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破雲
待他抬起頭，這才發現，魏恆正站在廟堂中間，右足所踏之處，地面的青磚紛紛碎裂，剛才的那聲巨響，自是由此發出。
卻見魏恆早已收好了火靈晶，右手結成劍指，目光朝着廟外凝視。
順着魏恆的目光，陸離赫然發現，在廟外的的一小片空地上，站着一個小小的人影。
夜色尚未散去，在這荒廢的山神廟邊又怎會有孩童出現？
陸離心有疑惑，本想要出去問個明白；又見魏恆神態有異，知道事有蹊蹺，止住了步子。
就在這時，無數的枝條自廟外射了進來，發出陣陣簌簌聲響。
魏恆早有準備，兩柄飛劍盤旋在前，猶如組成了瘋狂轉動的絞盤，樹枝稍一接觸便被切削地粉碎，紛紛掉落在地。
陸離定睛一看，這些枝條居然都是柳枝，正自驚愕間，抬眼一看，小廟外的那孩童早已失去了蹤影。
“轟隆”一聲響起，圍着魏恆半丈內，地磚翻飛，無數枝條和根莖自地下盤旋而出，倒卷將魏恆罩住
再一次面對這招攻擊，魏恆面色不改，腳踏罡步“嗖”地一聲，最後一柄飛劍自地下衝出，貼着地面畫圓橫斬。
劍光閃現，飛劍自魏恆左側將三條最粗的根莖齊根斬斷。
原來，魏恆早就料到柳妖有此一招，提前將一柄飛劍藏在地下，待柳妖自地下突襲之時，魏恆以雙足引動飛劍，一舉重創柳妖。
那根莖可是柳妖的本源所在，每斷一根，它都得耗費大量時間和靈力才能重新凝聚。
根莖再斷，令柳妖憤怒不已，不等魏恆衝出罩網，所有根莖在剎那間盤旋收縮，要將魏恆當場攪碎。
飛劍折回，三柄飛劍匯作一處，旋轉成一個巨輪，朝着剩餘根莖斬去。
“小心上面。”陸離一聲驚呼。
無數柳枝交錯着，編織成大網從廟頂罩落，魏恆卻並未閃避，他牙關緊咬，飛劍去勢驟增；這是要趕在巨網落下之前斬斷剩餘根莖，只要除盡根莖，柳妖法力一失，那罩落的藤網失去靈力支撐，便再無威脅。
“嘩！”地一聲響動，一顆頭顱大小的木墩被根莖自地下扯出，堪堪避過飛劍斬擊，飛劍去勢已老，貼着木墩下方削過，斬落一片木屑。
半空中，柳妖就像是一隻倒掛的八爪魚，將魏恆扣在當中，廟頂的柳枝也於此刻落下，將魏恆與根莖扣了個結實。
此刻，柳妖靠着根莖倒掛在廟梁之上，無數柳枝穿過根莖間的縫隙往魏恆身上纏去。
魏恆一聲暴喝，周身撐起一個金色的光罩將自己護在其中。
柳枝越纏越密，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繭子，此刻，柳妖已將魏恆完全困住，即使飛劍犀利，臨近此處必將投鼠忌器。
那烏黑的木墩緩緩昂起，皺褶的樹皮分開，露出一張黑色的怪臉來，怪臉嘴巴一張，一口烏黑的霧氣朝着光罩噴去。
那光罩接觸到黑霧，剎那間就被消融開一個口子，無數的柳枝自破口湧入。
陸離早已看出形勢不妙，一聲未吭，倒提了短刀就往上沖，他心思縝密，此刻已然看出，那長了一張怪臉的木墩必是這怪物的命門所在。
雖是勇氣可嘉，可他卻錯誤估算了自己的實力，人還未到近前，一根柳枝自繭子內抽出，在空中稍一伸展便似鞭子一樣抽打過來。
陸離尚未興起躲避的念頭，便被一下抽中胸口，整個人倒跌在地，“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甫一落地，他於瞬間爬起，口中叫毫無意義的嘶吼着，抓着短刀再度前沖；柳枝迴旋，再次揮出。
“啪”的一聲，柳枝抽在陸離左肩處，枝頭盤曲，連着陸離的發簪一併打碎；陸離踉蹌兩步，頭髮披散，目如凶獸，又待上前廝殺。
被柳枝纏繞的光罩內部，柳枝自魏恆斷臂處鑽入，瘋狂攝取精血；魏恆恍若未覺，他雙目如炬，盯着外面的陸離，聲音洪亮：“為何不逃？”
陸離一怔，昨夜一幕幕似走馬觀花般在他腦海縈繞。
在他的執念里，是想保留一顆復仇的種子，而且自己的弟弟當時就躺在旁邊，自己又怎能見死不救。
而如今，面對這種仙魔一般的怪物，他卻完全沒了逃離的念頭，與其苟且存活，不若與弟弟就這麼解脫了也好。
於是，陸離朗聲應答：“九言在此，先生在此，我為何要逃？縱使不敵，不過一死而已。”
魏恆面露微笑，手心處火靈晶再次出現：“陸離，今日之禍，自我而起，且送你一場造化，權作補償，若你仍未能感知靈氣，那隻能說明，你與大道無緣！”
他話音一落，右手握緊，靈晶怦然碎裂，一團紅光自他手心迸射而出，光芒被光罩所阻，整個光罩內紅芒大作。
柳妖也感受到了光罩內那無比充盈的靈力，那已侵入內部的柳枝迅速抽出盤在光罩破口處，緊接着，剩餘的五條根莖扒在破口處猛力撕扯，似是要擴大破口，那個長有怪臉的木墩湊到面前，貪婪地嗅食着溢出的紅芒。
突然，一隻手自光罩破口處伸出，一把扣住了它的後腦，將它扯進了光罩里：“一起成仙罷！”
言罷，一道如骨瓷破裂般的聲音響起，光罩炸開，一枚金色的光團引着一束紅芒衝破廟頂直逼天際。
柳妖根莖狂舞，拚命攝取溢散的靈力，待紅芒乍現，剎那間，無數小兒臂粗的柳枝自地下鑽出，盤旋成約有一丈直徑的柱體，衝破屋頂直追紅芒而去，那原本就已朽爛的廟頂瞬間便被掀飛。
柳枝叢內，魏恆手握怪臉腦殼，他周身已被柳枝纏繞，正隨着枝條盤旋越升越高，怪臉仰望着天空，似是對那股紅芒充滿了渴望，竟連抓住它腦殼的魏恆也顧不上了。
“玄劍山弟子魏恆，今日在此破境。”
朗聲傳來，紅芒貫入蒼穹，天空響起陣陣雷吟，似是應和。
陸離望着那攀上高空長達十數丈的柳枝瞠目無言，他自小在安陽城中長大，雖知道世間強者無數，可強到頂峰，也就是宗師境界的李碩；而如今看到這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巨妖，心中對修仙者的強大充滿了神往。
正自震撼間，他忽然聽到耳邊似乎有一縷非常微弱的動靜，那是隱藏在空間內的一絲微小呼吸。
他雖沒凝神去聽，可不一會，這種小小的呼吸越來越多，就像是有無數的精靈在他周邊奔走，它們隨着空氣流動歡快地奔跑着，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分散到空間的任意角落。
不經意間，那僅僅學了半個時辰的《五行感知篇》的吐納法訣自行運轉。
天上，一滴雨落在了他的額頭。
隨着這滴雨水落下，周圍所有的精靈都消失了，在陸離的感知里，空中飄浮着各種顏色的薄霧，白色、青色、黑色、紅色、黃色。
他立即明白了過來，這，就是五行靈氣。
小廟方圓三十丈內，雨落如絲。
“陸離，三年之內你若能突破蘊靈五層，可到元武國玄劍山，通過選拔拜入宗門。”天空之上魏恆的聲音遠遠傳來。
若有修仙界前輩在此，定然能明白，這便是蘊靈境突破到聚元境的異象，靈氣化雨。
只是，在正常情況下，靈氣化雨是在修仙者氣海內演變，從未有過引得天降靈雨的奇景。
直到陸離修為漸長才終於明白，魏恆這是強行破境，以獲得瞬間跨越境界的力量，他知道此舉過後自己必然身死道消，索性倒行逆施；在即將破境靈氣最為充盈之時，將自身所有靈氣打入空中。
柳妖受靈力吸引，無數枝條朝着夜空中的紅芒伸展。
突然，一道霹靂劃過夜空，粗碩的閃電於瞬息間狂瀉下來，在破廟的上空爆出一片熾芒，照得整個山林亮如白晝。
被柳恆以靈氣送上天空的最後一張雷符終於發動。
雷符本就以威力強橫著稱，這張雷符被魏恆以破境聚元時的全部靈力發動，其內涵的靈力已然增長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轟……隆隆……”雷聲陣陣，響徹蒼穹，久久未曾平息……
所有的柳枝靜靜地矗立着，已沒了任何動靜，陸離獃獃地望着七丈來高的半空處，那被雷電擊中的枝條上火光騰騰，整個柳枝結成的巨大柱體就像是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
靈雨戛然而止！斯人已去……
東方，一縷晨曦，天光破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