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學院首席是我哥106
親王,那又怎麼樣?難道一個僕人,也敢違背他的命令了嗎?
蒼老的沉墜下來的松垮皮膚,在此時更疊成了溝壑一般。每一道褶皺里都藏着他暴躁的情緒和不甘的野心。
那雙日益渾濁,而顯得圓融寬和了許多的眼睛中,更是暴露出了隸屬於他本性的暴戾與陰險。
在光明教會當中,本應該地位至高無上的紅衣主教以及大主教,此時的身體卻抖如糠篩,不安地收回了目光,絲毫不敢觸怒那名已經蒼老,卻變得更加暴戾、始終不肯放下權利的老人——
可憐的僕人並不知曉自己正好踩中了教皇閣下的痛點。他沒有等到來自主人的回復,還矜矜業業地佝僂着身體站在門外,不安地等待着。
彩色琉璃繪製的圓拱形門上,倒映出了他彎下來的身體和那片瘦削的影子——
突然之間,華美的法杖莊嚴地敲擊着地面,從法杖的頂端,更是擊出了一道極為耀眼炫目的白光。
雖然是光明系的魔法,但從它延展的魔紋上來看,這絕對不是光明魔法中常規可見的治癒、凈化魔法,而是裹挾着極為可怕的威勢,似疾風驟雨,更似雷霆萬鈞,直向著門外的僕人衝去!
如果這一擊落在了實處,那麼那名僕人的血液將會迅速蒸發,骨頭和毛髮都會被炙熱到極致的光芒化為齏粉。這樣純粹地帶着光明元素的魔法,卻比許多殘酷的攻擊魔法都要可怕,是真正能讓人從世界上消失的詭異魔咒。
主教們意識到了什麼,他們微微顫抖起來——當然,是怕教皇閣下在之後會拿他們來泄憤,和憐憫之類的情緒無關。
真正令他們沒想到的,反而是來自教皇的可怕攻擊,居然被無聲地消融了!
眾人一時吃驚,警惕地看過去——
是誰做的?
光芒被黑暗吞噬,琉璃門外依舊平靜。
華貴沉重的大門被驟然推開了,從裏到外,兩扇大門發出沉悶吱呀的聲響,隱匿的灰塵顯示着它們已經很久沒被這麼正式地開啟了(平時只會打開一扇小門),但它卻依舊有條不紊地推進着。
隨着那巨大金屬鏈條碰撞的聲響,門外的冷風瞬間吹了進來,風景和月色一併照亮了小會議室內的場景。
正處於盛怒狀態的教皇閣下,依舊維持着傲慢優雅的姿態,緩緩地回頭望了過去。
「哎呀呀。」
那名平時相當高調難纏的塞繆爾親王閣下,此時卻滿臉笑容,語氣輕鬆地道「對一個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使用光湮術,教皇閣下平時可真是有閑心啊。」
「這樣消耗魔力,等到真正要使用的時候,說不定就精力匱乏了。」
他好像是在為教皇着想似的,語氣溫和體貼,絲毫沒有內涵其他。但是那雙眼底,卻冰冷地像是寒冬時的湖面,凝成了冰,也不見底。
在小會議室當中的人,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塞繆爾親王的存在!
當然,這也很正常,畢竟塞繆爾怎麼說也是一名禁咒法師,哪怕不以戰鬥天賦見長,也絕不會弱到哪裏去。真正讓這些主教臉色鐵青難看起來的,是塞繆爾其實不止是一個人來的。
從敞開的巨門當中,能看見塞繆爾的身後,是一批又一批,穿着製作精良的鎧甲的精銳騎士。
長槍上的寒芒在月色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而在這些騎士的身後,想必還有一批隱藏在暗地裏的,更為棘手的魔法師團。
這樣多的士兵闖入了教皇閣下的領域,他們毫無察覺,只能說明小會議室當中早就被做下手腳,或許是隔離外界感知的魔法陣,又或者是什麼稀奇生僻的魔法道具,但總之,這樣精細的籌備,一定是來者不善的。
教皇閣下已經維持不住在大多數人眼中,那慈藹的神色。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唇角是微微向下抿的,非常嚴肅,加上那些層疊松垮得有些誇張的褶皺,整個人透出了一種詭異的腐朽氣質。
與其說他是一名老人,其實更像是一名死人。
因為執念而久留在人世,不肯消散的亡靈一樣的死人。
「塞繆爾閣下。」教皇抬起了眼,神色懨懨地說,「你帶領這麼多的私兵入侵我的魔法領域,是想要殺人奪權嗎?」
他看上去簡直虛弱似風中殘燭,冷風一刮都能折斷他的脊樑,頭上冠冕上鑲嵌的大顆寶石,都沉得能折斷他的腦袋。那乾枯的只剩一層皮的細瘦的左手,更是狠狠地攥緊了華美的法杖。似乎要依靠着法杖,才能勉強站立的模樣——但即便是他虛弱成了這副模樣,在場的所有人,卻沒有一個敢輕視他。
沒有一個不忌憚他。
連塞繆爾也是如此。
塞繆爾親王也無聲地握緊了他手中的法杖,不動聲色地指向了面前危險的老人——那些在頭銜上僅遜色他一階的紅衣主教,甚至都沒能多博得一分塞繆爾的注意力。
塞繆爾親王也十分明白,對方是在試探他什麼,但是他不介意告訴對方。
「並不是我的私兵。」他說道。
教皇渾濁的眼底,似乎顯得更陰鬱了一些。
「教皇閣下,或者說,米歇爾·羅法師,你的陰謀已經敗露了。」
「女王陛下已經掌握了你和魔物勾結的證據。」塞繆爾親王慢吞吞地開口,「要我說,米歇爾,你可真是個瘋子。」
這句話絕對真心實意。
光明教皇的運氣,實在不算好。
如果不是托諾城被圍攻失聯,而那裏面,有艾斯特親王唯一指定的繼承人,順便還有他那不爭氣的兒子。不管是艾斯特還是他,恐怕都不會這麼慎重嚴密的追查,以至於發現了光明教會的異樣,到牽扯出教會的權利最高統治者、教皇米歇爾就是幕後的那隻推手。
知曉這個消息的人,並不算多。
哪怕那些立於王庭最頂端的那些貴族們,聽到之後,恐怕也會大吃一驚——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光明教皇要這麼做。
倒並不是說米歇爾是個多麼磊落的人,而其他人,又多麼信重他的人品,純粹是因為,米歇爾根本沒有做這些事的理由。
權利、財富、榮譽……他全都擁有了。
光明教會的教皇,是曾經站在權利巔峰的人物。哪怕現在光明教會逐漸式微,但光環猶在,只要米歇爾還擔任教皇的位置,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女王也不會動他。
最重要的是,米歇爾其實活不了幾年了。
哪怕他曾經是世界上最偉大、最強大的魔法師,是無數光明法師朝聖的中心,是光明女神的寵兒,是天選之人——但他活的實在太久太久了,久到力量還沒有衰退的多明顯,就註定要走向死亡了。
這樣的米歇爾,就算奪權,也根本佔據不了那個位置幾年,根本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讓自己的最後幾年變得落魄潦倒。
對他這樣風燭殘年的人而言,說不定「身後名」才是最重要的。但和魔物勾結,卻是背叛了整個大陸的人類,是一件足以磨滅他過去所有光環和榮譽事迹,讓他整個人名聲都徹底爛掉的荒唐事。
所以塞繆爾親王很不理解。
哪怕是米歇爾直接自立為王,和現在的帝國對上,塞繆爾親王說不定都能更理解一些——可是和魔物有所牽扯,就完全是與所有人類,甚至大陸上所有的智慧種族為敵了。
大概是塞繆爾那種不解到有些憐憫的眼神,實在是太刺目了,讓教皇臉上的表情,變得比得知這是來自女王的命令的時候,還要難看起來。
他似乎因此而憤怒,眉頭很深地皺起來,鬆弛的皮膚幾乎都緊蹙在了一起——
「塞繆爾親王。」到這種時刻了,這位瘋子教皇居然還喊得很客氣,「您知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塞繆爾親王「……」
他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就這種作死程度,順利的話應該就能活到明天。
當然了,米歇爾所指的肯定是自然壽命。
雖然都知道這名教皇活不長了,但塞繆爾親王這樣滴水不漏的人,哪怕已經和眼前人徹底成為敵對關係了,他的言語卻還是相當的謹慎,一時未言。
而教皇似乎也不在意塞繆爾親王的沉默,他相當平靜地說道「三十三天。」
一個相當準確的數字。
他這樣強大的魔法師,對自己的死期,其實是有所預知的。而這個預知的時間,比所有人的估計都還要短——
至少塞繆爾親王是這麼想的,他以為起碼還要再等幾年,米歇爾才會咽氣。
「留給我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有很多、很多,需要我去做的事,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平靜地說著這些話。那鬆弛地垂搭下來的眼皮底下,卻湧現出很不甘的、濃郁的不舍的野望,「我不甘心。」
「所以在這最後的時間裏,我決定——」
「犧牲我自己。」
聽到他用「犧牲」這個詞的時候,塞繆爾親王忍不住不怎麼優雅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先犧牲我剩餘的時間和人生,去改變這個日益腐朽的世界,開闊新的局面,新的秩序。」米歇爾的唇角,似乎下意識地向上彎起,露出一點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來,「只有在最黑暗的時候,人們才會想起光明。」
塞繆爾親王,實在是忍不住打斷了他,「等一下——」
他謹慎地思考了一下,說道,「米歇爾,你該不會以為你勾結魔物的事敗露后,還會有人信仰光明教會吧?」
米歇爾那雙蒼老的、點綴滿了昂貴寶石的手抬起來,遮住了面容。又從手的縫隙當中,透出了極癲狂的笑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