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滄海橫流

第七章 滄海橫流

南宋皇城坐落於臨安城南。

一反我國王宮坐北朝南的傳統定製,它背靠鳳凰山呈坐南朝北之勢,大有回望北方失地的深意。

南宋廟堂穩定下來之前,一直處於財政困難期。

直到這一年,上朝區的正殿文德殿才落成,此殿的作用相當於北京故宮的太和殿。

苦於宮殿數量有限,只好藉助牌匾的頻繁更換,來行使宮殿的其他職能。

一殿三用,在歷代皇宮中實屬罕見。

比如同一個大殿,舉行大朝會就叫大慶殿;宣佈任命就叫文德殿;為皇帝賀壽就叫紫宸殿。

朱闌玉砌星星雪,金殿禁門樹樹梅。

不遠處有馬車徐徐駛來,在雪地上壓出深深的車轍,直到麗正門外,才停了下來。

老者下了馬車,抬頭望向這宮闕。

一雙小眼睛裏透着精明和算計,有着與年齡及不相稱的桀驁。

趙澤川恭身迎上去,道了聲“秦相”!

他剛從府里趕過來,就遇到了正要進宮面聖的秦檜,雖然不喜他的種種作為,卻不得不循禮敬之。

秦檜捋着鬍鬚,道:“長纓啊,除夕守歲夜,還要當值!重任在肩,倒是辛苦你了!”

老者的語重心長,原本聽進耳里格外受用,但於今天的趙澤川而言,這些話諷刺至極。

他翹起嘴角,恭維道:“晚輩多謝秦相體諒!倒是秦相,冰天雪地的,還要入朝論政,才是忠君為民,鞠躬盡瘁!晚輩敬佩不已!”

北風捲起雪沫,掃過兩人的長衫上,又呼嘯着向遠方吹去。

趙澤川身姿挺拔,英俊的臉上斂起笑意。

他右手按劍在側,看着另一輛馬車由遠及近,蹙了蹙眉,瞥了一眼秦檜。

後者翹首以待,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高頭大馬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老者從車上下來,肥胖的身軀裹在圓領對襟直裰,滑稽的很。

與秦檜的精幹相比,万俟卨圓籠似的身材,顯得老態龍鍾。

他向秦檜快步走來,油膩的老臉堆滿褶子,道:“相爺,讓你久等了,風緊雪急,路上誤時了,下官給你賠個不是!”

兩人只當趙澤川不存在般,並肩向宮門走去。

趙澤川看着二人消失在宮門后,轉身拉着轡韁,翻身上馬,打馬前驅,向清波門方向走去。

紹興十二年,公元1412年除夕日午時。

大慶殿。

高宗逗弄着金絲雀。

雀兒怕生,聽到腳步聲,扇動着翅膀上下撲騰。

身材魁梧的張俊端着料食,看到金絲雀的反應,下意識地看向殿門,說道:“官家,他們到了!”

高宗“嗯”了一聲,直起腰身。

小黃門在殿外作揖道:“宰相大人,御史中丞大人,官家已經等候多時了!”

秦檜壓低聲音問:“官家可有說過其他的?他心情如何?”

小黃門微微側身,又瞥了殿內一眼,才道:“那隻雀兒,陪官家逗趣解悶,倒是使得。不過啄人這一點,惹官家不喜。今兒個還說棄了之類云云。”

秦檜與身邊的万俟卨對視一眼,道:“中丞大人,請吧!”

万俟卨哈腰,往後一退,左手做出一個請勢,“宰相大人,你請!”

二人相繼跨過門檻,向趙構作揖:“官家,恕下官來遲!”

趙構揚揚手,明黃色的寬袖跟着晃了晃。

他笑道:“兩位卿家,無需多禮!風雪天,還把各位叫過來,倒是吾對諸位不夠體諒了!”

示意他們落座后,又道:“除夕家宴,可都備下了?”

秦檜從進殿起,目光就連連掃向張俊,後者斜睨他,一言不發。

二人的“眉來眼去”,直到趙構的客套話說完,才算告一段落。

秦檜一本正經地回道:“承蒙官家關愛,老臣家中宴席已備齊全,還備下厚禮,只等明日大朝會獻與官家!”

万俟卨附和道:“啟稟官家,臣亦有厚禮獻上!”

籠中的金絲雀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漂亮的羽毛撲棱一下振起,邁着驕傲的步伐在棲桿是哪個來回走動。

“芙蓉太吵了!”趙構不悅道!

顯而易見,芙蓉便是這玩物的名字。

秦檜站起身,恭敬道:“官家,那鳥已然伏法,再也擾不到官家清凈了!”

張俊聞言身形一怔,見官家冷峻的面龐暈上一抹驚喜色,他懸着的心遂放了下來。

万俟卨又隨聲附和:“這個元旦,官家可安心慶祝!”

張俊想到此前自己利用王貴對岳飛將軍的構陷行為,與眼前拍馬溜須的秦萬之徒又有何異?

不過這也不怨自己,都怪岳飛手下的王貴是塊軟骨頭。

只是,聽他們二人以“鳥雀”形容故人,心裏起了一絲不忍罷了。

這樣的情緒轉瞬即逝。

因為他自知與岳飛不同,岳飛將軍一心愛國,而自己更忠於眼前的官家。

從擁立他即位建立南宋,到提出“南渡方略”,闡明“拒江為險”的必要性。

兩年後,協同韓世忠於黃天盪大挫金軍銳氣,他為趙構集團的南宋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

就在去歲,自己還因為部下王德參與阻大敗烏珠的“柘皋”之戰,被擢升為樞密使。

他早早參透了官家和秦相的意圖,主動將宣撫司兵權奉上,導致韓岳二人的兵權也被收回,三個宣撫司俱被罷免。

在他的潛意識中,為君即是為國,為君即是為民。

既然向金乞和是官家所願,自己何樂不為呢?有什麼比子孫滿堂,金銀財寶更能有保障的呢。

善戰又如何,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圖什麼?

這一點的認知上,岳飛真比不過自己!

不過,剛才與秦檜的眼神交鋒,他落敗了!

隱隱感到自己的前程岌岌可危,不由暗暗嘆息道:這個樞密使還不知道能做多久……

轉念想到自己身為官家親信,定能保性命無虞,最不濟罷去朝官了事,正好脫離這個泥潭。

做一方土財主,那才當真是快活!

“張卿,你意下如何?”

趙構已經站起身,饒有興緻地逗得雀兒歡叫,漫不經心隨口問着話。

張俊神遊八極,聽到自己被點名,連忙起身道:“臣恭喜官家得償所願!”

殿內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趙構喜上眉梢,喚來內侍,分別給三人賞了些物件。

該退下時,趙構獨獨留下了秦檜。

張俊與万俟卨二人貌合神離,轉過文德殿一角,就再無交流,各奔東西。

淫威帝王和姦佞權臣的促膝長談之後,一道詔令在除夕日的大雪中飛進了刑部。

“……以飛獄案令刑部鏤板,遍牒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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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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