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楊老師
畢嵐跟着同樣表態,都是人精,畢嵐只不過比趙忠慢了半拍;鄭泰只能在心中嘆息,趙忠太狡猾,猜測自己會在官府的規定上做文章,用雙份認罰這個方案把劉辯的漏洞補上了,何進要是硬來,那就是不給劉辯面子。
不管劉辯的話是真是假,劉辯遲早是要親政的,何進要是真得罪了劉辯,將來何家的前途堪憂。其實不僅是何進,就是其他人,也是會有這樣的顧慮,除了袁紹那油鹽不進的傢伙。
何進果然再次猶豫起來,何進是個要臉的人,他不能和一個晚輩死磕,況且這個晚輩還是皇帝,雖然現在劉辯是個沒權的皇帝,但是將來這孩子長大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何進搓着手說:“皇上,不是我不給面子,只是這件事需要與袁紹商量。”
看何進如此模樣,劉辯越發覺得自己留下趙忠等人是正確的,就算躲過了今天,後面自己與何進還有無數的坑要躲,多一個幫手多一份勝算;劉辯問道:“只要袁紹同意了,剩下的人就是你和袁紹說服?”
“當然。”何進不相信劉辯能說服袁紹,順口就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劉辯已經轉向鄭泰:“鄭大人的意思呢?”
鄭泰其實這些天一直在擔心,何進在尋找外援與動手兩方面都在犯錯,領軍前來的董卓**殘忍,遲早會危害朝廷;而何進宣揚要殺宦官的時間太長,久則生變,靈帝時期大將軍竇武就是這樣被太監翻盤的。
鄭泰向何進挑明過這些擔憂,只是何進不聽,他相信袁紹能控制得住居民;鄭泰原本已經打算找機會抽身走人,現在聽了劉辯的方案,反而感覺可以留下來再看看。鄭泰微笑着說:“我個人沒有意見。”
劉辯拍手笑道:“那就請袁紹進來,我和他單獨談,盧大人留下來做個見證,其他人都請到帳外等候。”
趙忠笑了起來,帶頭走向帳外,劉辯這麼有把握,肯定是關於袁家或者袁紹的什麼把柄在手;盧植與袁家的關係世人皆知,不管聽到什麼,都會爛在肚子裏,其他人則不好說。
何進其實很想留下來聽聽,但還是在鄭泰的勸說下離開了帳篷;到了自己人面前,鄭泰替何進把事情對袁紹一說,開着玩笑說:“袁大人,一切可就看你的了。”
鄭泰是個布衣傲王侯的人,對於袁紹袁術這樣的頂尖人物沒有絲毫的心虛,只是讓鄭泰意外的是,袁術、曹操都沒有說話。假如說曹操是袁紹的小弟不能插嘴,或者想到了什麼;那麼袁術的一臉認真說明這傢伙並不像平時表現的那麼浮誇。
袁紹微微一笑:“我試試吧。”
袁紹很清楚何進退卻后,所有的壓力都在自己身上,他並不相信劉辯能說服自己,估計劉辯是想用將來的榮華富貴來討價還價;劉辯終究還是個孩子,不知道袁家根本不在乎這些,如果不做官,袁紹的名聲會更高。
不過當著大將軍何進的面,袁紹只能低調一點,免得上司不高興;何進是半路做官的人,喜怒哀樂都在臉上,袁紹最怕的就是何進亂噴,講理也不行,白白讓自己的名聲受損。
袁紹進帳的時候從容自若,笑着施禮問:“皇上有什麼話儘管說。”
劉辯笑了笑,示意袁紹免禮說:“時間寶貴,我先說第一個故事,王芬與襄楷、許攸等人策劃刺殺一個人,然後擁立合肥侯;這件事太大,王芬等人四處邀請人參與,給三個後起之秀寫信,王芬選擇了……”
“我答應不殺張讓他們。”袁紹果斷地打斷了劉辯的話;袁紹的心中瞬間充滿了恐慌,書信這樣的秘密劉辯都知道,如果不是靈帝在世的時候秘密追查,就是自己那個圈子裏出現了叛徒;不管是哪一個原因,袁紹都不能讓劉辯當著盧植的面把話說白了。
劉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自己光知道王芬寫信給曹操、華歆,可是作為這個圈子的老大,袁紹怎麼可能沒接到王芬的邀請。就算王芬忘了,許攸也會寫信給袁紹,作為袁紹小弟的曹操也會向袁紹通告這件事。
袁紹顯然清楚,只要牽扯到許攸與曹操,他就是四處解釋不知情,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還不如一把擔當下來,憑着袁家的底氣,想必劉辯現在也不敢追查下去。
劉辯敬佩地說:“袁大人真是一個豪傑……勇者無畏。”
“難怪當初王芬與合肥侯離奇地先後自殺。”盧植何等人物,早就聽出其中的那絲不對,只不過盧植理解袁紹與王芬,當時的漢靈帝實在是不像話,王芬這麼做,其實就是為了士族這邊;盧植唏噓了一句,岔開話題說:“皇上莫非還有一個故事?”
劉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大家不翻臉自己才有優勢,才能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壓制各方;否則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袁紹真的要孤注一擲,何進都未必能擺得平。
劉辯點頭說:“不錯,那是關於董卓的。董卓一面迎合大將軍高喊剷除宦官,一面與張讓等人私下聯繫,其實他不會忠於你們任何一方,他只忠於他自己;他本身有野心,他的女婿李儒有智慧,你們要小心這個人。”
盧植對劉辯不由得欣賞起來,明知道袁紹等人牽扯到刺殺漢靈帝的事情中,劉辯還是這麼淡定地提醒袁紹,不外乎就是劉辯覺得袁紹真的只是牽連,這種判斷能力與心機,恰恰是原來漢靈帝沒有的,這是大漢之幸啊。
如果沒有前面一個故事,袁紹會認為劉辯危言聳聽,但是此刻,袁紹不得不重視起來:“皇上是認為北軍不是西涼軍的對手?”
劉辯不置可否地說:“北軍內部太錯綜複雜,不說也罷。袁大人能不能幫我一個忙,請許子將來洛陽;要是許子將不賞臉,許靖也行。”
袁紹笑道:“皇上知道的還真不少,許子將連我的面子都不會給,但是許靖,是個熱衷前程的人,我一定幫皇上請來。如果皇上還需要什麼人,一起告訴我就是了。”
“我需要人保護我在各地的生意,有一個人選,劉備,盧大人的學生。”
盧植一驚,要知道前面說的都是有些名氣的人,可現在的劉備還是無名之輩,劉辯竟然信口說出,皇宮裏到底掌握了多少外面的消息;好在袁紹還真知道劉備的去處:“他現在在王匡手下,已經快到河內郡了,我安排劉備過來。”
袁紹不是想討好劉辯,他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要是能安插一些自己人就更好;袁紹見過許靖、劉備,曉得這兩個都是熱衷於做大事的人,就算是收買不了,自己算得上是半個推薦人,套些交情總是沒有問題的。
盧植喊來護衛,讓出去通知其他人;何進等人重新回到帳篷,聽到袁紹同意了,何進是一副如釋重負的喜悅,趙忠依舊是面色陰沉。盧植髮揮了劉辯希望的作用,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大家都沒有意義,就讓大將軍的人接管皇宮;不過皇上開了口,大將軍,趙忠等人的爵位就留着吧。”
趙忠得知僅僅是失去了實權,頓時一塊石頭落地,自己只要獲得了時間,日後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何進看趙忠沒有意義,故作思索地說:“先讓潘隱接管皇宮的羽林衛,其他的事等我和群臣商議后再說。”
“可以,大將軍,後面沒我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劉辯站了起來:“趙忠,你去說服張讓等人離開皇宮;畢嵐,你跟我走。”
盧植上前一步問了一句:“皇上信守諾言,有什麼別的要求沒有?”
劉辯發現了自己的弱點,即便是兩世為人,依舊沒擺脫一個弱者的心態,有些事沒有沉下來的心理;盧植這是在幫自己,劉辯想了想說:“年號從現在開始不許動,動了就意味着我們雙方的約定取消。”
何進不明白:“為什麼?”
盧植解釋說:“既然是大將軍與太后執政,天下的好壞與皇帝沒有關係,無需用改年號來振奮民心。”
盧植、鄭泰這時候都有些惋惜,劉辯今天表現出了智謀和能力,遠比靈帝有眼光與決斷,這樣的人其實已經具備了一個帝王的潛質,怎麼看也比何進一個不識多少字的屠夫強,但目前劉辯應該是真的無所謂權勢,可惜了。
袁紹想明白了:“日後也沒有罪己詔了?”
“當然。”劉辯毫不客氣地說:“我親政三年後,如果有問題,無需袁大人提醒,改下罪己詔的時候絕不推諉,只是現在,還輪不到我扛起這個責任;後面的日子,還望袁家全力支持大將軍,維護大漢的盛世。”
盛世,經過桓靈兩帝的折騰,大漢還有盛世?袁紹幾個人哭笑不得,但是眼下還真的不能反駁劉辯,更不能強行要求劉辯承擔什麼責任,說了就是打何進與何太后的臉,暗喻何進兄妹扛不起朝廷這副擔子。
盧植送劉辯到帳外,臨別時低低對盧植提醒了一句:“讓大將軍把羽林衛中張讓他們的人全部清除掉,包括下面的小頭目與死士。”
盧植目光閃動,一口答應下來;很顯然,劉辯曉得張讓等人的底牌,也猜到張讓等人活命以後未必會安分守己,而何進、袁紹因為這個擔憂,也未必會遵守承諾。
只有讓張讓等人失去動手的可能,才能換取真正的太平;有主如此,是大漢之幸,盧植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畢嵐與趙忠說了幾句話,落在劉辯的身後;看着走向皇宮的劉辯,畢嵐心中多了幾分感慨。何進與自己這些人其實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邊緣,但是劉辯挽回了這個局面,畢嵐下決心後面就跟着劉辯,不再管宮裏的是是非非。
劉辯回到自己的居處,剛一進院子門,唐姬已經悄悄迎了出來:“楊老師來了。”
楊老師?劉辯愣了片刻,才在記憶中拾起碎片,是侍中楊奇,弘農楊家最年長的一個,是京兆尹楊彪的叔叔;原先的宿主登基以後,母親何太后就指明楊奇作為宿主的老師。
原先的宿主雖然是太子皇帝,說到底是個苦命的娃,父親漢靈帝活着的最後幾年,完全就是在做換掉太子的努力;要不是何太后、何進等人死死維護,劉辯早就被弟弟劉協換掉了。
因為在漢靈帝的時候,壓根沒給劉辯請什麼名師,先是讓太監呂強給劉辯啟蒙,後來呂強死了,劉辯基本上就是自學,所以造成了劉辯自卑壓抑的性格。現在何太后的安排,是希望通過這個舉動獲得弘農楊氏的認可。
弘農楊氏是與袁家比肩的頂尖門閥,劉辯如果能得到楊家的支持,那麼在後面的日子裏要過得輕鬆一點;劉辯從宿主的記憶中想起了楊奇,一個敢當著漢靈帝面說漢靈帝像商紂王的人。
難怪唐姬如此驚慌失措,劉辯拍拍唐姬的手說:“老師來了最好,我正想向他請教。”
唐姬吃驚地望着劉辯,以往的時候,劉辯聽到楊奇的名字就像老鼠聞到貓的氣味,今天怎麼了,膽這麼肥?看劉辯已經穩步走了進去,唐姬和畢嵐急忙跟了上去。
楊奇站在前廳,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着劉辯同樣有些發愣;楊奇經歷了四個皇帝,閱人無數,自然看出劉辯的神情與往日不一樣,沒有了以前那種小心和驚慌,多了幾分自信。
劉辯作為楊奇眾多弟子中的一個,雖然不是楊奇特別看重的,但劉辯的皇帝身份讓楊奇不得不重視;現在正是何進興風作浪的時候,楊奇大部分時間就以身體不適躲在家裏,與劉辯真的半個多月沒見了。
劉辯上前殷勤的問道:“老師,最近身體可好?”
楊奇有些好笑,劉辯現在是不一樣了,開始有了點世故,這樣也好;楊奇點點頭說:“洛陽今天傳遍了你的事,我不來不行啊!”
楊奇對畢嵐視若無人,畢嵐只是往旁邊邁了一步,一點也不在意;一旁的唐姬沒有說話,看了眼劉辯,笑了笑就忙自己的去了。劉辯看出了楊奇眼中的關心,心頭暖暖的:“老師,我們到書房說;畢大人,等我一會。”
“奴才知道。”畢嵐還是毫不在意;楊奇很是詫異,以前的劉辯不諳世事,現在懂得拉近與其他人關係了,不管是劉辯功利,還是從內心裏把自己當作親人一般,總是一種進步。
楊奇含笑點頭,可是書房的門一關上,楊奇就不再矯情:“你這孩子是怎麼了?竟然插手何進與趙忠的事,你難道不知道,他們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裏,就算你救了趙忠,他該對付你的時候還是會對付你!”
楊奇說到後面,神色有些嚴厲;哪怕他不看好劉辯,但既然接手了老師的任務,就有自己的規劃,希望劉辯在自己的幫助下,就算成為不了明君,最起碼平平安安過一生。
“老師您先別生氣。”劉辯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被楊奇一唬就給嚇住了,微笑着說:“我是沒辦法,我老媽和我姥姥他們肯定會讓大舅進宮,張讓他們準備了甲士,準備殺死我大舅。
你也知道,我大舅一死,以袁紹的魄力肯定會攻打皇宮,正在等待機會的董卓肯定會進軍,張讓他們也活不了;不管我能不能活下去,日後這洛陽做主的不是袁紹就是董卓,董太后的事是個隱患。”
楊奇楞住了,瞬間把整個變化想了一遍,突然明白了劉辯的心思;要是袁紹主持大局,劉辯最起碼還是皇帝,假如換做董卓,那個莽夫弄不好就會換一個皇帝。對於劉辯來說,他還是情願何進與張讓斗下去,至少這兩個人都是名義上支持他劉辯的。
楊奇沉默片刻,劉辯的心思要是縝密到這個地步,說明過去那種笨拙都是裝的;楊奇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生死之間走過幾個來回,思索過後,沉着臉說道:“然你放棄權力,那麼就是在求生,你需要集聚力量,你打算怎麼辦就說吧!”
劉辯呼吸瞬間停滯下來,眼光在楊奇臉上掃了兩個來回,坦然說道:“我不想過提心弔膽的日子,求老師幫我。”
楊奇擺擺手說:“不要說求不求的話,以前我和其他人一樣小看了你,現在看,你恐怕會一鳴驚人,有什麼事,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的。如果你能做出明君的樣子,我有信心說服整個楊家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