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見林琪瑢一臉悔意，他才語氣緩和道：
“只是將萬魂兜朝下向著你腦內的方向，鬆開了一道縫隙。玉心的威能從這道縫隙，直接向你腦內發散；
說也奇怪，彷彿你與這玉心天敵一般。那威能爹一絲也無法承受，進入你的體內卻不擴散，只專心對付你體內的古怪，旁人都顧不上了。
那銀光小人閃了幾個時辰終於不見，但是玉心也彷彿徹底失效了一樣，對旁人再無效用了。
這時我們又擔心，如果有玉心就行了，再住到全是鎮魂石的卧室，會不會過量反受傷害？
事實證明，只是白擔心；
只有玉心在，你睡眠就僅有三個時辰，加上卧室的鎮魂石才能安穩的睡上一晚；
如今你大了，睡眠又有減少的趨勢，我與你娘估計，那小東西還只是被隱匿了。
這麼多年過去，定然在不斷的成長變化，以至於本來可以讓你安眠的卧室，也漸漸效用不濟起來；
平流居自來就控制外人進入，也是怕那些鎮魂石讓人出了意外。
長生、長遠是負責掌管醒神液，來往你院子的都會被長生幾人施用上一點醒神液。
呆時間長的人，他們都會找機會再補上一點來做補充。
你卧房入門口左邊是你走的，右邊是來人走的，右邊那半塊玉階實際上就是醒神液泡出來的。不然到你院子的人只要進去，在如此巨量的鎮魂石之下那還了得。
你的卧房房頂四壁，都是隔絕鎮魂石威能的特效材質所成，修者有所感也只是少量，只當你神魂不穩，是爹這個父親疼愛你這個幼子所備的物件罷了。
爹娘對你遠行和交友管束極嚴，就是李修齊也沒準你帶去你的卧房，從不讓你在外獨自呆過一天以上，也是這個道理。”
“瑢兒，如果沒有讓爹娘一百二十個放心的人做你師傅，爹娘寧可你一輩子當個一事無成的公子哥，也不允許讓你被他人所害，落個魂斷的下場。
林家其它人爹娘可以不管，但你們這幾個孩子不行，尤其是你，知道嗎？”
錢靈霞急切地望着林琪瑢，這時他們要一個保證，即便很無道理。
林琪瑢腦子一片空白，摸了一把下巴，竟然一手的淚水。
原來他的修鍊之心竟早就深入骨髓。此次雖因四星不能入宗門，但他也從來沒真的絕望過。
他一直以為他爹是家主，他還有機會，所以他能夠淡然以對。至少是四星不是么？可為什麼他身上，還有這樣見不得光的東西？
“如果我修鍊……”
“如果沒有特別情況，修鍊不會對你自己和林家造成影響。
但只要被發現，最大可能是留你不會留林家，留林家就不會留你，更甚至你和林家都要消失……
爹和你娘冥冥中總有一種感覺，你身上這個銀光的小人，很可能有天大的作用，尤其是對道祖甚至是仙人……
這雖只是猜測，但在沒有徹底弄清楚之前，任何危險都不能輕易去冒。”
“怎麼能這樣……”
“你今晚是不是被發現了，才會有終蓋天與冥況的大戰？”錢靈霞緊張到嗓子都啞了。
“我當時只是感覺太無聊，閉目按書上所說的方法存想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腦子裏便出現了兩個人，隨即黑衣人臉色大變，一道巨大劍光在我眼前劃過，把我斬得粉碎，痛死我了，睜開眼睛還在臨風石。”
林宸鷟夫妻臉色驟變，林宸鷟聲音有些發抖：“你從哪得的什麼書，怎麼會有這種法門？”
“叫無算，在外書房，長生他們打掃小書庫里存書，有一本漏下了，就帶回內書房給我。
可是我發現每讀完第一頁，這一頁就會變出另外一些古文，怎麼也讀不完，怎麼也無法打開第二頁，夜裏閉上眼它們還會變化成其它形態，在我眼前飄來飄去，回回也不相同……”
“那是我十幾年前搜羅雜記秘史時入府的……天意……難道真的是天意？
我一直為此事想方設法，沒想到成敗俱在此一舉。”
“相公，相公，你要穩住，千萬穩住。”錢靈霞低低叫出聲。
林琪瑢看向父親。
只見林宸鷟嘴角不斷的流出鮮血，殷紅了前胸衣袍，觸目驚心。
他扶住林宸鷟，驚慌至極：
“爹，爹，那兩人八成都沒有確定是我。
那黑衣人那一劍是故意要將我一絲感知震碎，以他兩人能力，即便再天才，也不可能在爭鬥中瞬間將我用無算法門放出的感知來源弄明白的。
只是咱們林家又要被濾一遍了。”
林宸鷟木然的眸子轉了轉，一張口，一口血塊噴了出來。
錢靈霞痛哭失聲，林琪瑢心如刀絞，突然之間恨起自己。
“瑢兒……答……應爹，沒有……爹……的同……同意，不去……修鍊！”林宸鷟緊緊抓着林琪瑢的手哀求道。
這就是從小時候開始和自己鬥氣了十幾年的爹。
這就是外面人人敬仰的林家主，林琪瑢一把抱住了林宸鷟，眼淚不住的流在血里。
“……我答應，你不同意，我就不修。永遠不修，好好做個大公子，給你們二老養老送終！”
隨着這句話的出口，林琪瑢看到林宸鷟煥發了生機的眼光，錢靈霞淚中開懷的笑面。
一剎那，他彷彿看到了冥冥中的命運。
選擇取捨是痛苦的，然而只要值得，又有什麼關係……
*——*——*——*
林宸鷟在母子二人合力總算安置下來睡著了。
睡前還直念着天明要想辦法，安排林琪瑢如何擺脫宗門的嚴查。
林琪瑢坐在父母卧房外間敞開的窗邊，看着外面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錢靈霞看來還透着許多的茫然與彷徨。
這個孩子——
錢靈霞心中痛苦，更多的卻是無奈。
沒有父母願意親手摧毀骨肉的夢想，除了不得已。
做夢也沒想到，小兒子第一次的痛苦，是夫妻兩人所給……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要是外人所創，小兒子不知有無命在。希望以後，他能堅強起來，長大了，該學會飛翔，學會保護自己了……
“不用擔心，你爹只是火急攻心，吐出淤血反而是好事。”錢靈霞撫着林琪瑢的肩，在一邊坐下，輕聲安慰。
“雖然從小他總搶我的東西，總是嘲笑我，總是讓我鬱悶，但我喜歡他，從來都是喜歡他的，尤其是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下的時候……我發現我是願意放棄的，只要你們好好的。”林琪瑢收回心思，看着母親喃喃道。
“娘知道，你爹也知道。
你爹從小就想讓你懂得努力才有回報，機智才能保護進取，珍惜才能讓你自己幸福的道理。
但是這回他還是擔心你受到強迫，心中不好受，才說動五位太爺動用了林家外園的力量，出動了足有三位道尊，爭取到了林家上下一晚上的自由時光，就想藉機好好與你談談。
爹娘從小就想儘力給你自由，但卻不得不束縛你的腳步。
你爹其實是想告訴你，在你自身的安危得到保證的前提下，他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
不僅是你爹，還有娘，你大哥與其它三個哥，你二姐妹妹都是如是想的。
咱們這一房最驕傲的，就是嫡庶兄弟齊心友愛不分彼此，大家一起才能齊力斷金。”
“他們早知道？”
“他們不知詳情，只大約猜出你的身上有事，並不太樂觀。
這些內情讓他們知道詳細，可能為他們帶來更多不測，增加你暴露的機會。
所以爹娘只是提了提，他們自己猜測三分罷了。
你也記住，除了你自己、爹娘，以後不能讓哪怕再親再信任的第四人知道你的身世。
它只會為別人帶來更大的危險，威脅你的性命。”
他就是想，就是想成為仙一樣的在空中自由自在……林琪瑢雙手掩面，不想讓母親看到他的悲傷。
“孩子，你想修仙，全家都支持你。大家都在找能夠保證你的性命安全，同時又能讓你修仙的辦法。
大家都在努力，你也要努力，你的路，你要堅持才可能走下去——”
“我從小都以為你們只想將我拘在身邊，才不同意我出族修鍊的要求。原來我一直理解錯了……”
林琪瑢拉住錢靈霞的手，頭顱抵在其上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