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迫聯姻
時值盛夏,正午日頭毒烈。
位於月河北岸的別墅區雖在濃綠的掩蓋下躲過陽光的炙烤,卻躲不過濃綠之中的知了。
整齊尖銳的蟬鳴穿透牆壁,鑽進宋愉的腦子裏,簡直要掀翻她的天靈蓋。
“啊啊啊別叫了!好煩!”
站在宋愉卧室門口剛要敲門的宋父宋母聽到房間裏傳來怒吼,還以為是被女兒發現了,連連道歉:“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下一秒,卧室門從裏面打開,宋愉站在門后悻悻地摸了下鼻頭,“沒說你們,是知了。”
宋父鬆了口氣,轉眼又想起自己過來的原因,鄭重道:“阿愉,爸爸媽媽討論過了,確實不該讓你年紀這麼小就結婚,談家那邊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煩惱了。”
本以為這話能寬慰到女兒,沒想到她聽完表情更垮了。
宋愉欲哭無淚,如果真能想到辦法她就不會這麼煩了!
身為名牌大學的“有為青年”,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會剛過法定結婚年齡就被人提親。
照她的性子,誰敢阻擋她的自由之路,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如果對方是國內頂級豪門談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畢竟,談家人跺一腳,全國經濟都要抖三抖啊。
那是攀不上的高枝,同時也是下不來的巨木。
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宋氏集團不能說是蚍蜉,也頂多就算是個瓢蟲。
見女兒滿臉頹喪,宋父也知道他的承諾不太有說服力。
談家突然登門,美其名曰聯姻,但話語強勢,絲毫不給宋父宋母留考慮的餘地。
等夫妻倆反應過來想要拒絕,卻發現自家股票連番下跌,顯然是被談家警告了。
明天就是兩家正式相看的日子,如果這時候提出退親,談家不僅不會同意,還會讓宋氏集團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可宋愉無拘無束慣了,讓她嫁豪門當媳婦,別說宋愉接受不了,宋父宋母也很難接受。
所以宋父決定為女兒的幸福博一把,至於怎麼搏,他還沒想好。
大不了把宋氏賠出去,反正賺錢本就是為了讓女兒幸福,如果女兒不幸福,這錢不賺也罷。
作為貼心棉襖,宋愉看老父親眼珠子一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不會讓他那麼做。
她嘆了口氣,“爸,算了,雞蛋碰不了石頭,胳膊擰不過……”
哎,等等!
電光火石間,一個絕妙的主意從宋愉腦子裏劃過,她興奮地睜大眼睛,“雞蛋碰不了石頭,胳膊擰不過大腿,但如果石頭先碎了,大腿先斷了呢?”
夫妻倆迷惑對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翌日,談宋兩家會面,宋愉在談家人驚詫的目光中落座。
說是談家人,其實只有談老爺子在場,準新郎談懷戎不見蹤影。
無所謂,愛來不來。
宋愉吹了一下遮住半邊臉的斜劉海,黢黑的眼皮半撩不撩,摳着同樣黢黑的手指甲蓋兒,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唇釘,眉釘,鼻環,就差在舌頭上也釘個釘了,純純的中二殺馬特。
不知這樣的兒媳婦,能走進莊嚴的談家大門嗎?
“宋愉,給談老問好。”宋父表面嚴肅,內心已經為宋愉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他女兒,這種辦法都能想出來。
“你就是宋愉?”
看着眼前奇裝異服,坐姿金刀大馬的小姑娘,老爺子不由得對宋父發出疑問。
“宋總,這和你家全家福里的人不太一樣啊。”
當日提親,老爺子親自上門,那時宋愉還在學校,他只從全家福里見過宋愉的模樣。
杏眼粉腮,嬌俏可愛,很是靈動。
現在嘛,只能說幸好談懷戎沒來,不然這樁婚事指定黃。
不等宋父回答,宋愉弔兒郎當地開口:“全家福不得溫馨一點?真正的我就這樣兒。”
“談老,沒和您講清楚是我不對,但小女的確不太適合做談家兒媳,聯姻的事不如……”
宋愉翹起二郎腿,心中勝券在握。
然而下一秒談老爺子的話把宋家一家三口從裏到外劈了個焦嫩。
“挺好,有個性,我喜歡。”
打鐵需趁熱,老爺子乾脆把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中秋節。
他當然知道宋愉不想嫁,但她註定得成為談家的兒媳婦,這是上天啟示,不可違拗。
回到家,宋母給宋愉卸妝。
擦掉黑色眼影和口紅,摘掉黏在臉上的小釘子,宋愉姣好的面容重現,只是嘴角眉梢都耷拉着,看起來有些可憐。
宋母看在眼裏,一陣心疼。
“阿愉,你怎麼答應了,再堅持堅持,你爸爸能說服談老的。”
能說服嗎?
宋愉想着飯局中場談老單獨和她說的話。
“宋愉,我知道你的用意,但實話講,今天無論你做什麼結果都不會變。”
“另外我想,你應該知道華風集團。”
華風,那是另一棵憑宋家撼動不了的大樹,卻在一夕之間人去樓空,銷聲匿跡。
難不成是談家做的?
宋愉打了個激靈,她不敢賭,爸媽白手起家攢下的家業,不是她拿來換取自由的籌碼。
走一步看一步吧,況且婚能結就能離。
思及此,她握住宋母的手,眉眼彎彎,故作輕鬆道:“媽,我想通了,當闊太太沒什麼不好的,就當是新的挑戰嘍。”
與此同時,談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結束和宋家的會面,談老爺子馬不停蹄趕去公司找兒子談懷戎。
辦公桌后,樣貌清雋的男人快速瀏覽着文件,眼神犀利。
鋼筆在文件上唰唰作響,捏着筆的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冷白皮下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勾得人忍不住想去細細描繪。
老爺子推門進來,他頭都沒抬一下,手下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停頓。
“宋家丫頭挺好,準備準備中秋節舉行婚禮。”
談懷戎沒反應,該幹嘛幹嘛。
父子一脈,老爺子也不管他聽沒聽見,自顧自地說:“丫頭叫宋愉,二十一歲高材生,和你很般配。”
“般配?”
談懷戎終於捨得抬頭,看向父親的眼神充滿諷刺。
“單憑她是你找來的,就不配。”
“你!”手裏的拐杖重重戳向地面,饒是談老氣性再好也被這逆子惹惱了。
他這個兒子,說好聽點是有主見,說難聽了就是背德忘祖!
天天和老子對着干,還敢諷刺他不配,簡直是要造反!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拒婚,我會打斷你的腿,讓你在輪椅上舉行婚禮!”
“你盡可以試試。”
老爺子氣得仰倒。
看著兒子軟硬不吃,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眸光幾度閃爍,最後默默嘆了口氣。
“老實結婚,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聞言,談懷戎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深深望了兒子一眼,談老沒細說,轉身走向門口。
“還有兩個月,好好準備婚禮吧。”
兩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一大早,宋愉還沒醒透就被拉起來化妝。
幾個化妝師圍着她嘰嘰喳喳,什麼天生麗質,出水芙蓉,把她誇得天花亂墜。
然而宋愉只是敷衍地嗯嗯,困得點頭如搗蒜。
直到婚紗套在身上,腰腹被狠狠勒緊她才徹底清醒。
絲綢裙擺在燈光下泛着細膩的光澤,與鑽石釘珠相映生輝。白紗墜地逶迤如雲,一字肩的設計與精緻勻稱的肩頸相得益彰。
在一片聖潔的白中,宋愉如同歐洲中世紀油畫裏的公主,如夢似幻。
別說化妝師,連宋愉自己都忍不住倒吸涼氣。
只是,美則美矣,卻和真正的她,相去甚遠。
夢想本不分高低貴賤,做豪門貴婦也是一種人生方向,但於宋愉,則是萬重枷鎖。
她也問過談老,天底下那麼多想嫁進談家的名媛,為什麼偏偏找上名不見經傳的她。
談老只說天機不可泄露,等時機成熟自會告訴她。
“唉!”宋愉小聲哀嘆。
果然豪門水深,她還沒跳進去呢就被淹沒了。
陪在一旁的宋母捕捉到這一聲嘆息,輕聲道:“阿愉,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的,談家根本沒有給他們後悔的機會。
不想讓母親擔憂,宋愉迅速收起情緒,攬着宋母的胳膊悄悄說:“不,媽媽,我不後悔。”仟韆仦哾
……
新郎化妝間,談懷戎也已收拾完畢。
白禮服挺括熨帖,胸口兩朵精巧的紫色洋桔梗讓平時冷得像冰雕似的人略顯溫情。
只不過一張嘴還是能把人凍個半死,“東西呢?不會是騙我的吧?”
“哼,”談老爺子白了他一眼,捏着u盤的手伸出去,卻又在即將碰到談懷戎時倏地收回。
“婚禮順利完成,它才會到你手裏。”
嘖,真麻煩。
談懷戎有些不耐煩,突然覺得為了個不確定真偽的東西答應結婚或許並不是正確的選擇。
但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錯過。
眸光一暗再暗,談懷戎深呼吸,生平第一次對父親做出讓步,抬腳走向婚禮禮堂。
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他告訴自己。
這場名不副實的婚姻,不會長久,更不會給他的人生帶來任何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