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結局 香冷銀裳夜雨疏 誰叫相思最斷魂
大明朝*杭州即使再多的賞賜也彌補不了凌家痛失愛女的悲傷，大家對杏兒離奇失蹤之事無法接受，一趟京城之行竟讓他們失去杏兒，水含煙聞訊，差點暈倒。了解始末之後，凌震天忍住悲痛，滿腔憤怒地拔出塵封二十年的寶劍指向封天煬。
封天煬跪於凌水山莊正廳之外，低垂着頭，一動不動，他只請求二老的原諒，是他沒有好好照顧杏兒，是他讓杏兒帶着傷心絕望離開，封天煬佈滿血絲的眼獃獃地直視着地面，對刺過來的利劍毫不避閃。
“爹！”凌斐突然飛身擋在面前，“爹，杏兒失蹤的事情不能全怪姐夫，這事誰也不想啊！姐夫已經很痛苦了，他已經儘力去找了…請爹不要動怒，杏兒也許很快就會回來的。”
“老爺，天兒也是不願意這樣啊！”
凌震天看了看憔悴落魄正跪在地上的男人，“乒”地一聲扔下手中的劍，轉過身去掩飾滿心的傷痛。
封烈得知天煬今日回到杭州，卻因為杏兒失蹤而先到凌水山莊請罪，他同展煬也趕了過來。
“天兒…”遠遠看到封天煬跪在地上的身影，封烈滿是憂心，他虧欠這個兒子太多了，從讓他迎娶杏兒進門名為媳婦實為義女，到希望這兩個年輕人真心相愛永結同心，他這個父親就沒幫上一點忙，如今杏兒失蹤，大家都是滿心傷痛啊。
凌震天一見封烈進門，馬上火氣上升，怒目相視，他渾厚有力的聲音響徹屋子，“封烈，你養的好兒子！”
“震天…唉，我知道是天兒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情況，杏兒並沒有死，她到底去了哪裏？怎麼會莫名就憑空消失了？我們有什麼辦法才能找回她？”封烈和展煬在來的路上已將事發的前因後果做了個大概了解。
水含煙輕拭淚水，走到丈夫身邊安撫他，若不是痛失愛女，凌震天這火烈的性子也不會爆發。她又轉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天煬，拔開他額前凌亂的髮絲，眼前的年輕人哪有昔日的俊朗風采，不難看出這孩子的一片痴心，唉，事到如今，怨誰都不是辦法，只有想辦法讓杏兒回來！大廳內，大家神情肅穆，事情的經過由於有多人目睹，所以即使是多麼離奇，大家也只有選擇相信。
封展煬清清嗓子，決定發言。他一路沉思，再三回憶大嫂曾經對他說過的所有，終於確定一個事實——大嫂她真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也許是回去自己的二十一世紀了。
“我知道嫂子她去了哪裏！”一句話引得所有的人將目光轉向他。
封天煬的眼神最為渴盼而炙烈，連師傅都算不出杏兒究竟去了何方，展煬竟然知道？是了，杏兒一直跟展煬的關係很好…他的眼裏燃起一線希望之光，他焦急地粗聲吼道：“她究竟在哪？”
“她應該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一句簡短的話如一顆石子拋入湖心，引得四周泛起了深刻的波紋，所有人的眼光驚疑不解。
“嫂子曾經說過，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也就是幾百年後的一個時代，二十一世紀是個高科技的現代社會，那個社會的一切和人們的生活水平都是我們無法想像的。”
“啊~~，我知道了，杏兒姐姐一直說二十一世紀的故事，我們還以為那都是她的想像呢！”玉羅忍不住驚呼起來，她終於成功地來到了杭州城，當然也沒忘了捎信告訴她那親愛的哥哥大人。玉羅看向封展煬的眼神閃閃發光，他斯文的氣度和優雅的舉止讓她欣賞極了，哼！不像某人，只會粗魯地指揮她。
封展煬嚴肅地點點頭，疑惑地看了一眼這插嘴的小男孩，接著說道：“我們都以為嫂子只是愛幻想，所有的一切都出自她過人的想像力。嫂子曾經很認真地告訴過我她來到大明的經歷，讓我相信她，我卻以為她愛開玩笑，今日之事才讓我恍然大悟原來都是真的。”
“那我們能不能去二十一世紀找杏兒姐姐？”玉羅忍不住靠近封展煬身邊叫道，卻被一雙大手拖住了身子，她回眼惡狠狠地瞪着那雙大手的主人。
大家沒有心思顧及這兩人之間的小插曲，凌震天沉吟道：“幾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她明明就是我的杏兒啊！”
封展煬知道大家的疑惑，便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關於碧璽鏈子帶來的奇迹說了出來。
屋子裏靜悄悄地，沒人一個人出聲，大家都在思考之中。
凌震天將幾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情聯繫起來一想，便明白了。怪不得杏兒被馬撞倒醒來后便變了一個人，表達伶俐，頭腦靈活，還莫名知道了許多她從未接觸過的常識…她最擅長的刺繡卻突然忘記了，雖解釋為傷了手指而不能靈活使用針線，但連最基本的針法也不懂得了…原來這一切是因為她根本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另外一個世界。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水含煙抓住夫君的手，微微顫抖的說道：“如果現在的杏兒是來自二十一世紀，那我們真正的女兒呢？我們的杏兒呢？”（關於真正凌杏兒的故事請看〈心舞飛揚〉）“一切皆有天命，無論哪個凌杏兒，都是你們的女兒！”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插了進來。
“月陰前輩！”
“師傅！”
月陰老人捻捻鬍鬚，跨進門檻。
“無論是以前的杏兒還是現在失蹤的杏兒，她們既然來到凌家，自然都是你們的女兒。這都是命定！難違啊！”
凌震天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月陰前輩，多年不見。關於杏兒的事…”
月陰老人擺擺手，坐了下來。他正是當年封烈深受中傷，到藥王谷療傷之際所結識的高人——神醫的師兄，后隱居於麒麟山頂。
回到杭州，丫鬟小綠才說出，原來數月前月陰老人在西湖畔小茶館避雨時給兩位公子哥算命的正是她們，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更加明白了。
“師傅，你知道了？你知道怎麼找回杏兒了對不對？”封天煬急切的問道。
月陰老人不慌不忙地點點頭。
“展煬所說的的確不假。老夫曾經有緣為杏兒算過幾卦，早有算出杏兒不屬於這個世界，唉！”師傅的嘆息讓封天煬渾身一震，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杏兒她——再也回不來了嗎？“唉，天兒，記得師傅曾跟你提過所觀之天相，那顆耀眼的星子原來代表的是杏兒呀！如今此星已慢慢墜入天邊，光芒漸失，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再次看到星子升起，那代表還有希望！”
“什麼時候星子才能再次升起？那是什麼意思？”
“那顆代表杏兒的星子原本在天空正中，夜深之時清晰可見，如今已滑向西方天際，光明越來越暗，可惜，如何讓星子不再下沉，恢復光彩，非你我能所及啊！”月陰嘆了口氣，命中自有註定，又豈是人能任意而為。
封天煬如一頭受傷的獅子，發出嘶裂的低吼，他最崇敬最信賴的師傅竟然這麼說，那杏兒不是…？“不！師傅！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杏兒她一定會回來的，是么？師傅！你一定有辦法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會爭取。
大家都會爭取。
月陰老人看看自己的愛徒，看着屋子裏眾人期盼又失望的臉孔，長嘆一聲。他從懷中掏出白色的玉骨，“哐當”一聲脆響，卦象乃極陰之相，再次拋出仍是陰卦。眾人屏住呼吸，好象杏兒會因為這一卦而決定是否能回來。
第三卦落地，正是一陰一陽聖卦也！月陰老人沉思了片刻，緩緩道：“大家不必太多擔憂，杏兒既然能來到我大明朝，說明她跟這裏有緣分。帶她來的那串碧璽鏈子既然也同時不見，想必仍在杏兒手中。剛才卦相顯示，只要我們所有人集中心念，我想杏兒定能感應到大家的呼喚的。”
“師傅！”封天煬激動地望着他，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師傅，你是說只要我們都呼喚她回來，杏兒她就會回來？”
凌震天和水含煙也難掩激動，無論是哪個杏兒都好，他們都希望能快點回到這裏。
封展煬最冷靜，他拍拍兄長的背，道：“嫂子一定也很想念大家，她捨不得離開你的。大哥你放心吧！”
玉羅也湊上前安慰道：“封大哥，杏兒姐姐那麼愛大家，她一定會回到這裏的。我們都會幫助你，你不要再這樣難過了。”
“姐夫，我們都是一樣的想法，所以杏兒很快就要回來的。”凌斐真誠地說。
封烈見兒子失意的模樣，內心滿是愧疚，當年負了他們母子是他的錯，這麼多年來，人漸漸老了，也看透了許多事。惟有父子間冷疏的關心讓他滿是嘆息，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天兒有一個幸福的人生，無奈…
“天兒，碧璽鏈子是當年爹送給你娘的訂親之物，它既然能帶引杏兒來到這裏，與你結為夫妻，那麼它就一定不會讓你們分開，你娘也一定會保佑你們的！”
封天煬輕顫了一下，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看着封烈——他的父親，何時變得如此衰老了？兩鬢已染華髮，眼角已布皺紋。他終於明白情感之事即不能強求，也需要珍惜。封天煬頓覺喉嚨哽咽，良久，他從心底發出三個字：“謝謝爹！”
封烈眼眶一陣發熱，他知道天兒終於能諒解他這個爹了！這是二十年來他聽過最動人的一句話…
時間過得飛快，大年已過，凌、封兩家並沒有因誤會而產生芥蒂，反而之前的恩怨已解，兩家人更加融洽，常聚在一起。只是大家時常感覺到失意和冷清，因為談笑風生中總少了點什麼，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因為沒有了杏兒的妙語連珠，沒有了杏兒的侃侃而談，她清脆的笑聲恐怕再也聽不到了…
雖然月陰老人說上天自有安排，而且如果大家齊心協力，不斷地集中心念，杏兒會回來得更快。然而幾個月過去了，杏兒卻似乎真的永遠消失了。
商盈盈雖然已有自責，但害杏兒失蹤一事讓她爹商大海知道了，商大海不願意女兒執着於一份不屬於她的愛情，於是將她帶離杭州，住往他處了。
大家也知道了玉羅的真正身份，但這小丫頭喜歡上了杭州，任哥哥宣王爺怎麼催促都不願意回京，且沒事就愛跑封家堡，對幫助封展煬醫治病人的事似乎特別熱衷。朱宣決定忙完京城的公事親自來杭州抓這不聽話的丫頭回京。
而凌斐自回杭州后就開始接手凌家生意，這是他去京城前與父親的約定。生意上的事他上手得很快，但是該死的，身邊的這個小丫頭一直隱瞞身份，原來她是金枝玉葉的郡主，好玩嗎？這樣的欺騙和戲弄他凌斐絕不輕易原諒。
婉兒竟然有了身孕，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大家隱隱猜到了孩子的父親是誰，誰也不敢問起，婉兒也從不願提起，保守卻愛女心切的李先生無奈之下將婉兒送到偏遠的城郊靜養。
封天煬的酒店生意照樣做得如塗如火，向京城擴展生意的計劃已開始實施。他每天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深夜之時卻孤痛難熬。他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臉變得更加冷漠，常常抱着酒罈一個呆坐就到天亮。他也時常會去封家堡後山練劍，他永遠記得大雨滂沱的夜晚，杏兒不顧夜路危險出來找他，她生病了他卻絕情地不去看她…
夜色黑暗，封天煬來到杏兒所住的“紫煙閣”，這裏自杏兒失蹤后就一直沒人住了，只剩下丫鬟每天打哩。藉著長廊上燈籠的光芒，封天煬看着隨風輕擺的鞦韆，可以想像杏兒坐在上面是多麼地愜意，她一定會發出鈴聲般悅耳的歡笑。滿園子的杏樹已經開花，淡淡絮絮，隨風而飄，如飛舞的雪花，美麗動人，飄灑的杏花中，彷彿能看到那張甜美的笑臉，看到這麼美的花兒，如同她的名字，她一定很開心忘懷吧！“杏兒…你快回來！…我好想你啊！”封天煬再次灌下一口酒，春天來了，綿綿細雨下個不停，人家說春天來臨代表着希望，他的心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暗。無視於細雨漸漸打濕了衣裳，封天煬繼續陷入回憶中，無盡的思念每天都在啃嗜着他的心。
“少堡主，請回去早點歇息吧！”餘風對主子每天的借酒消愁無能為力，沒有了善良可人的少夫人，生活的確缺少了什麼，沒人知道他也多麼盼望可愛的杏兒快點回來！“餘風，你說…杏兒她會回來吧？會原諒我回到我身邊吧！”封天煬想不斷地給自己等待的勇氣。
“會的，少夫人要知道主子你對她的一片真心，一定會馬上回來的。”
“可是，幾個月了，為什麼還是沒有一點希望？…餘風，你知道嗎？只有在夢裏，在夢裏，杏兒才會跟我在一起…她那麼善良，那麼美好…等她回來我一定要重新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我要告訴她我有多麼愛她！這輩子我只要娶她一個人為妻…”封天煬口齒不清地念道，臉上的濕意讓人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少堡主一定是醉得厲害，否則怎麼會對他說這些內心深處的話語，少夫人，你聽見了嗎？你就快點回來吧！杏兒，杏兒到底在哪裏，她還能回到大明朝嗎？杏兒努力地爬上直登天雲山的最後一級窄小的石梯，在這頗有寒意的春天流下了細密的汗珠。
幾個月前，她結識了風天揚，但並沒有打擾他太久，因為多方打探，台灣那邊可能沒有讓她去大明朝的希望了。都說大陸有許多隱世的奇人異士，於是杏兒堅決地回到了大陸，風天揚給她提供了足夠的經濟支持，也許這個情今生今世都還不了他了。風天揚說這是他們的緣分，只要她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
俯視腳底下令人望而生畏的山谷，杏兒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工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爬上了天雲山。自從回到大陸，她就不斷地四處打探，什麼奇人、高僧都求見過了，最後得到一個較為確定的信息，北方的天雲山頂住着一位年過百歲的老人，據說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多年不問世事，卻對世事了如指掌，看過人間無數變數，奧妙玄機盡在心中。
杏兒握起拳頭，暗暗給自己加油，天煬，等我，我很快就要回到你身邊了！老人沒有名字，就稱為老人，多年來獨居于山頂，喝的是清泉，吃的是自己種的小菜，身體健朗，雙目有神，杏兒還沒說出來意，老人便瞭然於胸。
這小姑娘毅力驚人，如此荒山野領她竟有勇氣獨攀，可見其決心。
老人坐在木屋前的大石頭上，閉目養神。
“小姑娘，你真已下定決心離開這個世界，去一個遙遠的過去？你可要想清楚，這一去，也許你永遠也不可能回到現在的世界！”雖然她的到來已證明她的決心，不過還是得確定一番。
“是！請老人家相助！”杏兒毫不猶豫地答道，“我一定要回到大明朝。”
“唉，既然你已決定，老人我就成全你吧！”老人微微睜開雙目，嘆息道。“你手中的鏈子乃歷經數百年天地之靈氣，蘊涵有其他碧璽所沒有的能量，只有有緣人才能將這份能量激發到最高點，小姑娘，看樣子你跟它真有不解之緣啊！也罷，各人有命，這是你自己所選擇的命運。你跟我來吧！”
兩人來到一座峰頭，老人指着一塊大石頭道：“回去沒有他法，需人時地利和人心。你心在的地方才是屬於你的世界。看到前面那塊天音石了嗎？你以後每日就坐在天音石上，手握碧璽必須心無雜念，只能想要你所要去的時空和地方，想想那裏的人…等到天門開啟之時，你便可以到達你所要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