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宋軍叫陣
面對正氣凜然的韓世忠，完顏宗弼的確膽怯。
如果是放在十年前，他可能還有再次策馬陣前的勇氣。
但是現在，他真的做不到了，一時間，他有些恍然，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曾經的鐵血歲月。
戰旗獵獵，在他耳邊呼呼作響，完顏宗弼側目而視，終究為自己的現狀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那便是他是金國最強大倚仗。
如果因為這個時候一時的意氣真被韓世忠這個瘋子弄死了，金國還能依靠誰，那就全完了。
他想到這兒，心中好受了許多。
就在這時，對面的韓世忠突然嘲諷道：“怎麼，這就要當縮頭烏龜了？”
完顏宗弼知道他的用意，便嗤然一笑道：“只是不想浪費精力而已！”
“難道你精力已經承受不起我的箭了？”韓世忠繼續說道。
“是你箭術不精，不屑與你過招而已。”完顏宗弼冷哼。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假如真是如此，你何必躲到人海中？難道是你的膽子小了？”韓世忠一語戳穿。
這一句過後，完顏宗弼良久都沒有回答。
顯然，韓世忠的嘲諷模式，終於起了作用，因為他句句戳中完顏宗弼的痛楚。
他的痛處，就是金國的痛處。
想當年金國為了捉拿趙構，搜山檢海，韓世忠一邊護送趙構往南逃，一邊召集人馬，最慘的時候，只有幾十個人的護衛隊。
這些人，還都是跟隨他們一路南逃的普通百姓，一點戰力都沒有。
那時候的完顏宗弼何等威風，他為了將趙氏皇族悉數殲滅，不惜在沿途布下天羅地網。
韓世忠痛恨金國，不止因為岳飛，更因為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為每一夜的夢中，那些血淋淋的同袍手足，都在向他發出求救的呼喊。
所有的趙宋亡魂都在等待安息，唯有用金人的血來祭奠方可。
沒有人比韓世忠知曉金人犯下的滔天罪惡，所以，面對完顏宗弼，不管他擺出何種可憐模樣，韓世忠絕不會心慈手軟。
對面那隻在寒風招搖的旗幟，已經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經。
面對韓世忠無情的嘲諷，完顏宗弼雖然生氣，卻也沒有辦法，於是乾脆轉移話題。
直言道：“韓世忠，你如此態度，莫非是想破壞宋金之間來之不易的和平？”
韓世忠仰天大笑，似乎聽了一個卑劣的笑話。
他朗聲道：“和平？完顏宗弼，你不妨問問我身後的大宋男兒，他們想不想要和平？”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三千鐵騎發出震耳欲聾的高呼。
他們舉刀高聲喊道：“殺！殺！殺！”
山呼海嘯般的聲勢讓對面的金軍鐵騎有些發虛，戰馬露怯后，擺動腦袋往後退去。
金兵為什麼南下，沒有人不清楚。
剛才聽到韓世忠的一通嘲諷，他們心中自然沒了底氣，只好咋副將的示意下，拉緊韁繩，穩住戰馬。
同時他們也意識到，對面的宋軍在氣勢上已經壓過了自己這邊太多太多。
宋軍依然殺氣騰騰，完顏宗弼臉色愈加發白。
透過前面的人群，他恨恨地盯着對方的陣列，恨不得就此開戰。
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給宋人一點教訓！
可是他不敢戰。
這些宋人與當初攻下汴梁時的眼神已經大為不同。
想當年，他率軍在汴梁城下叫陣，宋人從將帥到百姓，眼中竟是惶恐和不知所措。
可瞧瞧現在，他們殺氣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
如果不是自己身後還有三十萬大軍作為倚仗，他真怕韓世忠一聲令下，自己這五千人馬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當然，據他觀察，他完全摸不透韓世忠的用意。
哪怕在兵力上，自己比他高出兩千，他也絲毫不覺得自己能穩贏。
望着蠢蠢欲動的對面陣營，完顏宗弼煩躁不安。
雙方僵持良久，韓世忠一直端坐馬背上，一動不動。
確定他沒有要進攻的意思，完顏宗弼稍微放下心來，轉念一想，如果他真有意進攻，為什麼只帶三千人馬。
從這一點來看，南宋朝廷並沒有真正要和自己開戰的意思。
而韓世忠氣勢洶洶前來，不過是為了泄憤，找茬，甚至是為了自己添堵，故意讓自己生氣的。
想到這一層，完顏宗弼也無話可說。
古話說，成王敗寇，金國在宋人面前，的確是王者般的存在，這是人人都可見證的事實。
於是他決定再與韓世忠分辯一二。
“韓世忠，我金國可是有備而來，如果你敢再繼續這樣咄咄逼人，我不介意把三十萬大軍召回來，與你全面開戰！”
他堅信，韓世忠既然親自叫陣，便說明，這附近沒有其他軍部駐守。
據之前斥候刺探的消息，韓世忠部加上水軍不足十萬。
如果自己兵分三路，其中一路牽制韓世忠部的主力，其他兩部東西夾擊，宋兵未必是對手。
完顏宗弼向來對自己的部署很有信息，除了面對岳飛直接出城主動推進戰線的打法，其他宋將依靠地形取勝的法子，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當然他沒有忘記一點，那就是後備儲糧真的不足了。
將士們一旦知道這點，戰力上就會大打折扣。
再加上金軍跋涉而來，早已身心俱疲，此時宋人拿糧食調動金軍情緒，不得不說，這讓他們無所適從。
嘴上說的硬氣，可心裏卻沒底。
韓世忠當然知道他的底牌，於是冷言道：“三十萬大軍？好啊！你儘管試試！我宋厲兵秣馬，真的很期待這一戰呢！”
期待是不存在的，但是報仇的心情是真的。
完顏宗弼登時啞口無言，他來的初衷很簡單，想來早就讓宋人識破了。
這也難怪，當初派使臣去往大宋談購糧一事，磕磕盼盼談判了幾個月，也沒有任何盡展。
南宋朝廷答應的輕鬆，可以出售平價糧。
可巧合的是，就在答應之後不久，南宋境內就遭遇了一場糧食風波，導致糧食遲遲沒有下落。
要是這運糧北上的消息早二十天，他絕對不會冒險揮師南下了。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巧，他正想着是不是要出兵施壓時，糧船卻突然出發。
一次巧合，他壓根不放在心上。
可是樁樁件件都是如此卡點，發生的不早也不晚，這不得不讓他想到更深層次的意思。
眼下他沒有任何理由開戰了。
因為心中所求快要到手，要開戰豈不是更加勞民傷財？
不用說軍中將士已經無心攻宋，就是遠在東北上京的那些人，也會對自己的決策極近抹黑。
糧食短缺一旦引發民間動亂，只怕這個誘因都會推到自己頭上。
他不怕擔責，但是他害怕十幾年來打下的江山毀於一旦。
每當想到這個，他的心頭就說不出的沉重，加上寒風陣陣，往他臉上直撲過來，他竟然有些頭暈目眩起來。
低頭一看，中間的地方已經流出不少的血液，把衣服都打濕了一大片。
完顏宗弼小聲吩咐副將，讓他務必安排好防衛，自己則在護衛的保護下，調轉馬身，往營帳行去。
他這樣的舉動，讓宋軍哈哈大笑。
“快看快看，完顏宗弼跑了！”
“打不過就跑，這是躲起來哭去了吧！”
“我看未必，說不準是因為韓將軍那一箭，他已經危在旦夕呢！”
不絕於耳的嘲諷，在宋軍中此起彼伏。
一時間，韓世忠身後的氣氛，相當活躍。
而韓世忠看此情景，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朝副將打了個手勢，附在他耳邊，交代着什麼，副將面色輕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