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迷幻深林
三天後。
“處理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可不可以讓少閣主再幫個忙?”
初九洛沉默了,看着蕭栩亭良久,才說,“蕭右相,有些人和事,不可追憶,該舍就舍了吧。”
蕭栩亭苦笑着說,“如果換做少閣主,你還會如此事不關己,淡然自若的說出這些嗎?”
初九洛想了想,自然是不能的,她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做到沒有喜怒哀樂,的確,因為與自己無關,所以這一切,她都可以冷眼旁觀,甚至不起半點情緒起伏。不是她冷漠,實在是她做不到對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感同身受她的悲歡離合。
“難產是個意外,哪怕真的追究,源頭也是右相你當初的無可奈何吧。”初九洛不希望自己插手這些瑣事,再加上,這女子生產本身就是拿命在賭,只是很悲哀,那女子賭輸了。
初九洛真的找不出任何可以責怪其他人的理由,“右相,如果你想找人為你妹妹的死做陪葬品的話,以你的身份地位,你一人就可以做了。”
蕭栩亭當然清楚這些,但他真的接受不了,因為當初妹妹的婚事就是自己默許的,可這樣的結果,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初九洛還是略微聽說了當初蕭栩薇的事的,當初蕭栩薇喜歡上一個窮小子,蕭家上下都不同意,說什麼蕭家大小姐要嫁什麼樣的皇親貴族不行,非要嫁一個家徒四壁的窮小子。
可是愛情上頭了的兩人,就這樣私奔了,當初其實蕭栩亭知道蕭栩薇要和那小子私奔的,但耐不住自家妹妹的苦苦哀求,就隨他們去了。而蕭家也當這個女兒沒了,直接對外說蕭栩薇因病去世了。可不過短短一年,他那活生生的妹妹真的就沒了。一年裏,連半封書信都沒有,再次得知她的消息的時候,居然是難產而亡,任誰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她沒了,我總感覺是因為我當初沒有勸說她回頭。”
看着蕭栩亭,初九洛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初澤翰也許也會在那些勸不住自己的時候,懊惱後悔吧。一瞬間,初九洛竟覺得,有些心酸,可能是替初澤翰心酸吧,畢竟有自己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妹妹。
或許是出於對初澤翰的愧疚,又或許是因為看着蕭栩亭的悔不當初,初九洛坐了下來,很平心靜氣的說,“人,總會有上頭的那一刻。我哥哥也在無數個瞬間,勸說過我無數遍,也得到了無數次的失敗。勸說無果,我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但都是對的嗎?沒有人知道我做出的決定就一定正確,起碼在結果出來之前,沒有人知道。可我哥只希望我能平安,可每一次,我都幾乎喪命在我的那一個又一個的決定里。
他或許跟你一樣,在我出事的每一次里,都無法接受當初勸說不了我決定的時候,但那又怎樣呢。因為他知道,哪怕表面上勸說我成功了,我在他看不到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會堅持着我自己的決定。所以,不是你們的錯,只是,在那個時間裏,有些東西,蒙蔽了我們,讓我們忽略了你們勸說里的擔憂。”
說著說著,初九洛突然理解了初澤翰有時候的啰里啰嗦,也明白了初景堂很多時候對自己的嚴詞厲色,的確自己以前很是不懂事啊。
“沒想到,少閣主不論是為人處世,還是勸說人,都一樣,出色至極。”
初九洛知道蕭栩亭這是想開了一點了,“很多時候,能禁錮人的,只是人的思想。你想通了,很多東西都不再是問題了。”
“少閣主解決了本相的困擾,這是少閣主想要的。”蕭栩亭遞給初九洛一個信封,估計裏邊的就是雪黎鳶現在的位置了。
正當初九洛準備離開的時候,蕭栩亭開口了,“倘若少閣主遇到什麼困擾或者需要幫助,我相府的大門永遠為少閣主敞開。”
不知道是不是初九洛的錯覺,她總感覺蕭栩亭最後看她的眼神深情款款的,讓人難以忽視。
“那右相是不是看上你了啊?”就在初九洛他們騎着馬走着的時候,顧傾城突然莫名其妙的說。
嚇得初九洛差點跌落馬下,氣得她,“胡說什麼呢你,人家可是雨國最年輕的右相,年輕有為的,看上我這個半死不活,還被蝕骨折磨着的一隻腳踏在了閻王殿的廢人啊。”
顧傾城看着初九洛這樣詆毀着自己,就不服氣地說,“可是你善良,大度,對任何人都可以真誠待人,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而且你對身邊的人都能拿出真心去對待,這在這個薄情的世界更是難得的一股清流,喜歡上你也是很正常的。”
初九洛不想跟顧傾城探討這個話題,就直接繞開了這個話題,“這林子裏大霧籠罩,怕是會有瘴氣。”
顧傾城也是學醫的,他知道瘴氣的毒性,於是兩人乾脆下了馬,徒步走了進這林子。
“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啊。”顧傾城疑惑的說出這個問題。
而林子裏的霧大到兩人哪怕站到面對面的程度,也難以看得清楚對方的面容,初九洛只好拿馬鞭綁住了她和顧傾城的手。
就算顧傾城不說,初九洛也察覺到了這林子的詭異,實在是安靜地太不尋常了,連半點鳥叫聲都沒有。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顧傾城還不知道這風行大陸還存在着這樣一個被大霧蒙罩着的林子,而且還是在雪國和雨國的交集處,相當於是這一片大霧成了天然的屏障,直接將雪國還有雨國直接給隔開了。
“迷失深林。”
這就是迷失深林?顧傾城震驚的看着初九洛,“這就是只存在着世人口中神秘的迷失深林?都沒有人真正見過,更別提知道它在哪啊。”
“其實它一直都在這兒,只是進來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走出去的。所以這兒一直都屬於禁地,沒人活着走出來過,又怎麼會有人知道它確切的地方。”
顧傾城想想也是,哪怕風行大陸一直盛傳迷失深林就在雨國的不遠處,但還是沒有人真的能確定它的確切地點,估計就是從來沒有人真正的從這個鬼地方活着走出來過吧。
想到這兒,顧傾城不禁擔心了起來,“那我們誤闖了這鬼地方,那不是......”
初九洛聽得出顧傾城的言外之意,安慰道:“你是覺得你還沒娶妻生子,就在這兒生死未卜而擔憂嗎?”
“娶妻生子?”顧傾城一直只想着要萬擎天甚至鬼獄門付出應有的代價,而萬擎天輕而易舉的死了,這讓自己這仇恨顯得有些可笑。但至於他自己,他還真的沒有認真想過他以後的生活。
“放心吧,我會帶你平安回到風國的。”
不知道為什麼,初九洛的話,永遠都會在你感覺到不安的時候,給予你無盡的安全感,讓你不知不覺的就要去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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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七王府里,氣氛依舊壓抑,儘管風凌御已經將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悉數派了出去,可依舊是沒有半點關於初九洛的消息。
“九九找不到,連鬼獄門的餘孽也毫無消息,本王要你們有什麼用。”
“王爺,是屬下們無能。”緒風頂着風凌御的暴怒,站了出來。他也知道,初九洛對於自家王爺意味着什麼,再加上鬼獄門那些沒能捉住的人,對初九洛的威脅有多大,這也難怪自家王爺如此暴怒,畢竟初少閣主已經失蹤了將近兩個月了。
“全部下去領罰。”
“王爺沒必要這麼生氣,小九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回來的。”柳大娘看着風凌御憔悴的樣子,心疼的安慰着。
“九九剛到王府的時候,給柳姨添了不少麻煩吧。”
柳大娘是風凌御的奶娘,在柔妃還在的時候就在照顧風凌御了,後來柔妃沒了,也一直在風凌御身邊照顧,風凌御也對柳大娘很是尊敬。
“怎麼會,小九姑娘很活潑,給王府增添了不少生氣呢。老身還記得,自從娘娘沒了,王爺就一直沉悶寡慾的,可自從小九姑娘來了王府,王爺不僅說話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是啊,是九九的出現,改變了自己,可如今......
“雖然老身不清楚小九姑娘為什麼失蹤了,但她也不會希望再次看見王爺是這般憔悴的模樣。”
說到這兒,風凌御居然笑了一下,“那丫頭喜歡長得漂亮的。”
是啊,一開始要不是自己這容貌,估計那丫頭還不會這般忍氣吞聲的留在他王府,陪他剿匪,還入宮,狩獵什麼的吧。
“柳姨放心,九九會回來的。”
“小九姑娘是個大愛的人,應該也不希望看見王爺因為她處罰下屬,也請王爺看在老身照顧王爺這些年的份上,放過這些孩子吧。”
柳大娘見風凌御還是不肯鬆口,就想跪下來,卻被風凌御扶了起來,“算了,就罰這個月月例,下不為例。”
“緒風,收拾一下,去千機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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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如果洛兒真的熬不過蝕骨,我該怎麼辦,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這一個多月,沒有初九洛的消息,焦急的不僅僅只有風凌御,初澤翰也在瘋狂的找尋着初九洛的消息,可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半點蹤跡。
千墨白將手臂搭在了初澤翰的肩上,一邊拍着他的手臂,一邊安慰着,“九洛洛會沒事的,而且,你還有我。我會幫你一起找她的,有我在呢。”
“可我知道,這一場失蹤,是她自己設計的,顧大夫也是她擄走的,可如今,卻沒有她半點消息,一旦蝕骨真的無法治癒,那我是不是就沒有妹妹了。”
“蝕骨在九洛洛身上多少年了,這麼多年,我們都能幫她扛了過來,這一次,也可以。”
真的可以嗎,那為什麼洛兒要瞞着他們所有人,自己去面對......
初澤翰知道千墨白不過是在安慰自己,洛兒很可能出事了,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躲着,選擇了自己去面對。
“我是不是很沒有用啊,初家護不住,我爹也為了保護我,死了,現在,連洛兒,我也保護不了。”
千墨白不忍心看到初澤翰的自責,將他的臉對準自己的臉,強迫初澤翰直視自己的眼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初家是因為初非玧那混蛋才蒙此大難,而初伯父是為了救自己的兒子,換做是我,為了心愛的人,我也會豁出命來護他。至於九洛洛,我查到她曾出現在雨國蕭家,那就證明,她沒事,只是可能在處理些事。”
“你說什麼,洛兒在雨國,她,她怎麼不回來啊,我要去找她。”
千墨白笑了,摁住了初澤翰的肩膀,“你冷靜點,我都準備好了,晚點就出發。”
“謝謝你,墨白。”
千墨白輕輕地撫摸着這些天因為著急尋找初九洛而沒睡過一個好覺,初澤翰眼下的青黑,忍不住在初澤翰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一吻,“我們之間,你永遠不需要說謝謝。以前,我總覺得時間還有好多,可這些天發生的這一切,都太突如其來了。澤翰,等我們接九洛洛回來,我想給你一個家。我會成長起來的,會成為你最堅實的依靠。”
初澤翰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該不該向他父親袒露自己對千墨白的感情,可又怕初景堂接受不了,也怕千墨白對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但那天,洛兒有意無意的試探自己對千墨白的感情,自己也腦袋昏昏的說了出來。
可在他後來想起的時候,就後悔了,畢竟墨白可是千機閣的閣主,更是千機的獨子,他不能這麼自私。
初澤翰一想到這些就想推開千墨白,可卻被千墨白死死的抱住,“初澤翰,我告訴你,我千墨白還就非你不可了,你要是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本來想說些重話威脅一下初澤翰的,可最終還是不忍心初澤翰為難,只能說了句不重不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還怕把初澤翰抱得太緊,弄疼了他,將手臂的力量鬆了一點,只是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初澤翰的手,整個人直接靠在了初澤翰的身上。
真就是‘我就賴上你了,你看着辦吧’的樣子,得虧手下的人來報風凌御來了,千墨白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初澤翰,但還是留了句,“我就看上你了,初澤翰,你自己看着辦吧。”
然後兩人一起去大廳見風凌御,千墨白還在走到了半道,又拉住了初澤翰的手,妥妥的在宣誓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