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啟程
【人通常只用最短的時間，思考那些可能改變他一生的決定。——傑斯貝連】
梵倫躺在床上，翻看着傑斯貝連留下的另外兩本報告，只當作是換換口味。可沒多久，他便對它們失去了興緻，又重新拿起那本《時空之門——旅法師的火花》啃了起來，嘗試了這麼多天，他還是無法召喚出“時空之門”。梵倫在心中暗忖：或許我也該找個神器之類的物件，給自己帶些好運。但很快，他開始嘲笑自己這個迷信的想法，也或許是我的火花，真的沒有點燃。
梵倫一字一句地默念着書上記載的時空之門咒語，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個古維林語單詞上，這是個多音詞，也就是說，這個單詞有兩種以上的讀音。難道問題出在這個詞的發音上？念及於此，梵倫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盤坐在地上，開始進入了冥想狀態，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色，而自己成為了黑暗中唯一的亮點，他便是火花。梵倫集中精力，默念着晦澀的時空咒語，並調整了那個詞的讀音。待魔力準備就緒，他開始了吟唱：
“偉大的塔亞之神，主宰時間與空間的萬能之神，請允許我藉助你的門廊，往來於平行的世界，謙卑的旅者懇求你手中的鑰匙，打開那道——時空之門！”
梵倫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震蕩，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扭曲，空氣被撕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的高度幾乎要到達天花板，裏面一片漆黑，用肉眼找不到一絲的光亮，梵倫嘗試着把一張椅子送進了黑洞，一隻椅腳剛進入，整個椅子便被吸了進去，就像往海里撒鹽粒。梵倫駕輕就熟地召喚出旅行結界，站在時空之門前，卻進退兩難，一邊是無法壓抑的好奇，一邊是面對未知的恐懼，他緊張地吞咽着口水，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魯莽的念頭。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衝進時空之門，實在是個太過瘋狂。他決定先觀察一段時間，觀察時空之門的維持時間以及相關特性，這些對旅法師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數據。大約過了三分鐘，時空之門開始變得不穩定，黑洞迅速地縮小，最後變成一道細線，消失在了空氣里。
緊接着，梵倫又試驗了一次，他再次召喚出時空之門，記錄下了尺寸以及持續時間，確認兩次的持續時間差不多，這才收起記事本，一頭倒在了床上。梵倫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他擔心自己是否能勝任時空旅行，是否能適應平行宇宙的惡劣環境，最重要的，是否能順利的回來。緊接着，他又再次陷入對平行時空的無限幻想，在光怪陸離的狂想曲中，許久才沉沉睡去。
當第二天醒來，窗外的天色未亮，梵倫試圖翻個身，來緩解背脊上的麻木，但下一秒，他發現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摔在地上，於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年輕的法師靜靜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計劃今天的行程，他要去見莉蓮安，當然還有“老實人”羅伊，至於導師大衛摩恩，則有些猶豫。他怕被大衛看穿自己的心事，雖然這位老教授並不擅長心靈領域，但他過人的洞察力，時常讓梵倫覺得心靈窺視都有些多餘。
但與昨晚不同，此刻的梵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他為即將展開的時空之旅而興奮不已，這使他確信已經沒有任何事能阻擋自己開啟旅程……
在高空俯瞰整個布魯蘭登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不僅可以看到白色領域中雄偉肅穆的高塔，也可以看到藍色領域那些打破常規，違反建築力學的奇特建築，甚至還可以目睹法師環塔的全貌。由於布魯蘭登同時混合藍白兩種文化，使得這裏的建築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兩種意識形態。白色建築如同他們的秉持理念一般，維持着秩序與平衡；而藍色的建築卻總在試圖打破這種秩序，打破一切約束與常規。兩種相反的意識形態，讓布魯蘭登成為了整個維林最為奇特的城市。不過相形之下，梵倫更喜歡藍色的建築，比如，他此時所在的這家懸空餐廳，獨具一格地將餐廳建在高塔頂端，餐廳的外形是個巨大的圓盤，可以讓顧客一覽整個布魯蘭登的景色。
這家餐廳在當地很熱門，價格自然是不菲，這是梵倫第一次來這個餐廳，當然，同行的還有女友莉蓮安和好友“老實人”羅伊。
“在想什麼呢？”一張楚楚動人的臉龐，擋在了梵倫的面前，即使靠得那麼近，她的皮膚看來還是如此的細膩，彷彿天鵝絨。
“想你呢。”梵倫臉上滿是笑意。
“夥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向摳門的你竟然請我們來這麼貴的餐廳吃飯，一定非奸既盜，趕緊老實交待！”緊隨而至的羅伊，饒有興緻地挖苦着請客的主人。
“我說羅伊，你現在怎麼也變得跟莉蓮安一樣刻薄起來了？”梵倫顯然在指桑罵槐。
“我可是老實人，老實人只說老實話。”羅伊佯裝委屈地反駁道。
“哼！你說誰呢！等一下吃窮你。”莉蓮安雙手叉着腰，氣乎乎地嚷嚷。
“呵呵，快都坐下吧。”梵倫招呼道，說話間，他們已來到了預定的餐桌前。
莉蓮安賴在梵倫身邊，用胯部撞了一下他，示意他給自己騰個地兒，梵倫樂呵呵地讓出了一片空位，羅伊則坐在梵倫的對面。這樣的位置幾乎成了三個人的慣例，三人的友誼也就像三角形一般不可動搖，牢不可破。
“哇！坐在這裏看布魯蘭登真的太帥了！”羅伊驚嘆窗外的景色。
“讓我也瞧瞧！”莉蓮安也湊到了窗口，豐滿的胸部幾乎貼在窗邊的梵倫臉上，惹得梵倫的臉像火燒一樣。
過了許久，兩個人才意猶未盡地回到各自的座位。
“你臉怎麼紅了，梵倫？”羅伊明知故問，壞笑道。
莉蓮安看着梵倫一臉尷尬，又聯想到自己之前的舉動，頓時明白了原委，臉瞬間紅起來，嬌罵道：“大色狼！”
“什麼呀！你……”梵倫百口莫辯。
滿臉堆笑的餐廳服務生適時地送來了菜單，分發給三個人。
莉蓮安與羅伊打開菜單，都紛紛吐了吐舌頭，這也貴得太離譜了吧。
梵倫見狀，立刻擺出一幅闊財主的姿態，“上次那頓才花費了半個金幣。你們就放心點吧，我這兒還有二十九個呢。”
莉蓮安見到梵倫那幅滑稽的模樣，也扮演起女主人，“羅伊，你就放心點吧，既然我們有個冤大頭金主。”
“哎，我命可真苦，請你們吃飯還這樣損我。”梵倫無奈地自嘲。
三個人同時大笑起來，搞得服務生一頭霧水，只能在一旁陪着傻笑。
眾人點完了菜，服務生一看，不禁撇撇嘴，“乖乖，還真是沒客氣。”
“不過說真的，夥計，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你只是想造了這三十個金幣吧？”羅伊敏銳地察覺出了異樣。
梵倫抿了一口杯中酒，思索着是否要將真想全盤托出，“其實也沒什麼，因為之後一段日子，我要去辦點事兒，可能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你們了，所以今天請你們吃頓飯。”最終他選擇了避重就輕。
“怎麼會這樣？”莉蓮安嗓音中透漏着沮喪。
梵倫不解地望着身邊的莉蓮安，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失落。
“下周是學院的學業旅行，你忘了？”羅伊解釋道。對於好友間歇性的“失蹤”，羅伊早已習以為常，作為軍情處的賞金獵人，梵倫常常會接到各種懸賞任務。
梵倫笑得有些落寞，“讓羅伊陪你去吧，我辦完事很快就會回來。”
莉蓮安大失所望地看着梵倫，像一隻要被拖去洗澡的小貓。梵倫不禁心軟，險些把整件事情說了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選擇了三緘其口。於是他故意岔開話題，三人聊着一些最近的趣聞，對梵倫而言，能和眼前這兩個人在一起，他感到很滿足，這將是他在時空旅行前最好的餞行。摯友之間的快樂，真實而又簡單，就像盪鞦韆，只是單純的搖擺，就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高興起來。
晚餐過後，三人在門口道別，“珍重，我的老夥計。”羅伊酒後的嗓音聽來有着些感傷，讓梵倫不禁懷疑，他是否察覺了什麼。
“再見。”梵倫注視着相交多年的好友，鄭重地道別。這次的旅途可能會很遠，我的朋友，我甚至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你，但是我會永遠銘記我們的友情，至死不渝。
兩個人靠了靠彼此的肩膀，兩隻右手緊握在一起，羅伊淺然一笑，轉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梵倫牽起莉蓮安的手，朝着她家走去，梵倫和莉蓮安一語不發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映在兩個人的臉上，而沉默變得讓人有些難受。
“真的不參加學業旅行嗎？”即將到家之前，莉蓮安做了最後一次嘗試。
“這次真的去不了。”梵倫努力掩飾着內心的鬥爭。
“好吧！”
“傻瓜，我會給你帶禮物的！”梵倫抱緊了莉蓮安，親吻她的額頭，努力安慰着她。
“嗯。”女孩嘴上答應，眼淚卻順着臉龐滑落了下來。
梵倫捧起莉蓮安的臉，輕輕拭去淚珠，年輕的法師溫柔地擁她入懷，親吻着她的嘴唇，他感受到莉蓮安的顫抖，卻分不清是傷心還是氣惱。梵倫把莉蓮安的臉從懷裏抽出，重新擺回了面前，注視着她，“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莉蓮安。”
“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莉蓮安想重新回歸那個溫暖的懷抱，卻發現對方已將自己牢牢鎖住，動不了一分一毫。
“很快，我答應你，之後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你知道，我是多麼享受和你獨處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
“‘很快’並不是一個數字，這個詞沒有任何的意義。”莉蓮安在抗議。
“等我這次回來。”梵倫給出了保證。
莉蓮安默默地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些笑容。
“快進去吧。”梵倫用嘴指了指莉蓮安的家門。
莉蓮安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梵倫的手，朝屋裏走去，在打開門之前，她轉過頭來，“梵倫，我很愛你。”
“我知道，但一定沒有我愛你多”
“那不公平！”
“我願意做那個付出多一點的人。”梵倫會錯了意。
“我是說，你還沒說你愛我！”
梵倫抱歉地一笑，“我愛你，珍貴且唯一的愛。”
“那我以後也會多愛你一些，跟你愛我一樣多。”幸福終於回歸到莉蓮安的臉上，鮮活而又充滿感染力。
梵倫用笑容回應甜蜜的情話，目送莉蓮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直到她卧室的燈亮起，他才轉身離開。
梵倫回到自己的住所，蓋亞沃恩學院的宿舍里，他熄滅了所有的燈，小心地鎖上門，讓眼睛盡量適應黑暗。事先準備好的行李，現在正躺在地上，梵倫將它背在肩上。一段古咒語之後，他打開了時空之門。面對漆黑的時空之門，這一次，梵倫下定了決心。
梵倫手中泛起耀眼的藍光，一個巨大的透明藍色結界出現在屋裏，旅行結界可以容納三至四人，梵倫駕輕就熟地走進了結界，讓自己的精神開始與結界聯接。旅行結界載着年輕的法師，以謹慎的速度進入了時空之門，不一會兒，整個旅行結界沒入時空之門之中，結界的魔法抗力阻隔了來自時空之門的吸引，讓施法者得以自如地操控結界。
梵倫用旅行羅盤設置了原點，記錄下維林的坐標，他用精神力操控着結界前行，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卻比想像中亮了些許，時空的亂流帶動着結界，如光一般向前穿梭。
第一次旅行，梵倫的目標是秘羅地，他極力控制着因為高速而逐漸恍惚的意識，試圖讓結界慢慢停下來，但亂流讓結界的速度越來越快，由於自身的精神已與結界綁定，年輕的法師頭痛欲裂。經驗終究是歲月的累積，誰都無法跳脫這個真理。此時的梵倫才明白，時空旅行遠沒有想像中簡單，他感到旅行結界正在逐漸失控。突然，他瞥見不遠處有個出口，那是黑暗中的一片光亮，他努力操控着結界，沖向那個光亮的源頭，在結界即將失控之前沖了出去。然而等待着他的卻是急速的墜落，與另一個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