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天命

帶着無盡的羞愧與惱怒，朝克圖只覺得自己就好像那因為貪婪的孤狼。他的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好似被別人精心設計一般，最終，一步步落入別人的額圈套。

萬幸的是，經過一番掙扎，他終究還是逃出了那個充滿誘惑與死亡的圈套。現在他只需要重新逃回草原，他就安全了。

一路疾馳在山間小路上，朝克圖心中暗暗發誓，只要讓他退回草原，今日之恥，他必定千倍萬倍奉還。

“全軍加速，入夜之前，大軍必須退回到草原之上。”

朝克圖的怒吼傳遍全軍，剛剛經歷大敗的大軍，士氣低落，所有人再也沒有了當初東進松潘那般不可一世的姿態，好似被抽取了靈魂一般，默不作聲，低着頭，手中的馬鞭死命的抽打這馬臀。

天邊烏雲如墨，翻滾着，咆哮着，涌了過來。山間的風，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越發暴躁，呼嘯着，夾雜着山石泥土向著大軍襲來。不出意料的話，一場大雨很快便會潑向松潘的山間。

朝克圖抬眼，看了看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眼神之中充滿了憂慮。

“川主寺到了！”

大軍之中不是誰喊了一句，卻讓疲憊、沮喪的大軍士氣一震。過了川主寺，松潘草原便近在咫尺，到了草原，那便是天高任鳥飛。

胯下的馬兒好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悅，馬蹄起落之間，輕鬆了不少，口鼻之間，好似嗅到了草原上青草與泥土的芬芳。

“敵襲！！！”

朝克圖原本已經放鬆的心，瞬間又揪了起來。

“漢軍在哪？漢軍在哪？”

“川主寺前面有漢軍，川主寺前面有漢軍！”

朝克圖策馬，奔上了一側的一處高地，抬首望去，卻見川主寺破爛不堪的寺門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四五百漢軍。

這些漢軍顯然也是剛剛抵達川主寺不久，看到有騎兵大軍趕來，慌忙放下手中正在吃飯的飯食，拿起兵器，聚攏起來。朝克圖甚至看到有不少士兵，甚至連口中的食物都沒有吃完，就這樣一邊咀嚼一邊起身列陣。

一故涼意，瞬間從朝克圖的腳底生起，一路向上直衝天靈蓋。此地兩側高山如壁，中間只有川主寺一條通道，如果這條通道被漢軍封鎖，那他手下這萬餘大軍....

朝克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不過到了現在，他的腦海中反而呈現出一陣清明，不斷思索着應對之側。

很快朝克圖便有所收穫。對方漢軍雖然已經開始集結，但是對方人數明顯太少，滿眼看去，滿打滿算也只有四五百人上下。如果要來是那裴小二早有預謀的話，那就絕不可能只有區區五百人，既然如此那麼對方的主力去哪了？

莫非這五百人只是前鋒，剩下的主力還沒趕到？想到這，朝克圖眼前一亮。

這邊是機會。來不及驗證心中所想，朝克圖好似一個輸掉了籌碼的賭徒，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賭上自己的姓命，去搏一下那個最後的機會。

“全軍都有，殺過去！殺過去！”

說吧，朝克圖也發了狠，雙腿一磕戰馬，馬兒通靈一般，如箭一般飛了出去。身後的騎兵大受鼓舞。連他的大汗都拼了姓命不要，向前跟敵軍肉搏，他們這些人又能算得了什麼？

當下，萬餘殘部怪叫着，揮舞着彎刀，朝着遠方的漢軍便沖了過來。

也正是讓朝克圖料對了，此時擋在川主寺的漢軍正是馮克斌派出的前鋒。他們輕裝簡行，翻山越嶺，披荊斬棘，終於比大軍提前趕到了這川主寺。

原本他們的任務只是為大軍開闢道路，在川主寺構建營地，為接下來大軍抵達做準備。然而，萬萬沒想到，他們剛剛抵達川主寺，卻恰好碰到了倉皇逃竄而來的蒙古主力。

五百多人，準確來說是五百五十三名步兵，攔在一萬四千多名蒙古騎兵衝鋒的道路上。他們的身影，卑微的就好似那路邊的螳螂，揮舞着長臂，正要抵擋如山壓來的大車。

一萬四千多名騎兵同時衝鋒，那聲勢就好似大海中的高達百餘丈的驚濤。而五百步兵，就好似在驚濤駭浪之中，上下起伏的小船，隨時都會被巨浪，裹挾沉入海底。

面對死亡，不少士兵雙腿打顫。但長久的訓練，讓他們依舊能維持住基本的陣型，面對着數量百倍於己的騎兵，依舊敢亮出自己的長劍。

就這此時，天空之中，翻湧許久，電閃雷鳴的烏雲，再也裹藏不住自身的水氣。在一聲巨大的雷聲之後，豆大的雨點，如同瓢潑一般，劈了啪啦的砸了下來。

轉瞬之見，暴雨密佈。密集的雨點，遮蔽了視線，砸的人睜不開眼睛，即便是面對面相鄰的兩人，也不能看清對方的臉龐。

地面上，衝鋒的馬兒最先感受到了這天地之威，在暴雨的沖刷下，變得騷動不安，本能的尋找避雨之所。

馬背上的騎兵，只能緊緊勒住韁繩，想要將陷入混亂之中的戰馬，安撫下來。

轟隆隆，一聲炸雷在不遠的山頭響起。一顆兩人合抱的巨樹應聲而倒。倒下的巨木，裹挾着石塊，向山谷之中滾亂。

巨大的聲音，徹底讓馬兒失去了控制，開始在暴雨之中，狂奔。馬背上的騎士，拼了命想要控制戰馬，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失去控制的戰馬，開始橫衝直撞，在泥濘的道路上，人仰馬翻，自相踐踏。

衝鋒在前的朝克圖被身後的亂象一衝，也摔落下馬。隨後，在身邊親衛的攙扶下，艱難的在泥濘的土地上，東躲西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地方，避開了混亂的戰馬。

喘息之餘，朝克圖看着眼前的亂象，騎士被馬兒甩落於地，又被慌不擇路的馬兒，重重的踏死在泥水之中。朝克圖如遭重擊，面如死灰，手中的彎刀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脫落。

仰面朝天，任憑狂亂的雨點，砸在臉上，朝克圖絕望悲呼：“長生天a，難道你也拋棄了你鍾愛的子民了么？”

然而，與蒙古騎兵相對的，看到一場大雨，讓萬餘蒙古騎兵自行崩潰，川主寺面前的步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有人幡然醒悟，驚呼：“天命，這就是天命。天命在我們，在我們裴家軍！”

“天命在裴家軍。”隨着一聲聲呼喊，原本簡簡單單的一場大雨，卻因為恰好出現的時機，被賦予了莫名神秘的意味。同時也象徵著，一個時代的過去，一個種族重新煥發出了勃勃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