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湖邊喋血
坐在伙房的韓賁心裏正在上罵老天爺，下咒老地母。當然此刻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理。
伙房來來回回幹活的幾十個火頭軍們，從開始看到他時還有點詫異，說是有點，其實同屬一個中隊，有那種消息靈通的，多少都會有點耳聞。之後也許候頭兒在幹活的時候給他們講過什麼，那些火頭兵們看韓賁的眼神也就不那麼奇怪了，很快火頭軍就適應了韓賁的存在。他們只管生火做飯，其他的事情讓別的人傷腦筋去吧。
火頭軍們需要製作這個中隊晚飯吃的燕米糊糊，栗麥窩窩。這七天，後勤領到的糧食比上次還要少。不知道怎麼了，十九混編師分到的糧食居然一次比一次少。黎巴瑞派人去交涉，結果被讓等等，下次一定補齊。
這還沒到和對面開戰的日子，到了打仗，那麼一方面糧食將消耗更加飛快，一方面沒有人能保證後勤運輸線絕對暢通，後方的糧食肯定先保證方面軍的一些嫡系部隊，他們這種雜牌部隊先靠邊吧。到時候糧食的供應一旦出現問題，第十九混編師近八萬人馬，將不戰而潰。
所以師督黎巴瑞下令，除了之前的斥候兵，及部分獵空騎士每天供應三頓乾飯以外，其餘人每天一干兩稀，節省資源。就地挖存糧洞，自己建立自己的糧食小金庫，以防不時之需。
開始幾天，部隊裏大批人不理解，整天喊餓。士兵們都沒了訓練熱情，十九混編師的各個伙房裏的火頭兵們整天都被各兵種士兵們罵得狗血淋頭，命令是從上面而來，他們不敢去上面質問，只能拿這些火頭兵們出氣。不過隨着黎巴瑞的以身作則，各級軍官的訓斥，士兵們也就慢慢地讓自己接受了。
韓賁坐在凳子上無所事事，自顧自發獃走神。
“嘿，小兄弟。”
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韓賁的胡思亂想。
韓賁只見一個微黑麵皮，亞麻黃色頭髮打着捲兒的火頭軍，露出一口大黃牙正沖他打招呼。
“啊，那個，你好，什麼事”？韓賁詫異地問道。
“嘿嘿嘿，小夥子很拘束嘛。呵呵，小兄弟，聽說你是今年驚瀾府即將入學的新生啊？”
“啊，是？”韓賁答道。
“了不起，了不起，人才啊，能被驚瀾府看重，送出驚瀾印。那都是有潛力的人中龍鳳啊。只要你在驚瀾府待個幾年，出來最低都是中隊長，日後想要陞官，憑着這種驚瀾府的出身，只要稍微努力點，師督，軍座，督統，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太好混了，哪像咱們。就一幫苦逼”
“啊，你們，你們怎麼了？”韓賁疑惑地問
“咱是火頭軍，人家拎着刀砍人，我們支着鍋煮飯，前面騎着馬衝擊，我們舀着水刷碗。戰功次次沒有，挨罵天天輪流，用那幫兵大爺的話說，我們火頭軍就是，能吃不能幹，一幫飯桶大菜罐。”說完昂着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噗，”韓賁被這個傢伙給整樂了。
韓賁心想，眼前這個活寶也挺好玩的，估計是個話癆，有這種傢伙在，估計這邊的伙房肯定不會特別嚴肅。
“蔣耀日”！
忽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大喊，伙房領頭兒走進來。
“蔣耀日，你個小兔崽子，又在這兒偷懶是吧”？
這個叫蔣耀日的黃捲毛兒青年聞言像是貓被踩了尾巴一般急忙道“：什麼偷懶，我哪有，我這不是剛拌好燕米糊糊嗎，我一個人做了整個中隊一半人的份兒，我容易嗎我，我這不是累了嗎，出來歇會兒唄，找這個小兄弟說幾句話唄。”
只見侯頭兒緊走幾步，抬起右腿作勢假裝要踢蔣耀日的屁股蛋上，說道“：還給我狡辯，他么的就你奸懶饞滑，整天聊天打屁。”
蔣耀日這個活寶往旁邊一閃，差點沒撞到坐在凳子上的韓賁。
等身子立定，蔣耀日張口道“：什麼奸懶饞滑，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是那樣的人嗎？還用問嗎？干這麼點活就累了？要不要我給你一百塊？”候頭兒用那大嗓門大聲問道。
“哪才一百塊啊，侯頭兒，你說我偷懶了，我到底偷懶了什摸，我是那樣的人嘛？你冤枉我，想累死我，把我喊到這兒幹嘛，真不講理還在笑，冤枉了我還在笑，你笑個毛啦。一毛不給我，一百塊都不給我，累了我不給我一百塊，一百一百一百塊，一百塊一百塊一百一一一百……………………”
“嘭”實在受不了蔣耀日脫口而出的鬼畜的候頭兒，一腳把蔣耀日踹到旁邊的燕米堆上。
“我日你個球蛋蛋”！侯頭兒笑罵道。
韓賁看着這兩位如此鬧騰，肚皮都快笑破了。這伙房做飯的廚子真是歡樂多啊。
“好了，別在這兒給我扯犢子了，背上水桶，跟我去打水去，明天要用的。”
蔣耀日直接回絕“：我不去。”
“大爺的，說你偷奸耍滑吧，什麼叫你不去？”侯頭兒的聲音又大起來了。
“我他么地拎得動嗎我？整天都是稀飯米糊糊，我身上沒力氣沒勁兒啊我。”蔣耀日幽怨地說道。
見蔣耀日搬出這個理由來，侯頭兒也沒再繼續苛責他。因為確實如其所說，最近伙食質量下降，許多人填不飽肚子，那些戰兵們天天罵娘。火頭兵們自己雖說不用訓練，但是體力活還是不少，所以身體有些跟不上消耗也是正常的。
“這也沒辦法的事，全師上上下下除了有限那一小部分以外，誰不是吃那些糊糊窩窩，連師督都是。我們火頭軍幹嘛的呀，不就是埋鍋造飯，提供飲食嗎，我們不幹誰干啊，走吧。”
侯頭兒數落完又朝着裏面喊“：那邊的，把手裏活放一放，一起打水去，那個邵二威，王赤仁，博古特，還有奧迪倫一起去吧。”
從灶台那裏又跑出來幾個青年，幾個人隨後都往背上背了兩個很大的水桶，雙手再各拎一個，灌滿水，每個人的負重都會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侯頭兒身上背得聽令哐啷的，轉過身對着已經站起來的韓賁囑咐道“：小兄弟，你自己先隨便轉轉，不過燒火那邊別去，那邊油啊火呀的，不怎麼安全。等我們打水回來后，再一起吃晚飯。”
韓賁不置可否，也不能說什麼，點頭回道“：噢，好的。”
從今天開始，如果去打水，對於這些戰氣修鍊不到家的火頭軍們，需要繞開安湖村，避開那些毒液毒氣，所以要走更多的路，才能來到藍萍湖邊取水。就這樣，侯頭兒領着一行六人還一路上小心翼翼。
“都好了嗎，好了咱們就回去，差不多還有五趟呢，趕緊的。”侯頭兒看着身邊一個火頭兵將最後一個水桶灌滿了水，催促道。
不過，他們永遠回不去了，剛才還在感嘆藍萍湖在夕陽下景色極美的幾人，這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後的風景。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不遠處的幾從灌木叢里，正有幾雙異色的眼睛盯着他們。
“好了，侯頭兒，走吧。”俯身拎起水桶的王赤仁說道。
“嗖”………………“呃”
突然之間，一道水桶粗的黑柱，從王赤仁的前胸貫穿而過，從他的背後穿透而出。
極快的速度，王赤仁甚至沒有一絲痛感，只覺得自己身體一涼，低頭一看，自己前胸正插着一道佈滿三角形鱗片的黑色肉柱一般的東西，王赤仁想大聲說話“：侯頭兒………………
“滋”，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黑色肉柱整個從頭到尾全部穿過王斯基的身體，去到了後面。
王赤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破碎的內臟和骨骼流了一地。
大水桶“啪”地摔在地上，水也流了一地。
其餘五人，還沒反應過來，在侯頭兒的眼睛裏，他只見到好像有一個很長速度很快的圓柱狀物體，從離自己十來米遠的地方激射而至，一瞬間，自己身邊的王赤仁就被穿胸而死。
還是蔣耀日反應快“黑黎曼人，是黑黎曼人！”
“唰”剛剛殺死王斯基的兇手，顯出真身，蛇頭，豹眼，耳朵卻很大，嘴巴尤其尖銳，有四腳，上半身卻是蛇身。
“魑蛇·黑黎曼人，候頭兒，是魑蛇·黑黎曼人。”
魑蛇·黑黎曼人，黑黎曼人其中一個種族，成年的男子魑蛇·黑黎曼人，大多加入黑黎曼的軍隊中，成為黑黎曼的斥候尖兵。這一族的天賦是善於隱匿，而對落單的敵對方能發起快速攻擊，通常用長長的身體發力，腰身可以直接跨越十來米攻擊獵物。攻擊時將整個頭部的骨頭都組合在一起，由關節運動頂到嘴邊，再通過自己尖銳的嘴，直接攻擊對方，通常若沒有防禦性好的物理性重鎧防護，幾乎沒有什麼能擋住，魑蛇·黑黎曼人的絕殺。被魑蛇·黑黎曼人殺死的對方都是死在其嘴下。
“哈哈哈，聖靈渣滓們，準備好去死了嗎。”
“啪”“啪”幾聲響，幾個火頭軍的水桶都掉到地上，面對魑蛇·黑黎曼人，這幾個打水的火頭軍，沒有一個是其對手。
“侯，侯頭兒，我們怎麼辦，我們，我們怎麼辦那是大蛇黑黎曼啊。”博古特帶着語無倫次的哭腔問候頭兒道。他的雙腿都在打着顫。
“還能怎麼辦，跑，快跑。”侯頭兒大聲說道，面對極度危險，在本能的驅使下，侯頭兒只能做出這個決定。
幾個人除了侯頭兒以外，都直接扔掉水桶，轉身便跑。
而身後的魑蛇·黑黎曼人突然臉部一陣運動，原來成三角形的頭部，變成了橢圓形，睜開一雙菱形血紅色的眼睛，長長的上半身蛇身，高高地立起。眼裏帶着戲謔地看着眼前幾個聖靈大陸聯軍的火頭兵們。
他也不想着去追趕，因為用不着。
這個時候，一隻青色長手，突然從候頭兒他們逃跑方向的左邊草叢裏伸出，長手五指大張，一把捏住邵二威，邵二威整個頭部整和大半個身子，都被捏在那隻大手裏，大長手直接將邵二威凌空拎起。
“嘭”地一聲，血沫溢出，腦漿崩裂，邵二威整個頭部連帶着上半身都被捏爆。
“嘩啦”大手一松，半截屍體掉到藍萍湖中，從此餵了魚。
從草叢中走出一個將近兩米多高的黑黎曼人。
青色皮膚，藍色眼睛，頭部兩端各有一個彎角。正是捏爆邵二威的剛鐸·黑黎曼人。
剛鐸·黑黎曼人，黑黎曼人輕裝步兵主要兵種來源。
通常剛鐸·黑黎曼人輕裝步兵隊伍在戰場上會處於步兵衝鋒的最前面。這支黑黎曼人有個獨特的種族天賦，就是能使自己的雙臂通過肌肉運動，突然變得很長，依個人能力，長手可以伸至離身體七八米，甚至有的天賦異稟者能達到二十來米。而在戰場上意味着對方揮舞着兵器還沒來到剛鐸·黑黎曼的身邊，剛鐸·黑黎曼通過手臂運動，已經拿刀突然將對方一刀砍了。這是真正的一寸長一寸強。
此時右邊右突然竄出一個身影，俯身四腳着地啪啪啪飛快跑來，如黃色旋風一般突然躍起，接着兩隻怪異的腳盤在奧迪倫的腰間，剛才支撐起身體的右前腿突然從右往左一揮，左手稍微往左下方一沉再往上一撩，奧迪倫的人頭已經被穿在左前腿上。
勾魂·黑黎曼人。
勾魂·黑黎曼人，黑黎曼人軍隊中擅長繞后暗殺和刺殺的種族。這個種族，平時如大型肉食類動物一樣四腳走路，奔跑起來卻快如閃電，四肢發達粗壯有力，他們的四肢前端既不是手腳，也不是爪，而是像鐮刀一樣的不覆蓋任何皮毛的怪異關節，平時走路奔跑的時候，尖端朝外，而一旦需要攻擊敵對方時，那怪異的骨關節幾乎能向內偏轉超過一百八十度。成為鋒利的骨刀，順手一揮間，敵方人頭落地。
這個勾魂·黑黎曼人，騎在還沒倒地的奧迪倫的身體上，把奧迪倫睜着大眼睛死不瞑目的頭顱高舉過自己頭頂，嘴巴張開，將奧迪倫頭顱滴落流下的殘留鮮血，吞咽喝下。奧迪倫無頭屍體轟然倒入塵埃。
“行了阿爾波，你就知道吃。”
左邊的剛鐸·黑黎曼人朝着這個勾魂·黑黎曼人開口道。
這個叫阿爾波的勾魂·黑黎曼人又故技重施，“刷”地一下，博古特人頭衝天而起，屍體直挺挺地倒地。
勾魂·黑黎曼人阿爾波，蹲在地上攔住剩下兩人的去路。
此時，侯頭兒和蔣耀日，已經身處絕境。
三個方向都有黑黎曼人，身後是藍萍湖，無路可走。
不能跑了，也沒法跑了。
兩人驚魂不定地喘着氣。
剛鐸·黑黎曼人看着面前兩個十九混編師的火頭兵，一揮手道“：行了，快點吧，兩個渣滓，快點解決。”
很明顯，這個剛鐸·黑黎曼人是他們幾個領頭的。
此話一出，侯頭兒和蔣耀日知道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一時間懊悔，着急，驚慌，難過所有情緒全部湧現。沒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笑着面對死亡。
來不及後悔今天為什麼要出來打水，卻被催命了。
來不及跑回去報告在藍萍湖附近發現黑黎曼人了。
甚至都來不及想，自己犧牲了，兄弟們會不會給自己報仇了。
剛鐸·黑黎曼人的大手再一次伸出，候頭兒來不及躲閃，被直接一把捏住。
“我艹你個老天的死黑黎曼人”
蔣耀日，突然爆發了，這個平時總是躲懶偷安，油腔滑調的老兵油子，從腰間拔出防身短刀，用盡全身力氣一刀砍在那個帶頭剛鐸·黑黎曼人手臂上。
“噗”鮮血飈出，但是也只剁下去半個鋒刃就不能繼續。
“我日你祖宗。”
蔣耀日還欲拔出短刀還欲再砍，但短刀卡在肉里紋絲不動。
領頭的剛鐸·黑黎曼人手臂吃痛，捏住候頭兒的大手稍微一松。
被大手略微鬆開的的侯頭兒，淚流滿面，他臨死之前，居然看到自己之前一直認為奸懶饞滑的手下在生死關頭有如此血性
“蔣耀日，快跑，你快跑。……”
“呵呵，跑得了嗎。”
後面的魑蛇·黑黎曼人上半身一用力，隔着十幾米一下竄到蔣耀日面前，突然扭身，鐵嘴揚起，身子從上往下帶動鐵嘴豎劈而至。蔣耀日從頭頂到胯間，一分兩半。濃重的血腥味，即時而起。
同時，侯頭兒也被帶頭的剛鐸·黑黎曼人再次捏緊，整個身體直接被捏爆。剛鐸·黑黎曼人大手一揮，一堆碎肉紛紛落入藍萍湖。
短暫的虐殺，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幾個韓賁剛到這個世界才認識的幾個火頭兵們，就這麼永遠的離開了。
日後，在漫長的時間過去以後，只有在救世回憶錄的最初幾章里，聖靈大陸的生靈們，才能知道這幾個火頭兵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