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結盟
第三百零九章結盟
晚宴,聖泉盟軍齊聚一堂。
用過餐后,侍者將桌面收凈,桌上只留了酒與茶水,眾人圍着長桌坐下。喬瑟夫是城主,坐在主位,身旁坐着彼得。加百列、辛西亞、艾瑞托、席妮、洛基坐一排,對面則是強納森、李奧、艾琳娜、迦爾、艾瑞克。尚恩、歐文、拉瓦家皆隸屬國軍,未能參與晚宴,丹尼爾則是被席妮洛基藏在城裏。
“你與福爾摩沙人是什麼關係?加百列?”喬瑟夫開門見山的問,“為什麼你一來,他們全跑了?”
“沒有關係。”加百列輕啜了口酒,隨即皺眉,這味道真是……一言難盡,他不嗜酒,當時在初遇艾瑞托的小酒館裏也只要了熱茶,“我想他們是因為懼怕卡瑪女巫的龍。”說完將酒杯放下,決定不再拿起。
喬瑟夫心想:又是卡瑪女巫……果然,比起這什麼加百列,他們怕的是那個女巫,說不定加百列根本沒什麼厲害的,只是頂着卡瑪女巫的名號在天下招搖撞騙……
喬瑟夫沒參與二十七年前的奪冠會,他沒見過加百列,對加百列的了解都是傳聞,向來認為他只是得女巫青睞,被抓去巫師世界修練成巫師的人類,今日一見,更確信自己猜得沒錯。加百列的確有張能使女巫心動的面容,不如他“天下之惡,乘龍現身”的傳聞恐怖,相反的,他是個美麗有禮的少年,這樣的人,真的習得了卡瑪女巫哪怕一點本事嗎?還是學徒只是個幌子,名正言順留在女巫身旁的理由?只有老天知道他待在女巫的身旁都在做什麼。
彼得:“那龍是卡瑪女巫的?”
“是,”加百列眼神意味深長,“就是眾所皆知,二十七年前毀了奪冠會的那隻龍。星落城的大人們應該不陌生?畢竟那龍曾在此處停歇,據說貴地還以此替山命名?龍焰山?”
“是。”彼得答,又問:“那龍聽命於你?”
加百列:“它是卡瑪女巫的寵物,聽命於卡瑪女巫,我只是為了趕路,暫且借用。”見彼得對龍頗感興趣,出聲提醒:“卡瑪女巫的龍性情暴躁,攻擊性強,最好別輕易接近。”
強納森聽了,心想:這樣你還能將它當作坐騎?看來加百列也具有高強法力……
“那位一身銀白的弓箭手呢?”席妮放下一直沒放下的酒杯,與加百列不同,她挺貪杯,“她是誰?”
加百列:“娜塔莉,她是長駐於黑之森的精靈,我相信各位都曾聽說過她。”
此言一出,眾人俱驚。傳說黑之森被精靈的亡魂縈繞,原來傳說是真的?且不是精靈的亡魂,竟是真的精靈?
“相傳凡踏入黑之森者必死。”喬瑟夫的指腹輕輕摩娑着杯緣,“既然那精靈出現在這裏,是不是代表,現在踏入黑之森不會有事?”
“我不這麼認為。”加百列這時已將酒杯換成茶杯,他盯着杯中蒸騰的熱氣,緩聲說:“卡瑪女巫讓娜塔莉出來,自會對黑之森下另外的詛咒。這裏離黑之森不遠,公爵,為了你的人民着想,勸你仍別讓你的人民往黑之森去。”
李奧:“說到卡瑪女巫……”
“各位,”加百列打斷,“我不是來這裏玩你問我答的遊戲,更不是來分享卡瑪女巫的情報。我只能說,為了各位的人身安全着想,別與卡瑪女巫扯上關係。與其討論她,不如討論找聖泉的事吧?”
“你說的對。”強納森贊同,“依你之見,你覺得呢?”
“據說卡瑪女巫將聖泉藏在舊時奪冠會遺址,”加百列回憶法蘭克的話,“卡瑪女巫在會場興建大門,拿到鑰匙就能將門打開,進入會場,取得聖泉。鑰匙一共有三把,分別交由三位巫師鎮守,他們都是卡瑪女巫的昔日同窗,”加百列眼神危險,“也就是最強的巫師。”啜了口熱茶,危險的眼神瞬間眯成貓眼─星落城的酒味道一言難盡,不得不說茶也是,加百列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他甚至覺得這比自己煮的還好喝,不自覺眯起眼睛,海洋瞬間成了細流,舌尖細細回味茶的餘韻。
眾人見加百列說到緊要關頭卻忽然住口,都以為他是覺得情況棘手,正在琢磨措辭,見海洋之眼眯成條線,都以為他在思量對策,皆不敢出聲打斷,只能齊望向他,等他接著說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加百列也不好意思自顧自沉浸於品茗,雖然他很想再嘗一口,但天曉得他又要花多久時間回過味來,忍痛放下茶杯,若無其事的輕咳一聲,接著說:“這些巫師都被卡瑪女巫下了詛咒鎮守鑰匙,若要取得鑰匙,得先將他們身上的詛咒破解。這三位巫師分別鎮守大陸東、南、北方,依我之見,我們能兵分三路,分頭找鑰匙,之後回到奪冠會遺址將鑰匙集合,找到聖泉后再平分。各位意下如何?”
“不是卡瑪女巫派你來找聖泉給她續命的?”喬瑟夫邊斟酒邊問:“沒將捷徑告訴你?她捨得這樣折騰你?”
“我找聖泉與她有關,卻非為了給她續命。”加百列的指尖依戀着杯緣,“她什麼都沒跟我說,我知道的,與在座的各位相差不遠。”
“兵分三路,”喬瑟夫思索,望向強納森,“布魯家還會再派人手支援嗎?”
他這麼問,眾人都知道他是想問黎明騎士團,強納森索性直說:“黎明騎士團此刻有別的任務在身,找聖泉這件事,布魯家代表落在本人身上。”
不能看見黎明騎士團,喬瑟夫失望之情溢於言表,艾瑞克見了,笑說:“公爵也不用覺得可惜,想見黎明騎士團,隨時都能上布魯家作客,再說了,也不是沒見過,稍早各位都曾親眼見過克萊德?巴羅,他不正是黎明騎士團的人嗎?”
克萊德弒君劫主的傳聞早讓他聲名狼籍,這樣的人,不見也罷。且克萊德是么子,居黎明騎士團最末位,名聲遠不如他的兄姐,喬瑟夫甚至想不起來他的外號。
喬瑟夫沒接這話,喝了口酒,岔開話題,“既然對手是巫師,那麼,兵分三路應該是普通人類與特殊能力者參半,不然怎麼有勝算?我的軍隊可都是一般人類。”
“這可不一定,公爵。”李奧開口了,“迦爾來之前,兩軍進行一對一決鬥時,不是出現了一個戰無不勝的勇士嗎?那孩子我看就不是一般人類。”這話才讓喬瑟夫想起歐文,看一眼彼得:好啊,你的兒子具備這樣的能力,卻從未聽你提起……
喬瑟夫:“就算是這樣,我軍也才他一個,我希望三方戰力平均一點。”
“這個自然。”加百列率先贊同,“加盟聯軍不就是為此嗎?大家互助合作,減少路上阻礙。”
他以為眾人是因為共識才齊聚一堂,殊不知,這個“共識”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眾人均想:要不是忌憚你的名聲與法力,誰要加盟聯軍?
“戰力參半,才能確保哪一方不會中途毀壞聯盟,獨佔鑰匙,獨佔聖泉。”彼得出聲附和,“為了避免一方獨大,不能與原屬的人馬同行。比如,黃金勇者不能跟着中陸王。”
“鏘”一聲,迦爾的酒杯在手中碎裂,杯里的酒從掌間流出。
喬瑟夫笑:“看來黃金勇者不想離開主人呢!”
“哪有的事!”李奧皮笑肉不笑,“我看是知道終於能脫離我的掌控,欣喜若狂才不小心發力過度。”
迦爾心思紊亂,他們說的話一點也沒聽進去。一想到不能跟着李奧,也就是要與艾琳娜分開,不禁心慌意亂:不能與艾琳娜同行?李奧只在乎聖泉,他不會好好保護艾琳娜的,她怎麼辦?
心煩意亂之下,迦爾就這樣將手裏的杯子捏碎。
忽然,迦爾手裏的碎片重新聚集起來,流出的酒也都重回杯子裏,還原回本來完整的一杯酒。
眾人皆知,這是洛基的能力。他今天在眾人眼前中了精靈一箭,卻仍能自行修復傷口。眾人皆見識到他今天攻擊加百列的模樣,沒人敢小覷他。
“這位勇士,”喬瑟夫問洛基:“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洛基:“洛基。”
喬瑟夫看一眼坐在洛基身旁的席妮,“你是海盜?”
洛基點頭。
喬瑟夫心想:稍早他們在城外才說海盜一族死於卡瑪女巫的海妖……看來,想找聖泉的海盜只剩他們兩個倖存者……他們兩個敢孤身跳入這戰局,背後沒有人支撐……畢竟是孩子,血氣方剛,也可能是因為他具有這神奇力量,才得以有恃無恐。我見這海盜女孩的刀法也不錯……
喬瑟夫繼續問:“你能修復任何東西?洛基?”
洛基點頭。
喬瑟夫:“不包括死人吧?”
洛基不解。
喬瑟夫:“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讓人起死回生吧?”
洛基搖頭。
“當然不行,”席妮皺眉,“洛基雖然神奇,終究不是神,豈能起死回生?”
“我想也是,”喬瑟夫點頭,“我就只是隨便問問。”
席妮啜着酒,小聲嘀咕:“還真是隨便啊。”
“好了,別扯遠了。”彼得試圖拉回話題,“剛才說到,要將各方人力打散……既然要平均戰力,我想,要將在場擁有神奇力量者分開。分別是卡瑪女巫的加百列、黃金勇者迦爾、海盜一族的不死戰士洛基。這三人得各自待在不同隊伍。”
眾人皆無異議,的確,這三位是在場擁有最強力量者。
李奧:“我想,這三位雖然強,但應只擅長單打獨鬥,不擅率軍。各隊伍最好需要一位帶兵者,動員兵力,指揮隊伍,各位覺得呢?”
眾人皆同意,李奧接著說:“那麼就讓我、強納森、喬瑟夫公爵來勝任吧!我看喬瑟夫公爵對洛基很感興趣,不如,你就和洛基一個隊伍吧!而剛才說了,我得和迦爾分開,迦爾便和強納森,我則和加百列吧!”
李奧這番言論講得再自然不過,看似是不經意的提議,但迦爾清楚這是他精打細算的結果。李奧見加百列似乎擁有高強法力,又是卡瑪女巫的人,看起來勝算最大,跟着他最安全,才想辦法說服大家讓自己與加百列同隊。但這也表示艾琳娜能在加百列的羽翼下,想到此,迦爾稍感放心。
眾人同意,李奧:“分散人力,也就指各位要與自己的愛將分開了,就像我與迦爾一樣。”指尖有一下沒一下輕點着桌面,“我看不如這樣,強納森的家臣艾瑞克,與喬瑟夫公爵的部下彼得侯爵彼此交換,讓艾瑞克跟着公爵,侯爵來輔佐強納森,怎麼樣?”
艾瑞克最爽快,率先答應。
彼得問李奧:“那誰跟着你們隊伍呢?”
李奧:“實不相瞞,今日對戰時,我見侯爵的兩個兒子都在軍隊裏?貴公子看起來皆神勇,希望他們能率領國軍,助我一臂之力。”
彼得:“你希望我兩個兒子跟着你?”
李奧:“我的愛將也在你隊裏啊,侯爵。”
彼得轉頭看着喬瑟夫,等他示下。
“我想,用部份國軍換黃金勇者是很划算的交易,”喬瑟夫酒杯輕碰彼得的酒杯,“你說是嗎?彼得?”
彼得:“我知道了。”反正尚恩想走隨時能走,而一般人無法傷害歐文……
“好,”李奧笑:“現在剩海盜之子席妮與加百列的同夥了。加百列的同夥不能跟他,席妮,看來妳只好加入我方了。”
席妮笑笑:“我無所謂。”既然不能跟洛基同行,分到哪一隊都無所謂。
看一眼洛基,只見他也正凝視着自己,擔憂關切快要溢出眼眶。席妮伸手輕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指着自己頸上墨綠色的項鏈,示意他,她有項鏈,有什麼事他能找到她。他對她點點頭,報以一笑,卻在心中埋怨陸上人無聊的分隊遊戲。
“爽快,”李奧舉杯致意,“歡迎加入,”轉頭看向辛西亞與艾瑞托,“兩位呢?決定如何?”
強納森忽問辛西亞:“妳是刺客一族的吧?”
辛西亞一頓,仍是點頭。
“果然,”強納森饒富興緻,“妳能加入我方嗎?我有些事想詢問。”
辛西亞不知所措,不知道眼前這人有什麼問題問自己?難道是有關刺客一族的事?
“布魯大人要問什麼現在就能問了,”加百列出聲提醒,“辛西亞已脫離刺客一族。”
加百列聽強納森這樣問,怕刺客一族曾與布魯家結怨,為了避免強納森欲藉機靠近辛西亞向她復仇,才當著眾人的面宣佈辛西亞已脫離族人,為的就是將話說清楚,與刺客一族有任何恩怨也別找上辛西亞。
刺客一族並未與布魯家結怨,反而具有合作關係。愛德華?二世曾僱用刺客一族暗殺丹尼爾,中途卻被克萊德與洛基席妮打岔。強納森是想與身為刺客一族的辛西亞確認,是否曾與愛德華?二世有過這筆交易。一聽辛西亞已脫離刺客一族,見加百列的態度,猜到她已跟着加百列多時,或許與此事無關,就算有關,現在也不必為了這件事得罪加百列,只說:“這樣啊……那就沒什麼事了。”說完喝了一口酒。
“你們想好要去哪了嗎?”加百列問辛西亞和艾瑞托,面對昔日同伴,他的語調與神色柔和許多。
“我去哪都無所謂,”艾瑞托聳肩,在這些人眼前,自己實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還是辛西亞先選吧。”
辛西亞看着對面陣容,“我去迦爾那吧。”
“迦爾?”加百列將茶杯輕拿輕放,就是捨不得撒手,“妳確定?迦爾與強納森?布魯同隊,妳不用在意他剛才說的話……”
“與強納森?布魯無關,”辛西亞搖頭,“而是因為迦爾。這些人我只見過迦爾,我想,跟熟悉的面孔共事起來較容易。”
迦爾聽了,不禁失笑:什麼“熟悉的面孔”啊?我連妳的真面目都沒見過……
“我知道了。”加百列微笑,“那麼艾瑞托,你就跟着喬瑟夫公爵。”兩人的歸屬決定好,加百列終於能放心品茗,才發現茶早已涼透。
席妮熟悉沿海,能領軍東岸。強納森則是知道愛德華?二世近來悄聲將手伸向北境,自告奮勇北上,而西南山谷一帶自然是交給當地一霸的山城虎喬瑟夫。
經過一番協商,三方人馬定下:
卡瑪女巫的加百列?葛蘭、海盜之子席妮、睡獅中陸王李奧?里昂另率國軍隸屬東邊隊,向東邊沿海一帶前進。
黃金勇者迦爾、前刺客一族辛西亞、布魯家三王子強納森?布魯、國軍統帥彼得?拉維尼侯爵隸屬北邊隊去往北境。
不死戰士洛基與艾瑞托和布魯家家臣“布魯長槍”艾瑞克?加里坡底、星落城城主喬瑟夫?曼德斯公爵隸屬西邊隊,向西南山谷出發。
***
隊伍定下后,喬瑟夫請了樂師、舞者來為眾人表演,作為餞行。大家喝酒、聊天,由於都與原來人馬拆夥,各自叮囑各自夥伴應注意的事、交流作戰習慣,席間一片人聲鼎沸。
“裏面好熱鬧……在辦什麼慶典嗎?”艾葛莎一隻眼睛湊在門縫看。未能參與議事,但她卻被宴席的喧鬧聲吸引,“這種場合一定有很多好吃的……”說完換另一隻眼睛瞄門縫,卻什麼也看不見。
“妳在幹嘛?”
艾葛莎抬頭,只見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孔正對着自己。男子臉色異常慘白,一身軍裝,是國軍的人。
男子質問:“為什麼在這裏偷窺?”
艾葛莎現在已隸屬國軍,她這麼做可是大大違規了,便隨口答道:“……我迷路了……”
男子盯着她,正要出聲。
“尚恩!”
歐文氣喘吁吁的趕來,身後跟着安德莉亞。
尚恩:“你去哪了?”
“我迷路了……”歐文喘着氣,“離家太久,廳房的位置都不記得了!還害安德莉亞陪我多轉了大半圈……”
尚恩挑眉,“這麼點路也找不到?”
歐文:“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你!你需要找路嗎?”
安德莉亞:“艾葛莎?妳怎麼在這裏?”
“偷窺。”不等艾葛莎回答,伯爵先答了。
安德莉亞頓時猜到怎麼一回事,若無其事的說:“想必伯爵先見過我妹妹艾葛莎?拉瓦了,”對艾葛莎說:“我向妳介紹,這位是尚恩?拉維尼伯爵,這位是他弟弟歐文?拉維尼。”
尚恩認得艾葛莎,艾葛莎卻不認得尚恩。畢竟尚恩上次從國軍手中救下艾葛莎與亞力士時,為了不讓國軍發現身份,用大衣將全身裹的嚴實,是以安德莉亞與艾葛莎皆以為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歐文率先伸出手,“妳好啊,艾葛莎。”
艾葛莎已從安德莉亞那裏知道國軍與秘密組織的事,與歐文握手,“你好,歐文。”
歐文:“妳也是被父親請來的嗎?”
艾葛莎:“父親?”
歐文點頭,“我父親,彼得?拉維尼。”
艾葛莎正要回答,卻聽尚恩說:“她是被派對與食物請來的。”
顯然在門外偷窺的行徑惹怒了伯爵。
尚恩兩次都搶在艾葛莎之前回答,又都是挑釁十足的答案,艾葛莎難免不滿,瞪了尚恩一眼,才回答歐文:“不是。你父親幹嘛要請我來?”
安德莉亞適時插話:“彼得侯爵要與我們談論國軍和找聖泉的事。”
“直接進去問吧,”尚恩看着艾葛莎的眼神意味深長,“總比在門口偷聽清楚。”推門入廰。
樂師在一旁奏樂,舞者在廳內中央的舞池跳舞。忽然,節奏慢了下來,從本來歡樂輕快的旋律變成優雅緩慢的調子,舞者們也都改跳較靜態的交際舞。交際舞各區通用,每當各地交流的宴會上,總會以交際舞替宴會開舞。
艾琳娜看着舞池上的舞者翩翩起舞,想起與李奧初識時,他倆跳的第一支舞。晚宴前夕李奧在後山救了她,次日宴席就邀請她一起替宴會開舞。那時的她對李奧一無所知,卻已深深被這神秘又充滿魅力的異鄉人吸引。艾琳娜閉上眼,就能回到那與李奧相識的日子,以及使她更靠近他的那支舞。
“公主,”一朵花輕蹭艾琳娜的臉頰,“我有榮幸與妳一起替今晚的宴會開舞嗎?”
艾琳娜笑着睜開眼,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台詞,正是他第一次邀請她時說的話,當時他也像現在這樣,為她獻上一朵花。
艾琳娜笑:“他們都跳多久了?還開什麼舞?李奧?”
李奧伸出手,“我有這個榮幸嗎?”
艾琳娜笑着將手交給他。兩人移動至舞池中央,隨着音樂起舞。眾舞者發現跳舞的人是公爵的盟友,紛紛退出舞池,舞池剩他們倆,兩人似乎渾然不覺,眼中只有彼此。
燭光映照下,艾琳娜看起來比平常更柔和,她神聖純潔的不可方物。艾琳娜的確是個好妻子,溫柔體貼,任何人看到她都會想將滿腹心事向她傾訴;想好好保護她,捨不得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她是個美好的公主,實在無一可挑剔。但不知怎的,她始終不能給李奧妻子的感覺。在李奧眼中,艾琳娜永遠就像那天他在後山救的小女孩,他不能將她當作妻子看待。她無法給他想要的,要不是現實所需,他絕對不會娶她為妻。這也是為什麼,他這麼喜歡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緣故,他欲從外面那些女人身上,找尋妻子的感覺。但那些女人雖然擁有艾琳娜沒有的,但同樣的,艾琳娜也擁有她們沒有的,她們不像艾琳娜聖潔,不像她頭戴金冠的降生於世上,她們及不上艾琳娜,她們只能讓他貪圖片刻歡愉,而艾琳娜才是那個有資格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她們是他的黑夜,而艾琳娜是他的白晝。更重要的,她是迦爾一心想要的。哼,天下第一的黃金勇者,什麼都看不上眼,卻只有她,是他想要卻永遠得不到,而李奧竟然能擁有!光是這份優越感就足以構成他擁有她的原因。
李奧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四周,他知道此刻迦爾一定在哪處看着他們。果然,迦爾隱身在人群一角,但迦爾的目光不像李奧預期的充滿忌妒與憤怒,而是看起來既哀傷又悔恨。
這陌生的神情讓李奧一頓,錯了節拍。
迦爾看着與李奧共舞的艾琳娜,想起小時候……
“一、二、三、四,好!停,換邊!二、二、三、四,這裏轉一圈……”舞師拉着十歲的艾琳娜教她跳舞,當時十六歲的迦爾在一旁打趣的看。
“三、四……這裏錯了!”舞師糾正。艾琳娜四肢頗不協調,跳舞跳到最後總是同手同腳。
才跳沒多久,艾琳娜的臉已脹得通紅,氣喘吁吁。
“今天就到這裏吧,”舞師見艾琳娜已暈頭轉向,“明天繼續。加油啊,艾琳娜。妳身為公主,這交際舞一定得學會,將來一定用的到。”說完拍拍艾琳娜的肩,轉身離開。
迦爾遞水給艾琳娜,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休息。休息了一陣,艾琳娜才嘆:“唉,這舞好難!我永遠學不會!”
迦爾安慰,“不會的。”
“你也看到了,我四肢不協調,怎麼練都練不起來……”艾琳娜尋思,“不如去和父親說,等我長大一點再學吧!或許到那時候,我的四肢就會變得比現在靈活了!”艾琳娜衷心期盼着。
迦爾笑:“我不這麼認為……”妳從小就是這樣笨手笨腳,也沒見妳隨着年紀增長有所改善……
“真羨慕迦爾,”艾琳娜手支着下巴,“為什麼你不用學?”
迦爾笑:“我又不是公主,且我已經學會了。”
“什麼時候?”艾琳娜驚奇,“你去哪裏學的?”
迦爾:“剛剛,就在這裏。我還能去哪裏學這玩意兒啊?我看妳跳那麼多次,就學會了。”
艾琳娜:“我不信,你只用看就會了?跳給我看。”
迦爾起身,在艾琳娜面前起舞。他的身型瘦長,腳步輕盈,跳得比舞師還優雅,就像一隻銀白色的鳥在飛翔。
艾琳娜看了,急得哭出來,“你光用看就學會了……我跳那麼多次還學不會!我完蛋了!永遠學不會了!”
迦爾忙停下身,替她拭淚,安慰:“放心,我教妳,保證教到妳會為止。”
迦爾牽起艾琳娜的手,一步一步來。但才剛踏出第一步,艾琳娜就踏錯了。第一步就錯,使她更緊張,接着第二步、第三步接連踏錯,不僅步伐錯,連拍子都跟着錯了,她越急着跳好,跳錯越多。
迦爾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將她攔腰提起,讓她踩在自己的腳尖上,“妳跟着我跳。”就這樣,一步一步的練下去。艾琳娜就這樣在迦爾的腳尖上,學會了她的第一支舞。
“終於學會了!謝謝你,迦爾。”艾琳娜笑嘻嘻地說。
這時近黃昏時分,室內不像白天那樣光線充足,四周漸漸暗了下來,隱約的落日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艾琳娜白皙的面容被几絲餘暉照的忽明忽暗,正一臉得意的盯着迦爾。迦爾只覺得她好可愛,想給她明暗參半的臉頰一吻,想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卻是不敢。當時,他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對艾琳娜有這種情感。
六年後,艾琳娜十六歲,迦爾二十二歲。正是這一年,他們遇上了李奧。
“練舞?為什麼忽然……”迦爾被艾琳娜拉至他們小時候練舞的房間。
“你知道我們有客人吧?從外地來的,”艾琳娜邊說邊暖身,“各地交流的宴會上會以交際舞替宴會開舞……我好久沒跳了,生疏不少,才想請你陪我練一會兒……”
迦爾才剛奉艾琳娜父親的命令從外地回來,乍見艾琳娜很高興,見她這麼興高采烈,忍不住想開她玩笑,“太陽都快下山了,這裏太暗,我怕妳步伐踏錯會摔跤。”
艾琳娜拿起一旁早準備好的蠟燭,“所以才需要這個啊!”手忙腳亂的點了起來。
迦爾偷笑,仍不忘叮囑:“多點幾枝啊!別因為太暗,踩到我的腳。”
“是,一切遵從黃金勇者吩咐。”艾琳娜點着蠟燭,“你怕腳被踩到?小時候,不都讓我踩着你的腳尖嗎?”
兒時許多往事艾琳娜都不記得了,沒想到竟然還記得這件事,迦爾驚喜,“妳還記得啊?”
艾琳娜此時已點好蠟燭,伸出手來,“怎不記得?”
“妳現在長大了,”迦爾牽起她的手,“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妳現在踩着我太重,我的腳會動不了。”
“我變重了,你不也一樣嗎?”艾琳娜笑出聲,“不信試試看!”說著輕輕踩在迦爾腳尖上,兩人就這麼跳起舞來,就像小時候那樣。
“瞧,”艾琳娜神色得意,“這不就和小時候一樣嗎?”
迦爾笑着沒說話。
艾琳娜笑:“有些事是從小不變的……”她說這話的臉上,還帶有兒時的神韻。
跳了一會兒,蠟燭一根根熄滅,只剩一兩枝仍在燃燒,室內頓時一片昏暗。蠟燭的微光映在艾琳娜臉上一明一晃,迦爾頓時想擁她入懷,想趁着最後一點燭光消逝之際,在她臉上輕輕落下一吻。他知道,這次他鼓足勇氣了,不會再像六年前那樣。正輕輕搭上她的肩,卻忽然瞥見,艾琳娜後頸上貼着一塊紗布。
紗布沒有大到讓人一眼發現,卻也沒有小到讓迦爾忽視,那一抹白很顯眼,將最後一點溫情旖旎抹凈。
迦爾:“這裏怎麼了?受傷了?”
艾琳娜一摸紗布,才像想起來似的,“是啊,”從迦爾的腳尖上下去。
艾琳娜準備收拾東西走了,迦爾目光仍追着她後頸紗布,“怎麼傷到的?在哪裏受傷的?什麼時候?”
“摔了,後山,昨天,”艾琳娜依序回答,聲音卻越來越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昨天,也是差不多現在這種日落時分……”
迦爾的思緒沒跟艾琳娜一起飄到昨日晚霞,倒是飄到了後山,“後山?妳跑去後山幹嘛?”
“你今天回來,我想替你摘些你愛吃的雪夜……”艾琳娜收拾着蠟燭說:“你也知道,我笨手笨腳的,摔了是常事,”隨即狡黠一笑,“不過雪夜我有成功採回來,山坡上的全採回家了,都給你備着接風洗塵呢!今晚吃大餐!”
迦爾彷彿沒聽見,“妳一個人去?”
艾琳娜一愣,仍是點頭。
迦爾皺眉,“那裏很危險,以後別再一個人去了。我不要吃什麼雪夜,我只要妳平安。這傷還會痛嗎?只傷到這裏嗎?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說著又要察看她後頸上的傷。
“只是一點擦傷,”艾琳娜不願他多看多操心,笑着躲開,“沒事的。幸虧鄰國的王子相救……”
迦爾:“鄰國的王子?”
艾琳娜:“是啊,就是我剛才說的客人,今日會與我們共赴晚宴。”
迦爾隱隱覺得不安,澀聲說:“聽起來……他人挺好的……”
“可不是嘛,”艾琳娜贊同,“是個有禮的騎士!晚上父親會正式將他介紹給我們認識……”看了眼窗外天色,“時候不早了,我得快去準備,你也是啊!”輕拍迦爾的肩,匆匆離去。
迦爾沒跟着去準備,他沒什麼好準備的,就算有,他現在也邁不開腳,他一個人站在原地直至室內全黑了,侍衛藉著黃金神槍的餘光在黑暗中發現了他,他才拖着步子去赴宴。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是腳步太沉,還是心太重,重的他快揣不住,又壓的他喘不過氣,只覺得胸口好悶,有股不安迫不及待要從心河冒出,他得用盡全力將其鎮壓─還不能用黃金神槍。
他在害怕,但他有什麼好怕的?這次的任務他辦的漂亮,艾琳娜也完好無事的在眼前,他對這莫名的恐懼一無所知,不知從何起,如何除。
當時的迦爾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不斷湧現不安的感覺,正源自於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一切。他一無所知,正如同他不知道,艾琳娜將迎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卻是他悲慘的開始。
“中陸王與夫人真相配啊!”喬瑟夫對着一旁眾人說。
迦爾心想:哪裏相配了?年紀差那麼多……
忽然一陣強風席捲而來,將室內的燭火吹滅,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哪來這麼大的風?”喬瑟夫皺眉,“侍衛!檢查窗戶!來人!點上燭火!”
眾人雖看不清,但迦爾身為精靈,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楚,但此刻,他寧願自己和別人一樣,在一片漆黑中目不見物。
只見李奧輕輕一吻艾琳娜,順勢將她攬進懷中。這一切的動作他做得多麼自然,卻是迦爾永遠都不敢做的。迦爾回想兩年前李奧與艾琳娜第一次跳舞,時光彷彿重疊了,自己當時也是這麼在席間看着,就像現在這樣。
我本該有很多吻妳的機會,但都錯失了……直到現在妳在他人的懷裏……若我能再次與妳共舞,我會趕在光熄之前吻妳……
此時四周的燭火已被重新點燃,廳內恢復一片光亮。迦爾對這外在光線渾然不覺,只覺得內心仍是一片漆黑,卻在熠熠燭光下,見到艾琳娜依偎在李奧懷裏,露出的半張側臉上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幸福笑顏。
卡瑪女巫?正在陽台禱告的加百列感應到卡瑪女巫的氣息,猛然回頭,見廳內一片漆黑,只聽見喬瑟夫的聲音:“哪來這麼大的風?侍衛!檢查窗戶!來人!點上燭火!”
加百列心想:剛才那陣風是卡瑪女巫……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附近……但她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加百列擔心,起身正要進屋,月光下見身後站着一人。
“洛基?”
洛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加百列的身後。
洛基:“你在這幹嘛?”
加百列:“禱告。”
洛基:“你是虔誠的信徒?”
加百列笑:“我不這麼認為。”
洛基聽了,似乎覺得很奇怪,“那你還禱告?”
“陷入絕境的人總會想求助於信念吧……”加百列急着找尋卡瑪女巫的線索,趕着離開,“沒什麼事的話,恕我先失陪。”正要入屋,洛基一把搭住他的肩。
洛基:“能跟你談談嗎?”
加百列一愣,他以為洛基只是剛好也至窗檯才找他搭話,這麼看來,洛基是知道自己在這裏才來的。
加百列看一眼廳內,只見漸漸出現光亮,看來已點上燭火,人聲陣陣,表示廳內一切暫且沒事,稍感放心,才說:“什麼事?”
洛基:“你有法力嗎?”
加百列一愣,“沒有。”
洛基點頭。
加百列微感驚訝,任何人聽見女巫的學徒沒有法力都不會相信,且自己當時又是乘龍出現,說沒有法力實在讓人難以置信,眼前人聽了卻一點疑問都沒有,更好奇他到底要和自己說什麼。從剛才的晚宴他就知道洛基是個寡言的傢伙,這也是第一次洛基主動找自己說話。
“雖然你沒有法力,但聽說你很強。”洛基的聲音低沉動聽,“找聖泉的途中,請你替我多看顧席妮。”
加百列:“席妮?你找我就是為了交代這個?”他本來還以為洛基是要問有關卡瑪女巫海妖的事。
“她很好強,又喜歡往險處去,讓人放心不下……”洛基神色擔憂,“她與你待在同一個隊伍,我希望你能儘可能的看着她。”
“我是去尋寶,可不是去玩,”加百列抱臂,“要是真的這麼擔心,你們不如別去了。”
洛基:“我攔不住她,她是一定要去的。”
加百列哭笑不得,只覺得洛基誠實的過份。
洛基:“你有至愛之人嗎?用盡一切非保護不可,即使要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要是席妮有什麼不測,我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