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政變
第三百零一章政變
這群黑影便是刺客一族。他們早在丹尼爾出門找聖泉時,受雇於愛德華?二世,前來行刺丹尼爾。
愛德華?二世與強納森不同,他不用擔心丹尼爾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對丹尼爾無所顧忌,反倒要趁早解決他,不然要是他真的是強納森的兒子,與強納森聯手起來對付自己這就麻煩了。因此僱用了刺客一族,欲暗中解決丹尼爾,讓他死於異鄉。當時克萊德就是知道了愛德華?二世的陰謀,才會偷偷出來將丹尼爾劫走,欲將他帶回布魯家,回到愛德華王的庇護下。
刺客一族本來的目標是加百列,因為加百列誤將從法蘭克那裏得來的毒豌豆讓刺客一族服下,卻意外害死大多數刺客一族,遂成為刺客一族的首要目標,這也是辛西亞之所以跟在加百列身旁保護他的原因。但愛德華?二世出高價暗殺丹尼爾,刺客一族便先將目標從加百列身上轉移至丹尼爾,決定先解決這年輕的小王子,再來對付族人的大仇人。
當時克萊德為了保護丹尼爾,謊稱愛德華?二世將暗殺丹尼爾的命令改成活捉丹尼爾,沒想到,卻與剛才得知繼承信物在丹尼爾手上的二世不謀而合。刺客一族決定活捉丹尼爾給愛德華?二世。
自那次挾持丹尼爾不成,刺客一族便暗中跟着丹尼爾,但他一直與洛基一起行動,曾吃過洛基苦頭的刺客一族便不敢冒然行動,眼下見丹尼爾好不容易與洛基分開行動,而身旁的女巨人又被軍隊縛住,實是天賜良機,便趁軍隊至酒館休息時,暗中襲擊他們。
兩個黑影躍上板車,一人一手挾着丹尼爾要走,丹尼見狀,咬住其中一人的小腿,那人用另一隻腳將丹尼一腳踹開,丹尼瞬間被踹飛至板車下。
丹尼爾大叫:“丹尼!”
剛被解開手腳的邦妮手腳仍酸麻,使不上力,但她仍試圖上前抓住丹尼爾,卻也因為沒力氣跟着丹尼一起摔下板車。眼見丹尼爾被抓,邦妮急喊:“丹尼爾!”
忽然從身後飛來兩罐酒瓶,分別擊中抓住丹尼爾的那兩人頭部,力道甚大,那兩人頭部湧出鮮血,應聲倒下,當場死亡。
“邦妮?派克?妳平時不會這樣任丹尼爾被人抓走,妳受傷了嗎?”
一人從酒館裏走出來。
丹尼爾一愣:好熟悉的聲音……這人是……
“艾瑞克!”邦妮喜叫。
艾瑞克披着月色現身。艾瑞克雄壯威武,邦妮身長約一米九,艾瑞克長得比她還高,虎背熊腰,寬肩似能扛起一切,艾瑞克是能讓人安心的存在。
人們知道艾瑞克的厲害,都笑說他之所以沒能加入黎明騎士團不為別的,只因為長相。
黎明騎士團─由巴羅家四兄妹領軍的布魯家軍團。四人的盛世容顏與他們的武力一樣享負盛名,或許還更甚。畢竟,眾所皆知,他們比朝陽還燦爛,總是踏着晨曦而來,個個都是媲美天神的長相。眾所皆知,正如同眾人都知道愛德華?二世愛美一樣。人們笑,這是為什麼二世沒將艾瑞克收歸麾下的原因。
艾瑞克長得並不醜,他只是邋遢。從不打理的頭髮與滿臉鬍渣都昭示着主人的不拘小節。艾瑞克豪邁粗獷的外型讓人很難將他與金貴的布魯家聯想,他不像出自豪門,而像是個混跡街頭的草野匹夫,他忽然出現在這裏並不讓人意外,彷彿他本來就來自這荒郊野外。
艾瑞克?加里坡底,強納森?布魯的第一近衛。加里坡底家擅用長槍,他們一家被稱為“布魯長槍”,他們的長槍是布魯家的銅牆鐵壁,任何進犯者都會死於槍下。
但好景不常,加里坡底一門忠骨在愛德華王的光榮時代盡數犧牲,只留下艾瑞克一人。愛德華王讓艾瑞克在布魯家享有王子的待遇,讓他與二世和強納森一起讀書練劍,但從小心高氣傲的二世卻認為,王子與近臣不能混為一談,因此艾瑞克與強納森玩的最好,長大也就成了強納森的第一近衛。
不知道是不是和強納森走的近的緣故,艾瑞克與強納森都有股洒脫不羈的氣質,艾瑞克更是,他是嚮往自由的飛鳥,漫天不着邊際的飛,他比他的主人還瀟洒。
布魯家因為王位繼承一事,搞得烏煙瘴氣。雖然眾人仍是維持表面的和平,但其實卻在暗地裏勾心鬥角,表面風平浪靜的布魯家,實則暗潮洶湧。艾瑞克雖貴為名門世家,但為人豪爽,不喜名利,他最討厭這種爭權奪位的事,在他心裏,不論坐上王位的是愛德華?二世亦或是丹尼爾還是強納森,不都是布魯嗎?那麼誰坐上那個位子,又有什麼好爭的?他不喜歡這類鬥爭的事,是以越來越少回布魯家。
艾瑞克就向浮雲一樣,飄忽不定,行蹤常讓人捉摸不定。他不喜束縛,熱愛自由,唯有接到強納森的命令,才會回到強納森身邊,不然平常時刻,他總是在外漂泊,因此丹尼爾也很少見到艾瑞克。眾人見強納森從來不加管束艾瑞克,也都不便說什麼,只好任憑他在外遊盪。
艾瑞克今年三十八歲,比邦妮與克萊德長了十歲。雖然鮮少回家,但艾瑞克仍是將同為布魯家家臣的兩人視為弟弟妹妹,兩人也將艾瑞克視為兄長。畢竟艾瑞克的建功傳奇兩人自小耳熟能詳,雖然不常露面,但都相當尊敬這個前輩。
艾瑞克用長槍,邦妮崇仰他,也跟着用長槍,克萊德的武藝是邦妮教的,自然也使得一手好槍法,但當他在黎明騎士團時,得與身邊的人一樣使劍。艾瑞克、邦妮、克萊德當今布魯家三大槍兵,是繼加里坡底之後,新一代的“布魯長槍”。
邦妮被縛,兩人又在異地,艾瑞克的出現真是如獲大赦。
艾瑞克將摔在地上的邦妮扶起,發現她無法站直,“妳受傷了?”
邦妮搖頭,“直到剛才,我的四肢都一直被縛着,血路不通,手腳酸麻,使不上力。”
艾瑞克點頭,扶着她坐上板車,“克萊德呢?”
邦妮一呆,“你怎麼知道此行他有跟出來?”
艾瑞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倆總是形影不離,他怎麼會放妳一個人在這裏?”
邦妮微微臉紅,“他去找聖泉了。”
“聖泉?”長年在外遊歷的艾瑞克當然也聽說過,“二世大人的命令?”
邦妮搖頭,“是愛德華王。”
艾瑞克一呆,“愛德華王想要那種東西?”
邦妮:“誰不想要?我們此次就是奉這命出來的。”
艾瑞克轉身看蹲在地檢視丹尼傷勢的丹尼爾,“沒事吧?”
“好險那一腳沒將丹尼踹傷。”丹尼爾心有餘悸,所幸丹尼看來無恙,見到艾瑞克,像見到親人般繞着他打轉。
“丹尼沒事,那你呢?”艾瑞克察看丹尼爾,“有受傷嗎?”
丹尼爾乍見艾瑞克很開心,笑:“我沒事。”
艾瑞克的年齡長了丹尼爾快兩輪,雖然丹尼爾貴為王子,但艾瑞克一直將他當成兒子看待。
艾瑞克對他笑笑:“怎麼才幾日不見,你好像又瘦了?邦妮沒虧待你吧?”
邦妮聽了,笑着翻了個白眼。
“邦妮對我再好不過了!”丹尼爾笑,“什麼幾日不見?你怎麼都不回家?我好久沒看見你了!”
艾瑞克聽見丹尼爾說“回家”,才說:“既然你們都沒事,我就放心了。聽好了,丹尼爾,這陣子你先別回家。”
艾瑞克此言一出,丹尼爾與邦妮皆是一愣。
邦妮:“你這麼說是因為二世大人?艾瑞克?他編造出我與克萊德弒君背叛的謠言,要逼我們回家,現在你卻要丹尼爾別回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艾瑞克:“冷靜點,邦妮。妳問這麼快不會使我的回答加速,我仍是得從頭說起……
與強納森調查完卡瑪女巫的海妖一事後,他跟我說這陣子暫時沒事,我沒有跟他一起回布魯家,而是四下閑晃。”
艾瑞克比強納森長兩歲,又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兄弟,強納森不把艾瑞克當部下使喚,艾瑞克也不用稱他主子,向來是直呼其名。
艾瑞克:“晃着晃着,我就來到這裏。本來沒事,但近日卻聽見一個駭人的傳聞……說布魯家的家臣巴羅家與派克家聯合起來叛變,不僅暗殺愛德華王還挾持小王子丹尼爾,此刻正逃亡到附近一帶,現在這裏四處都在通緝邦妮與克萊德……我才離開幾日,布魯家便傳出這麼大的事,我當然得回去一趟,趕路時,發現了這間小酒館,你們也知道我多愛喝酒……我才在這裏喝了一會兒,便遇上了當地軍隊,他們在裏面飲酒狂歡,都快把我吵死了,正當我決定起身離開酒館時,卻聽到他們在慶祝什麼,他們為了什麼這麼興緻高昂……原來他們在慶祝抓到了布魯家的叛徒與小王子,正在前往將兩人送回布魯家的路上,事成后,將會收到大筆獎金,為此正歡天喜地的慶祝。我聽了,本來正要走又回去坐下,決定在一旁繼續偷聽。沒多久,我發現他們一個接着一個倒下,起初我以為是喝醉酒,後來仔細一看,他們全都中毒身亡了,但店裏其他客人都沒事,我也是,我想並不是酒館老闆,而是有人暗中對着軍隊下毒。我想出來看你們是否真如同他們所說,被綁在外面,正要出門就看見兩個守衛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刺客一族殺了。刺客一族殺完守衛就來劫丹尼爾,我想,對軍隊下毒的人就是他們,遂用酒瓶將他們收拾了。”問丹尼爾:“剛才你怎麼一眼就認出刺客一族?”
“這已經是刺客一族第二次要抓丹尼爾了,”邦妮沉聲,“他們是奉二世大人之命……上一次好險克萊德急中生智,編了個謊,才讓他們從本來要暗殺丹尼爾,改為活捉他。”
邦妮將上一次克萊德蒙面劫走丹尼爾,卻在那之後遇上刺客一族的事簡略說了。
艾瑞克本來就了解愛德華?二世,對於這人會雇刺客刺殺自己的姪子毫不意外。聽完之後,瀟洒依舊,只笑說:“看來我不在的期間,發生不少事啊!”
艾瑞克笑,丹尼爾也安心不少,跟着笑說:“是啊,所以你就常回家吧!”
艾瑞克笑着摸摸丹尼爾的頭,繼續說:“不愧是克萊德,不管什麼情況下,腦袋永遠好使。你們剛才說,他抓走丹尼爾時矇著面?因為這樣是明目張胆的違抗二世大人,他才需要這麼做吧?”
邦妮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克萊德當時就知道,二世派刺客一族暗殺丹尼爾,才會搶在刺客一族找上丹尼爾前將他劫走,但又不能公然違抗二世的命令,只好蒙面。
當時問克萊德,他也沒說清楚,只說是為了保護丹尼爾……為什麼不告訴我?邦妮心想。
艾瑞克見邦妮的神情,明白她的心思,“克萊德不告訴妳一定是不想連累妳。克萊德違抗了二世大人的命令,回去得接受懲罰,他不告訴妳是不想拖累妳,畢竟不知者無罪。”艾瑞克看着邦妮與克萊德長大,對兩人的關係也很清楚。
邦妮聽了,心下着實感動。她深知克萊德將丹尼爾劫走,一定不只是為了保護丹尼爾,也是為了保護她。要是丹尼爾一直與邦妮在一起,她勢必會與刺客一族對上,克萊德為了避免這一切,寧可偷偷違抗愛德華?二世,又為了保護她,不讓她知道這一切,實是用心良苦。
丹尼爾:“艾瑞克,你剛才要我別回家,是因為二世伯父?”
艾瑞克點頭,“愛德華王過世的傳聞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自然再好不過。但我不認為有人敢捏**德華王的死訊……”看一眼丹尼爾,又繼續說:“總之,我們不知道此刻布魯家是誰做主,但從現在巴羅家與派克家被通緝來看,強納森做主的可能性很高。雖然他之前對丹尼爾下不了手,但不代表他現在仍是這樣。丹尼爾是正統王位繼承人,無論現在掌權者是誰,都可能會為了王位殺丹尼爾,對現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讓丹尼爾回去,太危險了。”
“你說的有理,艾瑞克。”邦妮贊同,“但我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這裏四下都有軍隊要抓我們……”
“我要回去。”丹尼爾說,將藏在懷裏的真理杯摸出,“有一件事我想搞清楚。”
艾瑞克:“什麼事?這是什麼?丹尼爾?”
丹尼爾將如何得到真理杯,與母親要自己出來找真理杯的原因都說給艾瑞克聽。
聽見二世僱用刺客對丹尼爾時艾瑞克不驚訝,因為這就像二世會做的事,但聽見強納森和茱莉亞的事,艾瑞克不再瀟洒自若了,這和他一直以來熟識的強納森不同。
艾瑞克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會兒才說:“沒想到……我跟在強納森身旁這麼久,卻渾然不知……我還一直覺得,他對哥哥的遺孀很好呢……”
艾瑞克長年不在布魯家,並不知道強納森與茱莉亞之間的關係。邦妮也將克萊德打算編造丹尼爾身世的事說給艾瑞克聽。
丹尼爾:“我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父親的兒子,還是強納森叔叔的。”
“現在回去太危險了,”邦妮沉吟,“若你是二王子的兒子,他們會毫不猶豫將你殺了……”
艾瑞克:“但你若是強納森的兒子,局勢就會整個逆轉。這是場賭注啊,丹尼爾,一場你輸不起的賭注。”
“我知道。但我仍是想確認自己的出身……”丹尼爾緊握真理杯,“好不容易讓我碰上這真理杯……”
艾瑞克看一眼真理杯,“借我看看……”
丹尼爾將真理杯遞給艾瑞克,艾瑞克將杯子拿在手裏看了看,忽然帶着杯子往酒館裏走。再次出來時,手上多了個空的水壺與小刀。
艾瑞克上前用小刀在丹尼爾的手指上輕輕劃了一刀。
邦妮驚:“艾瑞克?”
艾瑞克抓着丹尼爾的手,讓他手指上的血滴進剛才從酒館裏拿出來的水壺裏,“那杯子只需要當事人的血吧?就算你不在場也沒關係吧?”說完將水壺蓋上,“我帶着這杯子與丹尼爾的血回去,我會想辦法弄到強納森的血,再將血滴進真理杯,我會弄清楚丹尼爾的身世……”對丹尼爾說:“所以丹尼爾,你先別回去了。”
邦妮仍有點不放心,“艾瑞克,你……”
艾瑞克明白她的意思,“我雖然是強納森的部下,但和妳一樣深愛丹尼爾,我會保護他免於迫害。按照克萊德的計畫,無論丹尼爾的生父是誰,我都會對外宣稱是強納森,我會和強納森一起輔佐丹尼爾上位,畢竟這本來就是愛德華王的旨意。我先行一步回布魯家搞清楚局勢。”
丹尼爾雖然很想親自確認自己的身世,但現在的處境,一個弄不好,便會牽連到邦妮、克萊德、艾瑞克等家臣,因此就算再怎麼想回家,也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丹尼爾:“我知道了,一切就拜託你了,艾瑞克。”
艾瑞克:“等確定一切安全,再派人來接你回家。”
“這陣子我們要去哪裏?”邦妮苦惱,“四下都有人要抓我們……”
艾瑞克:“你們聽過伊利亞人的保護區嗎?”
兩人搖頭。
艾瑞克:“也對,你們才剛踏上這裏不久。簡言之,待在這塊土地上的,本來是伊利亞人,後來王在這裏興建都城,將王都賜給巴爾人,巴爾人就順理成章的成了這裏的統治階級,他們佔有大多數資源,將伊利亞人往山腳下趕,並在山腳下興建保護區,要他們住在保護區里。”
邦妮:“你要我們逃至保護區?”
艾瑞克點頭,“不用真的進到保護區,待在那附近就行,畢竟那裏較少軍官,能降低你們被抓的機率……等事情一定,我也知道要去哪裏找你們。”
邦妮點頭,問丹尼爾:“丹尼爾,你覺得呢?”
丹尼爾知道家臣們都是為了自己在奔走、絞盡腦汁,提出的都是針對現況的最適選擇,都說到這份上了,豈有不同意之理,欣然接受:“好。”
當下艾瑞克向丹尼爾與邦妮大致說明了保護區的地理位置,三人決定明日天明就啟程。
艾瑞克帶着真理杯往布魯家疾馳,丹尼也和他一起回去,但不能讓人發現丹尼和艾瑞克一起,這樣艾瑞克會被逼問丹尼爾的行蹤,艾瑞克一路都讓丹尼坐在自己身前,直到快到布魯家就先放丹尼下馬,距離近,這傢伙認得回家的路。
艾瑞克到布魯家門前時,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城堡門前豎立着一根根長槍,槍頭上各插着一個人頭。艾瑞克認得,這一排人頭是派克家的人,邦妮的家人。
艾瑞克勒馬急停,馬放聲嘶鳴,仰着蹄走了幾步才停下來。
艾瑞克雖然身經百戰,什麼場面沒見過,但回到家看到同為家臣的人全部被斬首立於家門前,這還是第一次,心下驚愕萬分。
“不許動!”
一名弓箭手喊,門前一排弓箭手正將箭頭指向艾瑞克,只要一聲令下,艾瑞克頓時會被萬箭穿心。
“在沒弄清楚身份前,不許再往前靠近一步。”弓箭手喊。
“我是艾瑞克?加里坡底”,艾瑞克對着城堡大喊,“強納森大人的第一近衛,不認得我了嗎!”
弓箭手聽了,似是有些遲疑,派人去通報。但門前一排弓箭手仍沒將對準艾瑞克的箭放下。
是太久沒回家,還是我這副模樣太邋遢,他們才不認得人,艾瑞克心想。
盯着那一排人頭:都是派克家的人,沒有巴羅家或是其他家……二世大人與強納森聯手對付丹尼爾?既然這樣,為什麼克萊德會被通緝?
等了一陣,大門才打開,強納森騎着馬親自上前迎接。
弓箭手們都退下去了。
“艾瑞克!”強納森看見艾瑞克很高興,“什麼風這麼厲害,能將你送回家?”說著下馬。
“家裏事鬧那麼大,能不回來嗎?”艾瑞克也跟着下馬,與強納森並肩往城堡走。
強納森:“你都聽說了?”
艾瑞克點頭,“我正是從西南方來的……”
強納森:“你有遇上丹尼爾嗎?”
艾瑞克搖頭,“我應該嗎?他在那裏?”
強納森:“有消息說丹尼爾在那……既然你從那裏來,想必已聽說……”
艾瑞克:“邦妮與克萊德被通緝?我知道,但為什麼?外面傳聞說他們密謀殺了愛德華王,劫走丹尼爾?你不會也這麼相信吧?強納森?”
“……剛才你看見了吧?”強納森示意門前那一排人頭,“派克家的下場,這是殺雞儆猴,以防布魯家又出現心懷不軌的叛徒……”
“派克家不是叛徒,你深知這一點,”艾瑞克眼神銳利,“他們自始至終都對愛德華王忠心耿耿,這點有目共睹,無庸置疑。”
艾瑞克知道強納森知道,他只是迫於二世,二世是現在布魯家的實質掌權者。
艾瑞克:“愛德華王呢?真的過世了?”
強納森:“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拿自己父親的生死開玩笑?”
艾瑞克:“謠言裏叛變的是派克與巴羅,為什麼只殺派克家?巴羅家呢?他們人呢?”
強納森:“他們隸屬愛德華,我無權干涉。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丹尼爾找回來,他和邦妮與克萊德待在一起太危險了。雖然你才剛回來,但我們立刻要出門了。”
艾瑞克:“去哪?”
強納森:“去你剛來的地方。”
艾瑞克:“你要親自去將丹尼爾找回來?”
強納森:“不完全是,我要去和中陸王會合,我們要去找聖泉。既然路上發生丹尼爾這樣的事,我得去增援。”
艾瑞克:“你親自去?黎明騎士團呢?”
強納森:“他們被愛德華派出去辦別的事了。”
艾瑞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別的事?”
強納森:“我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說是攸關北境的事。”
都說到這裏了,艾瑞克也就明白野心勃勃的二世打算幹什麼。遠交近攻,黎明騎士團想必正在為與北境的外交奔走。
強納森見艾瑞克明白,繼續說:“據國軍傳來的消息,克萊德已被國軍交給同在附近的中陸王。他們見中陸王打着布魯的旗幟,便認為他是布魯家的人。”
艾瑞克一愣:“那個中陸王為什麼會打着布魯的旗幟?”
強納森便將愛德華王托李奧帶着丹尼爾找聖泉的事說了。
艾瑞克:“你相信那東西存在嗎?強納森?”
強納森:“不管相不相信,我都得去一趟,我們有軍隊在那裏。你和我一起去吧,明天啟程。”
艾瑞克:“當然。走之前,我想看一下愛德華王的墓。”
兩人來到布魯家墓園。
愛德華王的墓莊嚴肅穆,被人整理的乾淨,與一旁辭世多年的兒子葬在一起。二王子丹尼爾的墓碑前被人擺了些花,艾瑞克認不得那是什麼花,只覺得一叢叢幽藍擺在那裏挺好看的。這些花看起來被擺在這裏不長不短的時日,說長,卻仍未枯萎,說短,卻已鮮嫩不再。
艾瑞克在布魯家見過幾次這種花,但他長年不在家,想不起來這花都種在哪裏,為誰所種,想着必定是哪裏的下人,遵循愛德華王的指示常來二王子墳前打理。而愛德華王自己的墓,倒是孤高清冷,什麼都沒有,一代金貴的王縱使生前擁有多少領地,死後也與常人一樣,只能占眼前一方地安身。
艾瑞克走至愛德華王墓前,蹲下身輕撫墓碑,陷入長久的回憶。
加里坡底一家全為了愛德華王犧牲,艾瑞克卻沒有因此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愛德華王對他如同親兒子一般,艾瑞克能有今日,全是拜愛德華王所賜。
愛德華王之於艾瑞克,既是君,也是父。
艾瑞克盯着愛德華王的墓,百感交集。
良久,艾瑞克才對墓碑輕聲說:“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丹尼爾。您不會這麼快就見到他。”
艾瑞克知道,比起布魯家,愛德華王更重視丹尼爾。比起守住布魯家,愛德華王更想保住自己的孫子。
“二世大人呢?”艾瑞克起身,“總不會與我們一起去?”
強納森搖頭,“得有人留守,他會留下。”
艾瑞克點頭。
強納森輕拍艾瑞克的肩膀,“今日好好休息,我們明早出發。”說著先行離開。
艾瑞克一個人至高塔下徘回。他知道這裏是二王子丹尼爾最喜歡的地方,也是愛德華王最常來的地方,昔日愛德華王喪子常來這裏思念兒子,今日換他來此思念已故愛德華王,看一眼高塔,高聳巍峨,冷冰冰的矗立在寒風中,直入雲端。這座高塔早在布魯家莊園在此興建之前就存在,它在這裏見證過多少出生、多少死亡?這座高塔,比布魯家兩任繼承人都還要長久的站在布魯家的土地上。
“艾瑞克?”
艾瑞克回頭,只見伊芙琳有點驚訝的看着自己。
伊芙琳:“剛才聽說你回來了,原來是真的!”
艾瑞克與伊芙琳並不熟悉,就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只知道她是茱莉亞的侍女,丹尼爾的保母,見她看見自己這麼驚喜,微感奇怪,向她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剛才盯着高塔發獃,是在想什麼嗎?”伊芙琳走近,手上提着個竹籃,籃子上覆蓋著一層白布,讓人看不見裏面東西。
艾瑞克不願多說,“沒什麼。”轉身就走。
“等等,”伊芙琳追了上去,“聽說你剛從大陸西南方回來,怎麼,你有遇見丹尼爾嗎?”
艾瑞克搖頭,“沒有。”
“這樣啊……怎麼會呢,”伊芙琳失望,“我聽說他在那裏……那麼他會去了哪裏?”臉上神色擔憂。
艾瑞克見狀,心想可能是茱莉亞派伊芙琳來向自己打探丹尼爾的消息,安慰:“丹尼爾不會有事的,妳要夫人放心好了。”
伊芙琳愣,“什麼?”
艾瑞克:“不是夫人要妳來向我打探丹尼爾的嗎?”
“是……是啊……”伊芙琳眼神閃爍不定,“她很擔心丹尼爾……”
艾瑞克:“明天我就要啟程,我會找到丹尼爾,妳們放心好了。”
“明天?”伊芙琳驚,“這麼快?你與強納森大人一起去嗎?”
艾瑞克點頭,“怎麼了?”
伊芙琳不語,神色凝重。
艾瑞克見她這副模樣,心想:她為什麼這副表情?……難道是見了派克家被斬首示眾,又聽說了邦妮與克萊德的謠言,擔心丹尼爾嗎?
“我不知道妳聽到多少,”艾瑞克安慰,“但是相信我,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們會將丹尼爾平安帶回來,重振布魯家。”
伊芙琳:“……二世大人也會與你們一起去嗎?”
艾瑞克:“不,得有人留守。”
伊芙琳:“……我得和你談談,艾瑞克。”
“進屋談吧!”艾瑞克環顧四周,“要起風了,會越來越冷……”
伊芙琳堅持,“就在這裏談。”
她堅持在這裏,是為了避人耳目?艾瑞克心想。
伊芙琳四下張望,確定左右沒人,才說:“這事只能仰賴你了,艾瑞克。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助……你知道愛德華王是怎麼死的嗎?”
艾瑞克一愣,便知道愛德華王的死另有隱情,立即搖頭。
伊芙琳:“是被二世大人和強納森大人親手害死的!”
“什麼?!”艾瑞克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妳從哪聽來的?”
伊芙琳:“這不是聽來的,是我親眼所見。除了布魯家的人,誰也不能上這高塔,當時,我就在高塔底下,就在這附近……我親眼看見愛德華王從塔上摔下來,我急忙上前察看,猛一抬頭,雖然只是一瞬間,我確定當時二世大人與強納森大人有從窗檯探出頭來看……”
艾瑞克:“妳確定沒看錯?上面沒有其他人?”
伊芙琳:“我當時沒去通報,而是在一旁躲起來,親眼看見二世大人與強納森大人一前一後從高塔出來……當時塔里確實只有他們倆,是他們兩個殺了愛德華王。”
“妳確定?”艾瑞克不敢置信,“妳也說了,那只是一瞬間,且妳從這麼低的地方往上看……”
伊芙琳:“我知道我看到什麼。若愛德華王是不小心摔下去,他們應該要慌張的下樓察看,而不是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等人來通報愛德華王的死訊才故作驚訝。”
艾瑞克:“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只因為王位?”
伊芙琳:““只因為王位”?這話也只有你這樣的閑雲野鶴說得出來……你不明白,他們願意踩着多少人的屍體,只為了爬上那王座……愛德華王被解決了,他們卻對外放出消息,指稱愛德華王是被派克家與巴羅家聯手背叛謀殺,還將丹尼爾劫走,捏造這些都是為了將丹尼爾與邦妮和克萊德抓回來。”
艾瑞克想起被斬首的派克家,“他們要殺邦妮?”
伊芙琳:“巴羅家隸屬二世大人,他們不會有事。但派克家不一樣,他們支持丹尼爾,二世大人與強納森大人現在要除掉的就是丹尼爾,他們會毫不猶豫將他的勢力除去……你看見他們怎麼對派克的……邦妮是最後一個派克……”
“就算強納森要殺邦妮,他也不會要丹尼爾死,他……”艾瑞克欲言又止。
伊芙琳知道艾瑞克想說什麼,“你是指他會因為擔心丹尼爾是他的兒子而有所顧忌?”
艾瑞克驚:“妳知道了?”
伊芙琳:“我跟在茱莉亞小姐身邊很長時間了,她沒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當年她與強納森大人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艾瑞克:“因為這樣,強納森不會殺丹尼爾吧?”
伊芙琳:“那是當時,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艾瑞克:“有什麼不同?”
伊芙琳深吸一口氣,“茱莉亞小姐懷孕了。”
艾瑞克驚,“什麼?!”
伊芙琳:“而這次,千真萬確是強納森大人的孩子。強納森大人不想再繼續猜測丹尼爾是否是自己的兒子,這次,他確定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他能毫無顧忌的將丹尼爾殺了,與二世大人爭奪王位,並將王位傳給他真正的孩子。”伊芙琳說完,打了個寒顫,擔心自己所說會成真。
艾瑞克以為她會冷,脫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她嬌弱的身形在風中顫抖,像極了一朵在寒風中仍奮力抵抗不願被吹散的花。
艾瑞克:“茱莉亞夫人知道嗎?她知道她寶貝兒子的處境嗎?或許她能勸強納森?畢竟無論丹尼爾的生父是誰,他終究是茱莉亞夫人的兒子。”
“勸?”伊芙琳失笑,“茱莉亞小姐同意這事。”
“同意?!”艾瑞克大驚失色,“妳是說茱莉亞夫人不僅知道強納森要殺丹尼爾,還同意?怎麼可能?”
伊芙琳:“她雖然沒有明着說同意,但她知情卻毫無作為,等同默許……你不明白,當時小姐並不想嫁給二王子丹尼爾……”
艾瑞克:“就算不想,這與丹尼爾有何相干?丹尼爾仍是她的兒子吧?”
伊芙琳:“比起一個不知道是和誰生的兒子,她更想要自己與愛人的結晶……這次,茱莉亞小姐能確定腹中孩子的父親是她真正的愛人。”
“太荒唐了……”艾瑞克不敢置信,“難道她對他人的愛竟然更甚對自己的兒子嗎……”忽然想到,“剛才不是茱莉亞夫人要妳來向我打探丹尼爾的吧?”
伊芙琳不答。但即使她不說,艾瑞克也能從她的眼中得到答案。
艾瑞克:“是妳吧?妳是丹尼爾的保母,妳對丹尼爾的關心不會少於他生母……反而還更多……”
伊芙琳:“請你別告訴丹尼爾,請讓他深信自己有一個深愛他的母親。”
艾瑞克輕聲嘆:“我的天啊……”
伊芙琳:“這事只能仰賴你了,艾瑞克。既然你要與強納森大人同行去找丹尼爾,請你保護他。向來保護他的派克家已被滅了,我又不能將這事託付給巴羅家。但你與其他人不一樣,不慕榮利,又無派系,你在布魯家是唯一自由的人,丹尼爾能託付給你。你不一定要帶他回來,要是能讓他在外面過着安穩的生活,他不一定要回來稱王。”
艾瑞克:“妳確定?這樣妳有可能永遠無法再見到他……”
伊芙琳深吸一口氣,“要是這樣能換得他平安,也值得了。”目光含淚,“求你救我兒子,加里坡底。”
艾瑞克:“別這麼見外,就算妳不這麼說,我也會這麼做的,丹尼爾也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這麼早去見愛德華王……”想起愛德華王,“對了,為什麼愛德華王過世那天,妳會這麼剛好路過?妳常來這裏?”
伊芙琳點頭,看向遠方,“我來掃墓……”
這回答有些奇怪,畢竟高塔與墓園並不順路,自己也是因為想來愛德華王身前最常待的地方緬懷愛德華王,才會從墓園繞來這裏。
微風拂過,將伊芙琳覆在竹籃上的白布輕輕撩起一角。
艾瑞克眼神銳利,雖然只是一角,仍是敏銳的捕捉到藏於底下的一抹藍─那是同二王子丹尼爾墳前那一叢叢一般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