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黑衣人
雪良樞仔細地打量了孟銀雪一番，眼中流露出慈愛。
“你能到這裏，是否見過了渠楚祭司？”
“我確實是從一位名為洛渠楚的人那裏知道此地的。”幾句交談間，孟銀雪能感覺到，雪良樞對她母親雪嵐並不像她想的那樣排斥，反而有很深的感情，這位老人的言辭懇切，甚至對素未謀面的自己也有幾分憐愛之情。
“老朽還記得，當年你只有兩隻手那麼大，嵐兒她怕你沒有父母疼愛，拜託了渠楚祭司送你離開。”雪良樞比了一比道：“這一晃，也二十五年了。”
“對了，渠楚祭司現如今怎麼樣？是不是還很年輕？”雪良樞感慨道：“老朽比你們還小的時候，他就沒變過。”
“老先生，那位大祭司年齡那麼大？”
“或許還要更大呢。”雪良樞笑道：“我曾聽長輩說，大祭司是不一樣的……他是個神仙。”
孟銀雪與風君逸相視而笑，他們並不相信，傳說的登仙者早就在三千多年前離開龍淵去了蓬萊，當世的年長者，道一大師也不過四百餘歲，若有這樣的神仙，怎麼還輪得到魔教猖狂。
外面忽然熙攘喧鬧起來，孟銀雪站起身，還未有動作，就見一群人涌了進來，不大的小屋裏頓時擠滿了，全部都伸長了脖子往床鋪上張望。
“真是雪靈珊小姐？”有那擠在後面看不見的問道。
“是！是！”有人就喊叫道：“是小姐啊！”
雪良樞見到這群人七嘴八舌，又好氣又好笑，把拐杖重重地敲擊着地面，厲聲喝道：“幹什麼來了？看猴戲啊？把靈珊當什麼了！啊？”
眾人被雪良樞一頓呵斥，頓時噤聲安靜下來，但隨後又開始毫不掩飾好奇地打量起了孟銀雪風君逸二人。
相比風君逸的坦蕩不在意，孟銀雪卻被盯得莫名有些不自在，正想迴避，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名為阿鹿的婦人在後面叫着閃開，人群自動讓開，就見她領着兩位老人走進來，其中一位長鬍子老者面上十分的急切。
這老者一見床鋪上的女子，忽然就撲倒在床邊，握着女子的手微微顫抖：“靈珊，是靈珊啊……”
雪良樞輕輕拍着那老人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道：“族長，先讓大夫給靈珊看病。”
那老者這才醒神，慌忙站起來叫道：“直伍先生，快，快看看靈珊怎麼樣了！”
之後回了頭，看了看滿屋子的人，皺眉說道：“都幹什麼？回家去！小姐好了再來探視！”
這老者似乎比雪良樞更有威嚴，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頓時如鳥獸受驚了似的，一鬨而散。
老者彷彿被這些好事者氣到了似的，瞪着眼睛老半天，才回頭問道：“長老，是哪個救了小女？”
“族長，是這兩位小俠。”雪良樞連忙說道：“靈珊是這兩位小俠帶回來的。”
“多謝二位救了小女。”那老者打量了孟銀雪風君逸二人幾眼，作揖拜謝道：“老夫雪通，是雪幻族的族長。”
“不敢當。”風君逸忙虛扶雪通一把，笑道：“此都是孟姑娘所救。”
雪通猛地看向孟銀雪：“小女的封印，是這位孟姑娘解除的？”
“是我。”孟銀雪點頭道。
話音未落，雪通忽然臉色一沉：“你是什麼人？”
孟銀雪因雪通陡變的態度呆了一呆，沒有作答。
雪通又繼續追問：“小女是大祭司封印，沒有我族的封印之法，你如何救得小女的？”
“你說那是洛渠楚將她封印的？”孟銀雪與風君逸皆大吃一驚，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被洛渠楚指引救下的女子，竟然就是他封印的！
“族長，你稍安勿躁。”雪良樞見雪通漸漸咄咄逼人，拐杖又敲了敲地面，嘆氣道：“族長，且聽老朽說。”
“長老……”雪良樞在雪幻族地位很高，亦受雪通尊敬，聽雪良樞這麼說，雪通儘管心有疑慮，也還是住了口。
“老先生，你說雪靈姍小姐是洛渠楚封印的，到底怎麼回事？”孟銀雪問道。
雪良樞沒有先回答孟銀雪的問題，而是緩緩地道：“姑娘，這一位，是你母親雪嵐的親哥哥，是你的舅舅。”
“您說什麼！”雪通大驚失色，看着孟銀雪目瞪口呆：“長老？你可是認真的！”
“族長，老朽何曾說過謊話……”雪良樞點點頭，對同樣怔住的孟銀雪繼續說道：“靈珊小姐的封印，大祭司也是迫不得已。”
“你母親的封印之力減弱，被懲罰以後，保護雪幻族居地的封印範圍，一年比一年縮小，你們帶出靈珊的洞穴，原來也在我們雪幻族居地中。”
“靈珊她，為了保護居地不繼續被風雪吞噬，偷偷的練習封印之法……可她不是神女，她繼承的封印之力並不完整，沒過多久，靈珊就走火入魔，失手傷害了不少族人，不得已，渠楚祭司才將她封印起來。”
“可你們就讓她在冰里被封二十幾年，無人問津嗎？”孟銀雪回神，問道。
雪良樞無奈地搖頭：“將靈珊放在那有靈犀草的洞裏，是為了以靈犀草的精華消除體內的魔性。只有渠楚祭司知道，靈珊何時可以解封，如今他指引你回來，說明靈珊是現在解封，才不會繼續陷入魔道。”
“這也是他計算好的？”風君逸覺得，洛渠楚身上充滿了謎團，他猜不透是什麼，但隱隱覺得，遠離他對自己最好。
“你……真的是雪緋銀？”雪通在雪良樞說出方才的話后，就有幾分恍惚，他怔怔地看着孟銀雪，低聲問道：“你真的是？”
“我不叫雪緋銀……”孟銀雪心情複雜，她知道，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個她所謂的“舅舅”，懲罰了自己的母親，讓自己從小就沒有母愛，這樣的想法，一時讓她有些抗拒這位老者。
“你真的是她女兒。”雪通又忽然歡喜起來，抓住雪良樞的手說道：“長老，我必須告訴她，她女兒回來了！只要她女兒回來了，她就一定願意出來！”
說著，雪通急急地轉身，竟然再也不理眾人，揚長而去了！
“老先生……族長他似乎，並不憎恨孟姑娘的母親？”風君逸問道。
雪良樞無奈地笑道：“怎麼會，但當年他是一族之長，有些決定，是不得不做的。”
“可您之前說，我娘至今還在禁閉，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孟銀雪問道。
雪良樞提起此事，又陷入了哀傷，他看了一眼還在為昏迷的雪靈姍忙碌的阿鹿和雪直伍，感慨道：“本是罰嵐兒十年禁閉，但她自己原諒不了自己的封印減弱，使許多族人喪命，這些年來，無論我和族長如何勸說，她始終不願意走出禁閉自己的雪窟。”
“我娘她自己不願意出來？”
“正是，不過，你若去見見她，她一定是高興的。”雪良樞頓了頓，問道：“你父親，他還好嗎？”
“我爹他……”孟銀雪垂下眼睛，輕聲說道：“他十年前過世了。”
雪良樞意外不已，但還未等他開口，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慘叫，風君逸猛然起身，轉瞬間就飛奔出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拚命地往雪良樞家裏跑，邊跑邊大聲呼喊道：“長老！有賊人，快逃命！”
風君逸連忙上前，發現他身上的血都不是他的，才鬆了一口氣，急急問道：“什麼人？現在哪裏？”
“不認識！在東面殺過來了！一身黑戴着鐵面具，趕緊逃吧！”這人渾身顫抖，雪良樞開了門，驚訝道：“阿翼？發生了什麼！”
“來不及說了，長老，快跟我走吧，族長叫我們都去閉雪洞神女那裏！”阿翼上前要攙扶雪良樞，雪良樞推開他，說道：“你快進屋，背上靈珊，我還走的動！”
說罷，又向風君逸和孟銀雪說道：“二位也隨我們來吧！”
“不必了。”孟銀雪說道，“老先生，你們先去避難，我與風大俠去看一眼！”
不待雪良樞答話，二人早疾步向東，飛奔而去！
未行多遠，就聽到不遠處又有慘叫聲響起，而空氣中猛然多出一股強烈的殺意，讓風君逸與孟銀雪的腳步停了一停。
“好厲害的煞氣，小心！”風君逸急急推開孟銀雪，一道黑氣擦着他的袖子險些擊中了二人！
孟銀雪終於看清楚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這個人的整張臉都被一張厚重的面具遮擋，他左手提着一把刀，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有強烈的煞氣漫開，讓二人感覺到一陣壓迫。
忽然，黑衣人一抬左手，刀上登時發出七道黑氣，向著風君逸呼嘯而來，風君逸不清楚來人身份與功法，不敢貿然相接，衣袖一揮，拽步而轉，急急閃開。就在他被黑氣干擾這一瞬，那黑衣人又鬼魅一般出現在孟銀雪身後，向前送出右掌，他的手掌上什麼都沒有，但卻縈繞着一層黑霧，而孟銀雪在這極近的距離里，竟然聽到那掌中似乎傳出了噼里啪啦的怪異聲響！
電光火石之間，黑衣人的右掌就要貼上孟銀雪的後背，孟銀雪卻沒有半點慌亂，她右手向後一伸，身體半躬，背上的昆霜刀就劃出半個弧線，貼着黑衣人的手掌抽了出去，若那黑衣人不及時收手，這一擊已經將他的手腕斬下。
黑衣人收步，孟銀雪卻沒有躲，只見她右手握住昆霜刀刀柄尾端，青光一閃，一把青色的細劍就從刀柄中抽了出來，隨着她的轉身直刺黑衣人咽喉！
“錚！”
霜昆利劍在距離黑衣人咽喉僅二寸的時候，猛然被他以二指夾住，任憑孟銀雪用力也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風君逸手一揚，將地上的一截木枝取在手中，好似一柄快劍向黑衣人的側頸襲去。見風君逸快如閃電，黑衣人手指一動，孟銀雪只覺得劍上力道千鈞重，整個人隨着黑衣人的轉腕被推了出去。接着他則擎起刀隨意地一揮，無形的煞氣絞住風君逸的木劍，一聲輕響，裹挾着渾厚內力的木劍已經碎成了粉末！
風君逸與孟銀雪見狀急急退後，此人的修為絕對在他二人之上，本想替雪幻族拖延時間甚至擊敗這人，卻不想如今連脫身都有難處！
“孟姑娘，你先離開，在下隨後就到！”情急中，風君逸掠到孟銀雪身前說道。
“不行，我若走了，你怎麼辦！”孟銀雪想都沒想，斷言拒絕。
黑衣人依舊不疾不徐地向前，風君逸與孟銀雪卻都不肯退讓，爭執之際，忽然有一道勁風竟在黑衣人背後驀然出現！
這道勁風中的法力之深厚，就連黑衣人也感覺到了危險，迅速將刀掛在腰間，雙掌結印。霎時間，一道磅礴黑氣與勁風撞在一起，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而那黑衣人，竟然被生生震退了一丈！
“誰！”
沉默的黑衣人終於開口喝道，聲音沙啞難聽，彷彿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隨着他這一聲喝，身穿黑披風的青年緩緩地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洛渠楚聲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又帶着無形的壓迫：“滾出這裏。”
黑衣人彷彿察覺到洛渠楚非同凡響，他周身冒出許多黑霧，當那霧氣散開時，竟已經沒了蹤影，轉瞬間如同鬼魅般地出現在了洛渠楚的背後。
“小心！”孟銀雪的大聲提醒還是晚了一些，眼看着黑衣人手中那閃着寒光的森白鐵刀，砍中了洛渠楚的左肩。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她和風君逸皆震驚地停止了動作——那鐵刀分明砍在洛渠楚的肩膀上，黑衣人卻忽然悶哼一聲，左肩上登時血流如注！而毫髮無損的洛渠楚已經轉身，手上一根細長銀針泛着冷光，離黑衣人的咽喉只有半寸。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孟銀雪二人完全沒能看清洛渠楚是如何出手，又如何砍在他肩上的傷竟出現在黑衣人身上。而洛渠楚依舊冷着面。
“頑固不化。”
洛渠楚手中銀針沒有停留，激射而出。黑衣人頓時哀嚎一聲，可惜的是黑衣人並未斃命，原來他竟在洛渠楚出手一瞬間歪頭，使銀針偏離了致命位置，只陷進皮肉一半。
洛渠楚出手瞬間已知後果，他微撤步，手中掌風又起，浩瀚的法力讓黑衣人感到危機，只見他大喝一聲，周身再次瀰漫了濃厚的黑霧，而這黑霧中竟然還帶有幾分紫色，地上新鮮的綠葉沾了這霧氣，竟然瞬間就化作了飛灰！
洛渠楚見狀收手，而那黑衣人已經在三丈開外，未及人追趕，便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