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弱點
第二天的上午,許昌行宮,御書房,劉辯正在查閱手中關於支謙的文件,不是他不相信手下那些人,只是每天看看卷宗,可以對現狀有個了解,郗慮的確是個能幹的助手,不少卷宗都附了一些資料,讓劉辯有了一定的針對性,輕鬆了許多。
聽到敲門聲,劉辯抬頭說道:“進來!”
郗慮推開門,趙商跟在後面,手裏拿着一個最新款的男式皮包,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劉辯示意郗慮將房門關上,一起坐下來聽聽,微笑着問趙商:“事情辦的順利嗎?”
“順利!吳質是個心思敏捷的人,幾乎是一進青銅司就做了選擇。”趙商笑着說道,打開皮包,將吳質的供詞取了出來,遞到劉辯的面前:“只是陳群的意志堅強,吳質和陳休都沒有能讓他後退,我把昨天那餐飯的談話也擺在裏面,皇上可以看看吳質的想法,很有意思。”
劉辯眼睛一亮,伸手接過了供詞,仔細驗看了一番說道:“吳質的想法沒有錯,他的天花板只是別人的剛剛起步。沒想到吳質這麼容易開口,這證實了陳群參與了謀反,那就按人名字抓起來審問吧。”
“這麼多全抓?”趙商眼睛一亮,驚喜的問道,他知道劉辯膽大,他可是沒有想到劉辯會這麼膽大,按照趙商原先的想法,劉辯應該在名單里劃掉一部分;劉辯拍了拍手掌,笑着說道:“全部抓,另外任命吳質為門下督,讓他帶着人去抓,對外就說是青銅司的卧底。”
“這不便宜了他?”趙商詫異的問道。
“當然,現在還沒到最後翻臉的時候,我們也需要人;不是每一個人都要是誠信君子,有些人,還是惡人去磨。”劉辯不禁搖頭嘆息道:“比如司馬懿,讓法正前去詢問吧,但是給法正打個招呼,這一次還是讓司馬懿狡辯過去。然後我來徵辟司馬懿,把他調離鄴城、河內地區,如果我們猜測得沒錯,多少會有些機會。”
聽到劉辯的話,趙商也覺是頗有同感,司馬懿顯然是大神級人物,但是司馬孚和吳質兩次舉證,應該給司馬懿足夠的壓力,除非這傢伙打算馬上造反,否則出仕的可能很大,一旦換個新的環境,不管司馬家還是六國盟,就應該動了,完全可以從一系列的動作中尋找到證據和司馬懿的破綻。
趙商現在對六國盟的動態極為上心,劉辯也正是需要他這種心態。只是趙商思索了一陣,最終卻是擺手說道:“皇上,這樣太明顯了,不如把司馬懿先抓起來,然後放了,或許司馬懿就主動承認這一切!”
“憑什麼這樣判斷?”劉辯詫異地問道,司馬懿可是千年難遇的妖孽,心黑皮厚,會這樣把他自己陷於危險境界?趙商無奈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龐德公、陳群就是很好的例子,身份擺明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並且司馬懿清楚,吳質沒辦法證實司馬懿的具體身份。
司馬懿為人聰明,加上對方潛在的勢力,我怕針對司馬懿的時候反被他擺一道,除非先打亂司馬懿的心思,比如在徵辟他之前,先殺了陳群,讓司馬懿產生危機感。”
郗慮有些詫異,他知道趙商是很穩重的一個人,這麼說,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劉辯示意郗慮退了出去,這才開口問道:“怎麼,你和馬日磾看法一致?”
趙商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現在的局面很詭譎,需要打開一個缺口,臣願意替皇上做這個鎚子,老師也是這個意思。吳質的事可以一舉震驚鄴城,這樣的動手就更有價值了,或許我是個幸運兒,可以因禍得福,從此以後飛黃騰達!”
劉辯把臉一板:“別說沒用的廢話,說點你們的乾貨。”
趙商點頭說:“我們認為,鄴城那邊已經暗流激涌,曹操、公孫瓚只是表面上看到的東西,在這幾年的事情中,很多人在推波助瀾;我沒把青銅司的資料告訴馬大人,但是我自己檢查了一遍,其中關係到耿武、李歷。”
耿武、李歷都是當年冀州迎接劉辯的重臣之一,與劉子惠、沮授齊名,目前耿武是冀州刺史,李歷是光祿卿;是人都知道耿武現在與甄逸走得很近,李歷更是勸說孟佗與劉辯離心的人,劉辯心中有幾分信了,但還是看看趙商問:“有什麼證據嗎?”
趙商明白劉辯不是懷疑自己的判斷,而是需要更多的事實幫助他下這個決心,趙商點頭說:“在鄴城舉辦過幾次小範圍的聚會,許相、楊亮等人都被排除在外,但是長水校尉趙浮參加了,李歷一直在勸說世族支持陳群,並且說,要是河北齊心協力,皇上肯定就會低頭接受。史阿後來問了幾個人,都證明李歷說過這樣的話。
李歷說話的時候,耿武就在場,那樣的場合,要是沒有耿武同意,最多也就說一次;李歷能夠連續不斷地表演,與耿武的態度不無關係。而冀州刺史府,單獨給雲中調運過大批的弓箭與盔甲,都不在尚書台調撥的物資清單中,耿武與曹操並沒有什麼交集,出現這樣的情況,其中一定有一個奔走的人,這個人就是和洽,與甄儼關係很好的和洽。”
能聽到這樣的資料,劉辯已經認為足夠了,很多事想要查個底朝天根本不可能;劉辯笑了起來:“聽說這個和洽還是孟岱的座上賓,想來是個有本事的人,不如讓他出任鄴城尚書台的郎中,看看到底有幾分本事。”
劉辯的心胸在這方面一直比較寬闊,趙商笑道:“皇上與荀彧商議此事吧,和洽真要到了尚書台,肯定會有所動作;臣這就通知法正和史阿,讓他們做好準備。”
劉辯奇怪道:“你就不怕和洽拒絕徵辟?”
“不會的。”趙商笑着說:“和洽先後拒絕了何進、袁紹、劉表的招攬,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許就是想等一個機會呢?他在曹操與耿武之間奔走,不就是想要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劉辯接受了趙商的說法,拿起自己批閱的卷宗遞給趙商說:“安排時間,我和支謙見一面;另外,你要審審貂蟬了,比較現在大部分人不知道這個消息。”
許昌的青銅司,貂蟬還是第一次來,讓她有些意外的是,一連兩天,誰也沒審問她,直接把她關在一間小黑屋,彷彿要讓貂蟬自生自滅。這可不是貂蟬想要的結局,一開始貂蟬還能靜心養氣,時間一長,貂蟬難免有亂七八糟的想法。
今天抓住貂蟬的趙商出現門外,同樣地什麼都沒有說:貂蟬看看正要轉身離去的趙商,好奇地問:“趙大人,你親自把我送到這兒,忙前忙后的,難道不想圖點什麼?”
趙商停止腳步,不溫不火地說:“想法肯定是有的,只是今天太突然了,我沒考慮好,估計你也沒有考慮好,貂蟬,安安靜靜的吧。”
貂蟬嘖嘖說道:“還真是稀罕事,你就不怕我的同夥跑了去報信?”
“跑了還要看他們的造化。”趙商神閑氣定地說:“你要是想說什麼,就直說。”
貂蟬氣結:“我沒話說了。”
劉辯和支謙見面安排在了青銅司,王越親自帶着兩支行動小組在周圍佈控,他雖然相信支謙不會是假投降,但還是要有所提防,不僅讓人仔細搜了支謙全身,賈逵還告訴支謙一個消息,在洛陽的五百三十三個族人都很好。
在房間裏,支謙當時王越等人的面,將一份寫下的資料交給了劉辯:“皇上,這是我們在許昌所有人員的一些資料,我已經盡量的詳盡了!當時遊說我的是凈空大師。”
“河東解縣人,在白馬寺掛單?”劉辯接過文件,輕聲問道:“你對凈空是否了解?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什麼時候?”
支謙有些吃驚,他告訴賈逵的時候,賈逵對凈空並不了解,但是現在劉辯很清楚這個人,劉辯是怎麼知道的?支謙略一沉吟,開口說道:“按照凈空的說法,他是六國盟的老人,客卿的身份,這個人看上去能力平常,在白馬寺掛單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出彩之處,但是武功很高明,恐怕比嚴佛調還要高明…”
支謙說到這裏搖了搖頭,彷彿遇到了什麼難題,劉辯笑笑說:“不要為難,知道多少說多少,凈空最後的消息?”
“去年來了一次許昌,說是要到西邊散散心。”支謙說道:“當時凈空還說了涼州的局面,似乎很有信心,但我聽吳質和公孫度說,這一年涼州並沒有什麼變化,甚至戰線也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
猶豫了片刻,劉辯還是決定給支謙一點提醒:“站長,凈空有沒有說過關羽關雲長?”
滿寵和賈逵身軀同時一震,兩人頓時猜測到劉辯是怎麼曉得凈空這個人的,關羽曾經是劉辯的貼身護衛,很可能閑聊的時候說過凈空,那麼凈空西去不是為了涼州,而是為了關羽這個人更為合理。而現在,關羽跟隨劉備調到了安定、北地一線,要是凈空有貓膩,這個人就應該在安定一帶。
劉辯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支謙知道劉辯的每一個問題都是有原因的,劉辯對自己肯定是有所提防,並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話;支謙回憶着說:“沒有,凈空為人很洒脫,肯定沒說。”
“凈空是一個人來許昌的嗎?”滿寵突然的問道,他看出來了一些不對,劉辯對凈空的重視非同一般,立即插了一句話;支謙的神情不禁有些尷尬,他在回憶的時候明顯有了遺漏,想了想,有些尷尬地說:“和凈空一起來的,有一個軍官。”
“明白了,凈空怎麼稱呼他?”劉辯一臉地淡然,事已至此,劉辯並不着急;支謙看劉辯如此坦蕩,倒是放心不少,直接說道:“是趙融,原來的西苑八校尉之一。”
滿寵聽到這番話,神情一松,這和目前的權貴沒有關係,動起手來無所顧忌;劉辯想了想,問道:“凈空見了曹丕?”
支謙不敢置信地盯着劉辯,一臉的驚慌失措,王越等人一看,就知道被劉辯說中了;是啊,趙融的出身並不是什麼豪門,凈空帶他來許昌,要見的人只能是趙融的老關係,排來排去,也只有曹操最有可能;曹操不在,自然是曹家其他人,從後來發生的事看,曹丕的可能性確實最大。
劉辯在等到支謙一個肯定的答覆后,沉默片刻說:“支謙,滿寵說了你的要求,朕答應你,要是你們能真心跟隨朝廷,朕會批准你們在許昌建一座寺廟。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給滿寵,賈逵,問問曹丕,凈空和趙融的事,必要的時候可以動刑。現在涼州的局勢很平靜,各自的地盤和勢力看似穩定下來,可一旦有了變數,一個個就很難說安分了!”
賈逵明白,這件事關係到關中的戰事,等滿寵和支謙走後才問劉辯:“皇上是對關羽不放心?”
賈逵也是河東人,和關羽算是同郡老鄉,劉辯端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說道:“關羽不會背叛,但是他有弱點,喜歡士卒遠超過厭惡的比例。與其將來被很容易被凈空利用,還不如比如主動出擊。”
賈逵恍然大悟,說白了,涼州是三方勢力,涼州刺史韓遂的大軍守着金城一帶,與隴西的馬騰連成一片,並沒有阻擋鮮卑軍和羌軍的想法,真正捍衛關中的就是劉備一軍。劉備軍的人數遠遜於對手,要是老老實實地據城而守,問題不大,可要是關鍵時刻關羽出戰,那就會造成劉備的被動,甚至陣腳大亂。
安定若失,長安西邊的門戶等於是徹底地寂寞了,長安陷入大戰的可能性佔七成;賈逵說道:“皇上,等查清楚再說。”
只是想要查清楚幾乎不可能,劉辯沒再說,賈逵自然也不會多說,又閑聊了幾句錢莊的事;劉辯隨口說道:“楊彪回去一趟,耽誤的時間太長,現在許昌不少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怪一個個着急,好不容易,所有人的情緒被激發起來,劉辯卻突然停止了動作,準確地說,是劉辯真的不再管這麼一攤子事。其他人倒還好,劉辯有言在先,算是守了承諾,該給的劉辯也都給了,沒有一點讓人挑刺的地方。
但是對甄儼來說,不滿的地方就多了,甄家可不是為了許昌的錢莊而是為了鄴城的錢莊,現在劉辯提都不提,甄家前期幾個月的努力明擺着打了水漂。在莊園門口看到一百個不如意的甄儼,甄姜只是匆匆地說了一句:“進去說!”
選了一個沒人的房間,叫了甄宓,剛關上門,甄儼的問題就接連撲面而來。
“劉辯為什麼就遲疑了呢?”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圈套?”
“說不定劉辯在和別的人家聯繫!”
……
甄儼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甄姜盯着甄儼通紅的眼睛,沒有給猜謎的時間,反問了一句:“皇上是個下決定果斷的人嗎?”
“這個?”甄儼回憶道:“劉辯應該比絕大多數人都果斷……”
說到這裏,甄儼警覺道:“姐,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他在許昌退出得太痛快了。”甄姜接著說:“劉辯肯定要以武力統一天下的,就算他用盡手段,總體上說,還是應該缺錢……我們要擔心的是,如果投入的錢讓我們傷筋動骨,你說會是什麼結果?”
甄儼有點明白了,頓時冒出汗來,欠錢的是大爺,劉辯欠錢更是大爺中的大爺,最後,掏錢的人就可能不得不成為朝廷的附庸。甄姜繼續說:“這也是皇上一開始就挑明不管的原因,他需要信譽,但是戶部有戶部的算法……一旦戰事告一段落,各郡食鹽運不出來,所有?”
“如果運河的開通失敗,錢莊和我們將面臨巨大的虧空,即便沒有一蹶不振,但是在外人眼裏……這些人的信譽算是毀掉了……如果朝廷橫掃益州,收復涼州不缺資金,我們才能斷定,運河這個方案不是故弄玄虛……”
甄儼這才驚醒,自己在心情激動之下忽略了可能出現的風險,父親甄逸到現在都沒表態,恐怕就是在算計這個局面;甄宓問道:“難道讓朝廷半死不活的才是正確的選擇?”
“差不多,這也是很多豪門控制朝廷的一個手段。”甄姜頷首說道:“汝南袁氏參與了靈帝的冊立,但是他們完美地避開了竇武的那一場對決,雖然朝廷因此十幾年不振,但是袁家的勢力在靈帝時期得到了瘋狂的擴張。”
甄儼聽了是一籌莫展,苦澀的樣子,讓甄宓有種想要笑出來的衝動:“姐,你再嚇唬甄儼,他早晚要崩潰。”
“我不是在開玩笑。”甄姜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甄儼說:“你們應該能看出來,這幾年的生意特別好做,那是因為皇上在不斷地開拓新的生意,再加上戰亂的緣故,只要依附豪門的商人都是賺得盆滿缽滿。可是天下太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