚴振微笑着坦然道:“公主殿下很好!”

皇帝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后,輕聲道:“好就行……”

隨後,皇帝轉過身,離開亭子,沿着湖邊走去。

身後,嚴振緩慢跟隨。

皇帝回頭看了一臉不苟言笑的嚴振,笑着道:“嚴愛卿,愁眉不展的,有心思?”

嚴振拱手道:“臣有些着急!”

“着急什麼?”

皇帝驚訝道:“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嚴振依舊是一臉肅然道:“臣今年已經三十有六了,再有四年便是不惑之年。回想起當年金榜題名時的心愿,臣覺得時間有點不夠用!”

“為何之前不着急?”

皇帝淡淡問道。

“臣羞愧!”嚴振嘆息道:“宦海十年,每日沉淪於權力爭鬥,為了腦袋上的烏紗帽,為了一身紫袍,患得患失。卻忘了讀聖賢書的初心所在,臣羞愧!”

皇帝停下來,定睛看着嚴振,似乎是在看嚴振所說的幾分真幾分假。

看了一會兒后,皇帝收回目光,輕聲到:“看來,嚴愛卿,此去洛陽,倒是沒白去啊!”

“是!”

嚴振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此去洛陽,臣最開心的其實並非是偵破了少女失蹤這件案子,而是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聽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皇帝嗯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那年輕人,一臉飢色,衣衫破舊,顯然是有幾天沒吃過飯了!”嚴振笑着說道:“就是因為此人的一句話,解開了臣心中多年的困擾!”

“噢?”

皇帝聞言,道:“什麼話?”

嚴振輕聲道:“試問長安應不好,卻道,吾心安處是故鄉!”

皇帝聞言,沉默着靜靜的看着遠方。

“好詩!”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輕聲贊了一句。

他看着遠方,像是在問嚴振,也像是在問自己:“嚴愛卿,朕問你,你心安在何處?”

嚴振再次露出了笑容,拱手道:“臣當日也了問那少年同樣的問題!”

皇帝好奇道:“他怎麼說?”

嚴振拱手,臉上神色肅然道:“國泰民安!”

國泰民安?

皇帝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對了,少女失蹤案既然是你和張綱辦的,那鄭王之事還是由你們倆辦。朕只有一個要求。”皇帝轉過頭,指着嚴振道:“太皇太後年事已高,怎麼能過了太皇太后那一關,你們倆人可要商量好了。朕可不希望之後用你們倆的腦袋,給太皇太后賠罪!!”

太皇太后?

嚴振頓時愣住了。

那老太太早就糊塗了。

在那老太太眼裏,除了她的朕王,全天下就沒有一個好人。

先帝,陛下,哪個沒被太皇太后罵過。

至於他們這些臣子,更是早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了。

嚴振連忙起身道:“陛下,此事,您是陛下,更是太皇太后的嫡孫。此事理應……”

“哪有那麼多理應!”

皇帝不耐煩的擺手道:“案子是你提議要辦的,關朕什麼事。記住了,太皇太后不可有所閃失!”

說完,皇帝大步離去了。

只留下嚴振在風中凌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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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小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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