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龍綃島來客

第三十七章 龍綃島來客

龍淵城東市的悅龍局客棧,歷來是龍淵皇朝舉行山海秘境大會時,指定的入住客棧。

此時後半夜都將過去,是以大堂里只有零星幾個醉漢。鳳蕭煬先來一步,約定好為二人準備房間,因此當白筱和鳳沉璧到來時,剛一報上名字,跑堂就立刻將房間牌號分給了二人。

二人也沒急着在深更半夜打擾鳳蕭煬的美夢,而且此刻他們更為在意秋夢縈交給他們的那幅畫,那是殺害風息氏的兇手息廣所留。

據秋夢縈說,息廣曾經對她說過,這幅畫便能講述他的過去和一切秘密,所以二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畫中內容。

“看來那個息廣,看人也不怎麼准?”在攤開那幅畫之前,白筱嘆道:“他把秋夢縈當徒弟、親人或者知己……反正不管是什麼,倒是和她真的交心。卻沒想到,後者轉手就把他的秘密當做與萬金堂交易的代價了。”

“不論她與萬金堂交易了什麼。”鳳沉璧道:“那女子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池中之物也不會進皇宮,更不會認識蘇空世啊。”白筱道:“先不說她,快把畫打開看看。”

在白筱的催促下,鳳沉璧展開了那幅畫。但是隨着畫卷逐漸呈現在眼前,上面的內容卻令二人同時一怔。

“……”

“這是幅什麼畫,我看不懂。”靜默許久之後,白筱舉起畫,翻來覆去的看,眉毛皺得彷彿可以打結。

“要說是畫的什麼認不出來也就罷了,這根本不算一幅畫吧?”半晌,白筱泄了氣,忿忿地將畫放下,癱坐進了椅子。

“飼主,白筱才疏學淺,你知識淵博,修養更深,你繼續琢磨吧,我放棄了,那個筆法看得我頭暈眼花的……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感覺一團亂麻似的黑墨在我眼前轉來轉去,轉來轉去……”

鳳沉璧啞然失笑。不過,他看得出畫上的工筆靈巧,雖然表面是一團無法形容的黑色亂麻,但絕非隨手塗鴉,作畫者一定是有意而為之。

只是鳳沉璧一時還不能看出其中的玄機。

“對了!”白筱忽然一拍桌子,說道:“飼主,也許有一個人能看出些門道!”

“畫絕君遷子嗎?”

白筱點頭,“知我者,鳳少城主也。”

“但據我所知,君遷子前輩前些日子去了蠻荒採石,如今不知其身在蠻荒何處,要如何找到他?”

“蠻荒我也有熟人啊,你忘了?”白筱眨了眨眼睛,莞爾笑道:“這事簡單得很,我給阿巫寫信叫她幫我們打聽,就算他在深山老林,阿巫也有辦法找到他。”

鳳沉璧豁然開朗:“若是月姑娘能幫忙找到君遷子前輩,最好不過了。”

“明早我就寫信,所以……我們先不看這勞什子了……”白筱起身收起畫,慢吞吞地打了個呵欠:“忙了這些天了,咱們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

次日一早,鳳蕭煬精神百倍的出了門,忽然發現隔壁和對面皆有人住的跡象,正要上前查看查看,正巧白筱出了門。

“筱筱你們到了!”

“早啊弟弟,叫白筱姐姐。”白筱揉着眼睛,雖然還未清醒,但已經下意識和鳳蕭煬鬥起嘴來。

鳳蕭煬剛要上揚的嘴角立刻向下,接着翻了個白眼,嘟囔道:“弟弟,弟弟,你嫁給我哥哥了嗎?沒過門就不要跟我攀親戚!”

話音一落,白筱嘿嘿一笑,走到隔壁去敲鳳沉璧的房門,邊敲邊喊道:“飼主,你快出來瞧,你弟弟甚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都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了,真是感人至深!”

“飢不擇食才不是那麼用的!”鳳蕭煬的白眼翻得更起勁了,還想再辯解,發現白筱的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頓時一愣:“你們趕路一夜沒睡嗎?”

“我們其實昨天下午就到了。”白筱答道。

鳳蕭煬奇怪:“那你們一個兩個如此睏倦,昨天晚上幹什麼了?”

白筱嘻嘻一笑:“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聽。”

鳳蕭煬頓時整個臉紅了起來,指着白筱驚道:“你……你們……”

“我們,我們什麼?”白筱一巴掌打開鳳蕭煬的手指,揶揄道:“你想些什麼?”

“你又戲耍我!”鳳蕭煬眼睛一瞪,哼了一聲,鬧起了脾氣。

白筱見他氣呼呼的,臉頰鼓得像個松鼠,笑的更加放肆:“弟弟,你這是要吃空氣嗎?”

“你!”

就在這時,鳳沉璧終於出了門,看到鳳蕭煬撅上天的嘴,先是一怔,繼而笑着問道:“只聽你們吵鬧,又拌嘴了么?”

“誰要和她鬧了。”鳳蕭煬白了白筱一眼,哼道:“分明是她一個女孩子家,滿嘴胡說八道。”

“筱筱說了什麼?”

“沒什麼。”白筱照舊嘻嘻一笑,戳了戳鳳蕭煬的肩膀,哄道:“好弟弟,別耍性子,我給你道歉好不好呀?”

“去去去。”鳳蕭煬無比嫌棄地後退了半步:“你不佔我便宜,我就燒高香了。”

三人剛剛說完,忽然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朗聲笑道:“鳳兄,別來無恙?”

來人劍眉星目、相貌俊朗。他穿一身火紅圓領袍,腰束鳥獸絛環,下面掛着一把紅傘。奇特的是,他右鬢有一縷紅髮,十分惹眼。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火傘炎官,與鳳沉璧同為“道門三傑”之一的玄一教弟子,離飲歡。

“離兄,好久不見。”鳳沉璧見到熟人,作禮答應。

離飲歡走上前來,又看向白筱笑問道:“白姑娘,你們家少門主可好?”

“他能有什麼不好?說不定還惦記你。”白筱答道,離飲歡與夭夜宸是多年的摯友,雖然白筱對他們是如何成為朋友一無所知,但二人興趣相同,都好看別人熱鬧,在她看來就是臭味相投。

“飲歡生平什麼都不怕,最怕他惦記。”離飲歡聞言,連連搖頭,笑道:“再惦記幾回,飲歡怕是要被逐出玄一教。”

白筱知道他說的是生辰時夭夜宸在教主面前用了一招氣元匯形,害他關了禁閉之事,笑而不語。

鳳蕭煬見到離飲歡亦是很高興,向鳳沉璧說道:“哥哥,離兄對龍淵城簡直了如指掌,我到龍淵城這幾日,也承蒙離兄關照了。。”

“叫離哥。”離飲歡拍着鳳蕭煬的肩膀,說道:“你們來的正巧,我正想邀請蕭煬小弟去吃燒雞。”

“今日是燒雞嗎?”鳳蕭煬本想反駁那句“離哥”,但聽到離飲歡是來邀請他吃飯立刻將話咽下了:“不過明日便是山海秘境大會,各派之間劍拔弩張,離兄還有心情吃東西嗎?”

“都說了叫離哥。”離飲歡語重心長道:“吃飯可是件大事,無論何時都不能輕率對待。要我說,如今的修道者,非要弄個辟穀才是給自己添麻煩,試問哪一個生靈出生以後沒有吃過東西?由此可見,吃飯並不會阻礙修行,恰恰相反,吃即乃返璞歸真之道。”

“我說的不是這意思。”鳳蕭煬道:“我是說你……”

“什麼意思都不能把吃飯落下。”離飲歡一把摟過鳳蕭煬的肩膀,打斷了鳳蕭煬:“快走,蒜香的燒雞等着呢,你一定喜歡,不像天輪寺那個小和尚就不懂桃花雞的好處。”

“你叫和尚吃葷?人家沒打你都很客氣!”鳳蕭煬被離飲歡拉着踉踉蹌蹌地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叫鳳沉璧和白筱。

幾個人很快出了客棧,離飲歡對鳳蕭煬勾肩搭背走在前面,白筱和鳳沉璧則落在後面,看着離飲歡不停逗鳳蕭煬發笑。

“飼主,明天的比賽,你們不參加嗎?”白筱問道。

“和你們九尾神狸族一樣,我們凰族的根基傳承的是血脈而非機緣。”鳳沉璧答道,“但是兩百多年前,我族那位鳳無鸞長老參加過。”

“最後怎樣了?”

“他說機緣對凰族益處甚微。”鳳沉璧答道:“但是他在逍遙宮的道法上確有收穫。”

白筱和鳳沉璧正在談論山海秘境,突然,他們聽到了鳳蕭煬驚訝的聲音:“這位姑娘,請問你有什麼事?”

白筱抬頭看去,只見一位女子攔住了鳳蕭煬和離飲歡。

那女子梳着靈蛇髻,頭上只插一朵珍珠簪子,月白抹胸如雲堆雪,淡黃罩衫輕如蟬翼。而她的披帛穿法最為奇特,先是纏在腰間的腰封外,在腰后成結后,才反搭在手臂上,在披帛的兩端,還垂墜着兩顆並不能發響的空鈴鐺。

而這女子容貌也極其出眾,肌膚若雪,眼似點漆,眉心一點硃砂,氣質更是淡漠出塵,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

白筱與鳳沉璧對視一眼,覺得這女子非同一般,連忙走上前去詢問:“怎麼了?”

那女子一雙眼睛穿過了鳳蕭煬落在鳳沉璧身上,靜靜地望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鳳沉璧被這女子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問道:“姑娘,你……”

“你是不是叫做,鳳沉璧?”女子忽然開口,聲音也宛如空谷中的山泉般清冽。

“在下正是鳳沉璧。”鳳沉璧答道。

“我叫南漠尋。”女子道:“我,找你很久了。”

鳳沉璧納罕不已,他從不認識眼前的女子,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說出找了自己很久的話來。

“唔,飼主?”白筱見他愣神,遲遲不回應姑娘的話,忙小聲叫他。

鳳沉璧下意識看了白筱一眼,才道:“姑娘,可在下並不認識你啊。”

南漠尋聞言,表情似乎有些失落,半晌后,她微微垂下眼睛,輕聲說道:“我,很餓。”

四人均是一怔。

“我們正要去吃飯。”鳳蕭煬率先有了反應,殷勤地笑道:“姑娘,你跟我們一起吧!”

“對,姑娘既然餓了,就跟我們一起去如何?”白筱也立刻笑着附和。

南漠尋這才抬起頭,略帶委屈地小聲說道:“對不起,我沒有錢了。”

“無妨,今日是我請客。”離飲歡也打圓場:“請吧,我們正要去前方不遠的仙客樓。”

“多謝。”南漠尋點點頭,又望了鳳沉璧一眼,跟上了離飲歡。

白筱一邊看着她的背影,一邊小聲調侃:“飼主,你哪裏認識的這麼個貌美姑娘,還始亂終棄,把人家忘光了。”

“筱筱,話不可胡說。”鳳沉璧連忙否認,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我真的不認識她。”

“那她為什麼找你?”

鳳沉璧搖頭,他也想不明白這位姑娘為何要尋找自己,“我不知道,且到了仙客樓再問她吧。”

仙客樓是龍淵城最大的酒樓,正如離飲歡若說,仙客樓的桃花雞是龍淵城一絕,其色香味無一不讓食客讚不絕口。

南漠尋也顯然被桃花雞吸引,加之腹中飢餓,鳳沉璧見狀,也不好在她吃飯時詢問。

待一頓飯成了殘席,南漠尋方才抬起頭,慢慢地說道:“我從南海龍綃島而來。”

“龍綃島……我聽說,南海龍綃島有鮫人,那可是真的?”白筱一聽龍綃島,頓時好奇問道。

“確實有鮫人不錯。”南漠尋點點頭,繼續看向鳳沉璧:“我找你,很久了。”

“我之前去了鳳凰城,見到了城主,他說你在這裏。”南漠尋話音一頓,打量着鳳沉璧,秀眉一蹙:“你……你的血脈……”

“姑娘!”南漠尋還沒說完,鳳沉璧就打斷了南漠尋:“你是為什麼事來尋我的?”

南漠尋一怔,臉上流露出困惑,但她見鳳沉璧似乎有意不讓她問出血脈的事,最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改口說道:“我的先祖姓鳳,是兩千三百年前去龍綃島的。”

“姑娘是凰族人嗎?”鳳蕭煬吃驚地問道。

南漠尋點點頭,繼續說道:“我聽說,鳳凰城的生死決,已經遺失了完整的心法。”

南漠尋說的不錯,生死決本是個浴火重生的心法,是鳳凰城最重要的傳承,但可惜的是,鳳凰城的生死決在一千多年前被毀,如今殘缺不全,加之龍淵大陸上的凰族受靈氣漸稀影響,血脈之力的傳承也一代不如一代,因此兩百多年前,鳳無鸞用生死決鎮壓天雀靈,才會耗盡精元而亡。

“莫非,姑娘你……”鳳蕭煬突然覺得,他知道南漠尋接下來要說什麼,不由得心跳逐漸加快。

果然,南漠尋下一句話,讓鳳沉璧與鳳蕭煬兄弟同時呼吸一滯:“我帶來了,真正的生死決。”

南漠尋話音未落,鳳蕭煬已經猛然離座站起身來:“姑娘此話當真嗎?”

南漠尋點頭,鄭重地說道:“我來到中原以後,聽說了鳳凰城那位長老的事,甚是遺憾,倘若他修習的是完整的生死決,就不會元神俱滅了。”

“只是……”南漠尋話音一頓,看向鳳沉璧欲言又止,半晌后,輕輕嘆了口氣。

“只是什麼?”鳳蕭煬莫名其妙。

“生死決想重回凰族,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這有什麼,哥哥的血脈之力是完整的,他能夠先跟姑娘學習!”鳳蕭煬說道,神情得意的彷彿是在說自己而非別人。

然而,白筱發現面對南漠尋投來的目光,鳳沉璧卻移開了視線,憂慮的神情一閃而逝。

白筱微微驚訝。

以她對鳳沉璧的了解,除了鳳凰城被毀一事外,他還不曾在什麼事上露出過這般心事重重的表情。

白筱對南漠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突然將雞腿塞進鳳蕭煬嘴裏,笑道:“弟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哦,誠如南姑娘所言,眼下還不急於一時對吧?”

也不知南漠尋是否會意了白筱的暗示,不過南漠尋確實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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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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