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答案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真正值得你追隨，除了你的內心。——羅伊】

回到卧室，梵倫盤地而坐，進入了冥想狀態，他常這麼干，特別是在思考難題的時候。他開始搜索那些記錄在腦海里的信息，將他們逐個拼湊起來，拼出最終的答案。無數的符號、數字、公式在梵倫的腦中不停被打散又重組起來。漸漸地，梵倫的思想變得越來越深遠，意識的空間被有如實質的宇宙所填滿，數不盡的星辰將自己圍繞，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滿天閃爍的光點。他正失去方向感，他既是宇宙的中心，又是宇宙里的塵埃，世界圍繞着他，他也正融入這世界。藍法師在心中燃起一根火柴，火柴上跳躍着絢爛的火花，帶來了溫暖與光亮，賦予了時間與文明。火花讓法師成為意識世界的神，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歷史在他的眼前穿梭，時間與空間成了手中的玩物，可以創造，也可以毀滅，秩序與混沌，不斷交替着。法師尋找着光，那將使自己變得更強大，此時，在宇宙的遠端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梵倫循着白光飛去，越來越近，他看到了一個公式，一個完美的公式，一個承載着所有答案的公式。梵倫抓住公式，並將它牢牢地鎖在思想中。

梵倫睜開眼睛，像只被驚醒的野獸，他一躍而起，心中默念着那個公式，飛奔出自己的卧室，朝着阿爾弗雷德的實驗室跑去。當他離開卧室時，天色變成了深紅，時間已是傍晚，梵倫絲毫沒有心情在意時間的變化。他衝進實驗室，一把掀開了蓋在黑板上的桌布，顯現出不完整的公式，他緩緩地將魔法能量集中在指尖，依照思想的那個推導公式，迅速地將那些缺失的部分逐個補上。

當最後一個字符被填入，黑板上的公式忽然藍光大盛，隨之又漸漸淡去，公式消失了。而在雜亂的書桌上，出現了一個長形的藤盒，雖然是用藤條編製的盒子，卻難掩其精巧的做工，錯落的藤條交織出奇特的樣式，完全不像是這個世界的東西。盒子上掛着個銀色的小鎖，但現在，已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梵倫的好奇心，一道小型的魔法閃電，輕易就移除了這個障礙。梵倫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其中的文件，分別是一封信與三份學術報告，還有一個精緻的羅盤。

封信上寫着“給恩師——阿爾弗雷德”，而三份學術報告分別是：《時空之門——旅法師的火花》《心靈控制與反制》《傳奇藍色召喚生物》。

梵倫麻利地收起所有的文件與羅盤，並帶上了那個藤條編製的盒子，確認屋外並無他人後，迅速離開了實驗室。回到卧室后，梵倫的心仍狂跳不已，他取出懷裏的書信與報告，輕輕地撫摸着它們，感受它們的實質，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認不是在夢裏。

他關掉了屋裏所有的燈，將自己罩在被子裏，點起了一個照明術，猶豫着先看報告，還是書信。躲在被子裏看東西是梵倫兒時便養成的習慣，每當得到期望已久的東西，他便會這麼干。

信封上傑斯貝連的字跡十分地清秀，或許是因為平時不善與人溝通，而藉助於筆墨，造就了他乾淨利落的筆法。梵倫打開那封寫給阿爾弗雷德的信，傑斯貝連的故事對於梵倫而言，實在太具誘惑力，與之相比，任何學術成果都變得微不足道。此刻，所有塵封的過往與記憶將被揭開，而真相就在這封信里。

“敬愛的阿爾弗雷德老師：

我不知道您是否能看到這封信，畢竟我封印了您的記憶和語言功能，為了保守這個秘密。或許某一天，有一位出色的法師能為您解開封印，讓您讀到事情的真相，又或者看這封信的人根本不是您，但這都不重要了，我將記錄下一切，因為過了今天，我將消除自己的記憶，與之一起消去的還有過往的時光與痛苦。

雖然在學院，很多人都認為我瘋了，因為我堅信在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其他的平行時空存在。但我知道，你一定相信我的理論，事實上你見證了我實驗的一部分，我是指關於黑暗虛空的那部分。你是最早見證這一奇迹的人，但同時也對我撒了謊。哦，不，我想我應該收回我糟糕的措辭，你只是對我隱瞞了這一切，我想那是出於對我的保護，出於你對於我的愛。事實上，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父親看待，我早就知道是你在那個大雪天收留了我，我在你的記憶中看到了一切，我愛你勝過這世上的任何人。然而，最終我們卻沒能像其他父子那樣和平地相處，我們發生了爭吵，你堅持讓我放棄對時空的研究，你認為時空實驗的風險太大，但你知道我是不會放棄的。事實上，對於真理的追求，一直都伴隨着危險，自古至今，真理和危險就是一對孿生兄弟，我想要真理，就得接受危險。更重要的是，我已通過時空之門，遊歷過不少平行時空，而擺在你面前的盒子便是最好的證明。盒子來自另一個平行時空，一個叫做羅堰森林的地方，是用當地的藤條編製而成，在整個維林，你都無法找到這樣的藤條，強度與韌性都遠超越鋼鐵的植物材料，而這只是平行宇宙的冰山一角。

這世上有太多與維林迥然不同的平行時空，如硬幣一般具有兩面形態的世界——洛溫和暗影荒原，擁有五個太陽的金屬世界——秘羅地，黑暗生物縱橫的世界——依尼翠，巨神的樂園——塞洛斯，它們每一個都讓我着迷，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宇宙的真相，與我們的淺薄認知大相逕庭，我們就像是將螢火當成太陽的無知少年。

在遊歷平行時空的期間，我完成了這三份報告，我將它們贈予您。這些報告是我多年的心血，但它們同樣屬於您，我的恩師，阿爾弗雷德先生。

當然，如果你並不是阿爾弗雷德先生，卻有緣看到這封信，並得到這些報告，希望你能理智地運用這些知識，切莫在力量面前迷失了自我。

再見了，我的老師。再見了，維林世界。旅法師的火花已在我心中點燃，我無法，也不願去熄滅它，我將帶着它去遊歷無盡的平行時空，直到發現真理的那一天，或是心臟停止的那一刻。

——您永遠的學生：傑斯貝連“

梵倫合上了信紙，深吸了一口氣，但仍然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傑斯貝連筆下的平行時空，在他的腦海里構成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它們有時野蠻荒蕪、兇猛殘忍，有時又智慧文明，光怪陸離。它們就像一片片拼圖，拼出世界的樣貌，但拼圖的數量還遠遠不夠，它們僅僅只是拼出了世界的一個角落，而在梵倫手上，卻只有一片拼圖——維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收集更多，更多拼圖，更多的平行時空。但其中的一個平行時空引起了梵倫的特別注意，那就是秘羅迪，一個有個五個太陽的金屬世界，那不正是夢境中出現的世界嗎？而那裏出現的三腳金屬怪物又是誰？解封的謎團卻帶來更多的謎團，等着藍法師去揭示。

傑斯貝連，維林大陸對他的描述總是圍繞着恐怖與神秘，他是個年輕有為的藍衣法師，他野心勃勃，沉迷於心靈魔法，他喪心病狂地摧毀了自己導師的思想，他縱橫於平行時空之間。傳說中的他，強大而又遙遠，危險而神秘，他更像個怪物，而非人類。但在梵倫心裏，傑斯貝連卻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一個可憐的人。梵倫嚮往他，崇拜他，願意追隨他，追隨他的腳步與夢想。

信中並沒用提及羅盤，但其作用卻是顯而易見，沒有一個旅者能離開羅盤，沒有它，你就無法找到方向，無法找到來時的路，時空之旅恐怕更是如此。梵倫將信重新裝回了信封里，又抽出了那三份學術報告，這些報告，無一不是維林逸才——傑斯貝連的著作，但是對於梵倫而言，他真正感興趣的只有一本《時空之門——旅法師的火花》。

他將這本報告抽了出來，又將其他兩本放回藤盒，鎖進壁櫥抽屜的暗閣中，藉著照明術，開始專心地閱讀這本書里的每一個字。那一晚，藍法師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