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深夜,拿着鐵鍬的村民們點着手電,在後山的墳丘開砸土地。
頂着森森月光掘開邢家大姐的墳墓后,村民們忍着心中瘮意把那口薄薄的棺材抬了出來。
在開棺看清裏面躺着的、點着血紅眼睛帶着微笑的詭異紙人,幾人面色一僵,只覺得這墳地陰氣森森,趕忙把棺材送到了邢家院門口。
此時邢家院子外圍了幾百口子人,從邢家的院門口圍到了大街上。
這些都是那些聽說了事情真相后大為震驚、又連忙跑回家說給親人聽的村民們叫來的人。
半個村子的人都在這兒了,打着手電把邢家門前圍得水泄不通,燈火通明。
一些脾氣暴躁的村人拿了爛菜葉子,往坐在邢家院子地面上的邢老太太身上扔。
一邊扔一邊罵:「你個黑心肝的老婆子,生了個黑心肝的狼崽子!自己害了親閨女,兒子毒害媳婦兒,搞得整個村子都不得安生!」
邢老太太雖然個子矮小身形乾瘦,但卻是個混不吝的潑辣性子。
她一把摸向旁邊的雞圈,從受驚嚇母雞亂撲騰的雞窩裏摸出幾枚溫熱的、還沾着雞屎的蛋,跳起來就砸了院門口叫嚷的村人滿頭滿面。
「我呸!你們還不是一群陰陽爛溝子的貨,現在開始裝好人,當初就是你們幾個跳得最高、跟着罵得最歡!」邢老太太叉着腰操着一口方言破口大罵。
一個人對百十口子也毫不氣短:
「你們敢把臉上的布兜子扯下來嗎?看看一臉的爛瘡都是活該,罵俺兒子?明天你們就「冚家鏟」!」
「「冚家鏟」在瓦拓村當地是種非常惡毒的罵人詛咒,意思是希望對方全家遭遇不幸、親人死光。
被砸了一臉雞蛋液的村民們又氣又惱,眼瞧着要衝進院子動上手了,其他村民們趕緊攔住,給外頭抬紙人棺的村民讓了個道。
這下圍着的百十口子村人都看到了棺材裏的詭異場景,一邊倒抽冷氣,一邊嘖舌稱「造孽」。
棺材抬入邢家院子的時候,院子裏頭燒了熱水的村婦們已經給呆愣愣的邢老大擦了幾遍身子。
走出屋的時候直搖頭:
「你們沒看到,邢姐身上捂出來的肉瘡一個個比手指頭還大,一擦盆里都是血水,那叫一個慘!」
「哦還有,她人都傻了也不知道喊痛的,小顧師父說她的魂兒掉了好多,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恢復。
諾,現在裏頭就在給邢姐叫魂呢。」
看到院中的棺材,拉木長嘆一口氣:
「邢嬸子,你這樣做事情就是在壞好不容易修來的母子緣分啊!」
邢老太太油鹽不進,冷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是我們邢家的家事,老大是我肚皮里掉出來的肉,我愛怎麼安排她關你們這群外人什麼事?」
就在這時,顧之桑等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黛西和奚海紅恰巧聽到了邢老太太的話,當即怒道:
「孩子又不是你的物件能讓你隨意擺弄,你這是蓄意謀害、非法囚禁!」
拉木問道:「幾位大師,邢家老大咋樣了?」
顧之桑拿着紙巾慢條斯理擦拭着手指,說道:
「少了兩魂五魄,現在她的軀殼中就只有一道「幽精」鎮體,兩道「臭肺」、「雀陰」吊著命,還好是這三道最為重要的魂、魄,否則她現在已經死了,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人有三魂七魄。
其中三魂為「胎光」、「爽靈」、「幽精」。
前者「胎光」也稱天魂,源於母體,主生機活力和太清陽和之氣,久居人身可以使人受益延年。
「「爽靈」為地魂源於父體,主財祿機謀、神思敏捷。
而「幽精」亦稱為人魂,是一個人的生身主魂,掌控一切康健人慾、身體機能;
死後或轉入輪迴、或變為孤魂野鬼到處遊盪的都是人的「幽精」一魂。
邢家大姐的身體中三魂空了兩道,「胎光」和「爽靈」不翼而飛,但最為關鍵的人魂「幽精」還在軀殼中遊離,才沒讓她的軀殼和命格徹底崩壞;
這是其一幸事。
而七魄中「臭肺魄」位於「海底輪」,掌控呼吸吐納;
「「雀陰魄」位於「喉輪」,掌控身體的基本性機能和生理。
此二魄也都是恰巧能夠維持人體基本活性的魄,雙重幸運加持之下,竟讓邢家大姐僅有一魂兩魄、又在地窖中人不人鬼不鬼地躺了半個月,也依然活着。
但也僅僅是還活着。
其餘五魄「吞賊」、「屍狗」、「除穢」、「非毒」、「伏矢」分別掌控免疫力、感知和警覺、祛除穢氣和排泄、病痛燥熱、思想意識。
全都離體后,邢家大姐疾病纏身、大小便失禁、形同痴獃等等癥狀都冒了出來。
這麼如行屍走肉沒有尊嚴地活着和一死了之相比,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走到院中薄棺前,顧之桑往裏看了一眼,而後兩指並起貼着紙人的眉心位一勾。
她分明沒有用力戳破紙人,但一旁的其餘人還是看到那紙人癟了下去,就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從中被她抽了出來。
端詳了片刻后,顧之桑略一點頭:「確實還算幸運,意識能恢復過來。」
尋常人等看不到,但奚海紅四人能看到她的指尖勾着一團霧蒙蒙的半透明人形物質。
是幾道散魂散魄,凝結在一起的樣貌,分明和屋裏痴獃躺着的邢家大姐一模一樣。
這也是邢家女被鎖在替身紙人中的一魂三魄。
分別是地魂「爽靈」和「吞賊」、「除穢」、「伏矢」。
這些散魂散魄入體之後,邢家女的意識就算回來了,一些身體機能也能夠恢復,對日常基本生活不會有太大影響。
但她仍然丟失天魂「胎光」,以及「屍狗」、「非毒」二魄,是不可能找回來了。
因為這幾道魂魄已經在幫她弟弟邢老二擋災的過程中,被怨念深重的邢家媳婦的「起屍」當成邢老二給撕碎了,永遠拼湊不回來了。
這些魂魄失去所帶來的種種後遺症,也會一輩子困擾邢家女,給她的生活帶來種種不便。
顧之桑牽引着懵懵懂懂的一魂三魄,把它們引渡到了邢家女的軀殼中,道:
「等個幾分鐘,魂魄重新融為一體之後她就能醒過來了。」
拉木連連點頭,經過一天的折騰,他現在已對顧之桑深信不疑:「那我們還要怎麼做,才能讓邢家媳婦消氣?」
村民們也說道:「是啊小顧師父,我們是真的知道錯了,當時不該說那些閑話,求求您讓邢家媳婦開恩饒了我們吧!」
顧之桑語氣平淡,說道:
「邢家媳婦的冤屈已經水落石出,想必孰是孰非你們心中也有了一桿秤。」
「她的屍體當初你們破壞剖開,現在需要立即找村中風水最好的穴地,打造一口楠木厚棺、壽衣、香燭紙錢給它重新辦一場白事。
每家每戶都要掛白幡,白事舉行途中需要揚灑紙錢陳述自己的歉意,這樣舉村之力讓它感受到你們的誠意,才能最大程度地化解它心中的怨恨。」
拉木點頭說道:「現在這兒就有專門置辦棺材和白事的師父,他全都記下了,明天一早就照着辦!」
「這樣做一場白事,我們臉上的瘡就能消了嗎?」
顧之桑說道:「會停止擴散,也不會怎麼都癒合不了了,只要不是瘡面過大、糜爛程度過深,塗半個月到一個月的藥物應該都能好。」
「但是有一點要提醒你們,就算消去了「人面瘡」,你們的身上也都有「病根」了,會比普通人更容易重新染上業障。
以後說話議論時一定要多加註意,不要妄言不確定的事情,更絕對不能製造、傳播謠言,否則有可能繼續生出「口舌業」。」
這些苦頭是「口舌業」的遺留,會困擾這些村民一段時間。
而少數當初懷揣着惡意,故意羞辱、辱罵、甚至趁機打砸過邢家媳婦的那些村民,「口舌業」更重,就算傷口癒合也會留下疤痕,日後除非手術很難祛除。
聽到臉上的傷終於有可能消掉,村民們都狠狠鬆了口氣,連聲道謝。
顧之桑又道:「至於村中那個失蹤之人王林被活埋的案件,我們已經通知了最近縣城的警署,很快警方的人就會趕到處理這件事,你們等候調查和通報就可以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涉事的幾名村民家中,現在應該還藏有大量的現金、以及部分首飾。」
村裡人頓時看向了人群中幾個死亡村漢的親人。
有人忽然道:「老孫媳婦兒,你過年的時候戴了個金鐲子吧?怕不是就是拿這個錢買的?」
「還有陳家叔嬸兒,我說你們家陳哥和俺們家一樣,一分工錢都沒拿到,怎麼家裏還天天買酒買肉過得這麼滋潤!」
「嘖嘖,活埋啊!那王林再不是個東西,這下手也太狠了!」
被盯着的死者親屬們十分不自在,嚷道:
「看着俺幹啥,那些錢本來就是俺男人幹活兒的工錢,王林把我們一家老小的活命錢捲走了,他活該!」
「還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呢,誰也沒看到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不能聽一個外鄉人說道就什麼都信啊,說不定我家那個根本就沒參與活埋呢……」
顧之桑輕笑一聲:「這位嬸子說得沒錯,我也不過是個江湖術士,說的也都僅僅是我算出來的東西。
到底有沒有這些事情、王林怎麼死的,等警察來了調查便可知。」
「只是你們就算什麼都不知道,可丈夫兒子往家裏拿了那麼多錢,你們就一點沒有好奇詢問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被質問的村婦神情訕訕,最後沒好氣地嘟嘟囔囔,只說自己的男人死得慘,不願意搭顧之桑的話。
實際上正如顧之桑所說,這些死者親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真相。
至少是知道王林之死、家中巨款是哪裏來的。
分了錢的一共只有七個人,但當初沒拿到錢款的足足有十幾個村民。
那一部分村民的工款,其實也是被這七人心照不宣的吞了。
從某種程度上,雖然這些村民是在隱瞞王林之死,但所作所為和王林也沒有本質區別。
很快當地警方便乘着夜色,趕到了瓦拓村。
他們在邢家、以及其他死者家中分別找到了數萬元的現金。
另一撥警員則是按照顧之桑算出的大概地點,去了另一個村子的荒地,尋找王林的屍骨。
很快警員們便在當地的一片林子中挖到了被埋近兩年、爛得不成樣子的屍骨。
深更半夜瓦拓村也熱鬧得不行。
村民們都被聚集在空地,聽着警員拿着大喇叭反覆強調公共安全相關知識:
「人都死了這麼多,為什麼不報警呢?你們覺得自己能解決,這解決了么……」
顧之桑等人還在邢家,凌晨時分,邢家女姍姍蘇醒。
早已等候在此、準備做筆錄的警員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恍惚了好幾秒鐘,才扭過瘦到臉頰凹陷的頭顱看了過來,一言不發。
警員看了眼顧之桑,「顧小姐,她……?」
顧之桑道:「你有什麼都可以直接問,她畢竟少了一魂兩魄,其中「屍狗魄」丟失會讓她的反應能力大大減弱,簡單點說就是她會比普通人愣一些,但意識和思考能力是正常的。」
警員雖然聽不懂什麼魂魄、「屍狗」,但還是點點頭,問道:
「邢女士,你可以說說被你母親囚禁前後的一些細節么?以及她對你的一些強迫行為,比如是否強迫你以玄學、非自然手段,替你的弟弟做出了什麼承諾?」
聽完警員的問話,半晌邢大姐慢吞吞搖搖頭,悶聲道:
「沒有、強迫我。」
奚海紅/黛西/警員:?
緊接着邢家大姐道:「我願意的,也不是囚禁。」
黛西眉頭緊擰:「邢女士,你不用害怕,你母親的惡行已經暴露了,她不能再掌控你了。
她可是差點害死你!」
可無論眾人怎麼問,邢家大姐都只是悶聲坐在床上,並沒有指控自己的母親和弟弟。
這下別說是警員,就連選手們也懵了。
一言不發的顧之桑冷笑一聲,道:「不用問了,她的確是自願替邢老二擋災的。」
她常年生活在極度的重男輕女的環境中,思想早就被邢母馴化了。
彩禮錢給弟弟、掏空夫家給弟弟?
都是因為弟弟是男孩,可以傳承香火、是老邢家的根子啊!
當邢母提出讓她給邢老二擋災的時候,邢大姐有一瞬間的難過,但很快她便「溫順」地接受了。
誰讓弟弟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呢。
顧之桑冷聲道:「只是你應該沒想到,你的母親要你給邢老二擋災一次還不夠,直接讓你二次替死,這些天外界發生的事情你都能感知到、也知道自己在地窖里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你母親每天給邢老二熬雞湯、擦身體,可曾對地窖里的你有過一丁點歉意?
你覺得你替人擋災,就不會有苦果么?你少了一魂雙魄,分別對應了你的壽命、敏捷和健康,未來你不僅會頭腦愚鈍,也會小病不斷壽命減少,除此之外你還會很容易撞邪。」
顧之桑並沒有危言聳聽。
魂魄是人最重要的東西,少了一魂尚且會讓身體虛弱高燒不止,更何況是三道。
她再次確認:「哪怕是這樣,你也要替她隱瞞罪行嗎?」
聽到她的問聲,邢大姐的臉上閃過一絲扭曲的痛苦和掙扎。
邢老太太讓看事婆婆做的紙人身上,是穿了綉着她自己名字的壽衣、胸口也有她的八字。
而邢大姐本身就是她的親女兒,兩人血脈相連、再加以做法,把邢大姐的魂魄封在紙人中,很容易就能蒙蔽凶物的感官。
原本空蕩蕩的紙人瞬間被填充起來,有身體有靈魂,氣息和感官上和「人」沒有區別。
再把其埋入棺中,就像是邢老太太已經下葬了。
這才讓邢老太太躲過了死去兒媳的報復。
可邢大姐本身還活着,她的魂魄被封入棺中也是有知覺的,在她真正的身體躺在地窖中忍受皮膚潰爛、空氣惡臭稀薄時,她另一半靈魂也在地下忍受窒息之苦。
饒是她經歷過那些痛苦,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何其惡毒、輕賤女兒的人,可邢大姐猶豫掙扎了許久,最後臉上的神情還是一點點衰敗下去。
直到最後,她都閉口不言,說一切都是自己自願的。
母親沒有逼迫自己。
看着她如此懦弱、被完全洗腦,黛西和奚海紅簡直要被氣死了。
警員們也非常無奈。
沒有邢大姐的指控,他們就奈何不了邢家老太太。
看着邢老太太滿臉挑釁的得色,顧之桑視若無睹。
郉老太這個跳樑小丑還影響不了她,但她心中的無名怒火,是被郉大姐勾起來了。
對於瓦拓村的調查和教育一直到凌晨一點多才結束。
凌晨三點,不少身心疲憊的村民已經回到了家中,進入夢鄉。
漆黑夜色中,一身紅斑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躺在床榻上,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他像是在夢中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猛然驚醒,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漸瞪大、滿臉驚恐。
邢老二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都喊不出來,就像是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的嘴巴。
他面上覆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那是一團四肢細而扭曲的、皮膚焦黑的人形鬼影,赤紅如血的猙獰面孔和邢老二臉貼着臉。
是邢家媳婦的鬼魂。
哪怕魂魄被重創,哪怕知道邢家附近有那個非常強大的玄師存在,可它心中對邢老二強烈的恨意,還是讓它來了。
細而尖銳的聲音像是女人幽怨的哭聲:
「老公……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現在那個孩子沒有了,我乾淨了,你們……滿意了嗎?!」
邢家媳婦的聲音陡然尖利,強烈的怨氣讓邢老二雙眼爆突,佈滿紅血絲。
他面孔因為驚恐至極而十分扭曲,細微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對、對不、起……饒了、饒……」
和他睡在同一張床塌上的邢老太太被動靜鬧醒,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口吐血沫、在床上大力抽搐,臉色都鐵青了。
她尖叫哭嚎着,跑下床從抽屜里拿出驅邪的符在兒子頭上揮舞。
可這一次無濟於事了。
邢老太太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心肝寶貝,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慘死,死前痛苦不堪。
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樣子,焦黑的怨鬼暢快不已,赤紅的面孔上露出明晃晃的、帶着惡意的笑,遁出牆壁。
被邢老太挑刺辱罵了這麼多年,它很清楚,比起弄死邢老太,讓這個視兒子如命根子的老太婆親眼看着寶貝兒子橫死,才是對她最大的折磨。
果不其然,邢老太太抱着邢老二的屍體,瘋狂捶打床榻。
嘴裏還用最難聽的話咒罵著死去兒媳、顧之桑、甚至是自己的女兒。
她怨兒媳索命,怨顧之桑沒有把兒媳滅殺了,還怨自己的女兒不中用,擋災也沒擋成還是讓她的寶貝兒子死了。
滿心怨懟的邢老太太顫抖着從抽屜里拿出幾個稻草和木料扎的小人,在心裏默念一些人的名字,而後拿出針來,在小人的胸口、眼鼻、肚子上反覆狠扎。
當她默念着顧之桑的名字時,她覆滿皺紋的面孔扭曲:「去死!去死!」
一邊詛咒着,她一邊扎針。
只扎了兩下,邢老太太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睛、心臟、肚子裏——就是她扎在小人身上的位置,像被錐子捅穿似得劇痛難忍。
她「哇啦」一聲,一口腥臭的血液從口中噴了出來,倒在床上捂着心臟痛呼不止。
另一頭某處臨時居所中,在床榻上盤膝而坐的顧之桑緩緩睜開雙眸,眼中儘是冷漠和諷意:
「蠢貨。」
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自投。
如果邢老太老老實實不作妖,那她作為一個道德敗壞的普通人,沒有觸犯太過嚴重的法律,除了口頭上的譴責還真沒有太多辦法,能讓她遭到懲罰。
可她非要作死,把咒術用在顧之桑頭上。
那麼邢老太這一刻就從普通人的身份,變成了術數使用者,顧之桑的任何防禦、回擊,也不過是有來有往的正常鬥法。
技不如人,活該喪命。
她看了眼漆黑的窗外,想了想還是起身出門。
在瓦拓村村外的密林之中,一團模糊的黑影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爬在地上。
已經沒有屍體加持的怨魂有些透明,但它口中念念有詞,無數怨氣從它體內溢出,朝着整個村子擴散。
邢家媳婦已成厲鬼,怨念太深,根本就不打算放過這個村子。
正當它還要獻祭魂魄、也要詛咒村子時,一條飛掃而來的鐵索從遠處而來,精準且大力地套住了它的上半身,把它直接往後扯飛、摔倒在地翻滾了好幾圈。
怨鬼大驚失色,發現怎麼也掙脫不開,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套着的是一根「勾魂索」。
它一抬頭,臉色十分難看:「你是地府的陰差?!」
怨鬼又懼又恨。
懼的是這個年輕女人深不可測,它頭顱被一柄木劍直接砍下、魂魄被傷的痛楚至今還歷歷在目;
而恨的是此人多次阻撓它宣洩仇恨。
顧之桑道:「折騰夠了。」
怨鬼面露扭曲,冷笑着想到「這道貌岸然的玄師又要說些大道理」了。
它正準備開口,魂體便被扯得騰空而起,直接被甩入了一扇不知何時架在顧之桑身側的漆黑鬼門中。
邢家媳婦:??
顧之桑揚手把怨鬼扔了進去,一揮手鬼門關閉,消失在原地。
她這也算是幫助地府緝拿在逃厲鬼、增添業績了。
至於這邢家媳婦怎麼評怎麼判,都交由地府去抉擇,與她無關,她也不想管。
顧之桑慢吞吞收了「勾魂索」,感受着周圍剛剛成型的詛咒開始潰散,滿意離開了此地。
第二天,驚叫聲從邢家院子裏傳出。
前來給邢老二做筆錄的警員們怎麼也敲不開門,破門而入后,便看到床榻上的死狀頗慘的邢老太太和邢老二。
誰能想到就在半個晚上的時間,再次離奇發生了命案。
但當他們去問《靈事》節目組的選手和顧之桑時,這些玄學人士也都是一臉懵、一問三不知。
幾個選手在警員走後,都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顧之桑的方向。
白慈緩聲道:「終於能離開這個村子了……」
顧之桑輕輕點頭。
禾羋塗面無表情:「離開是好事么?還不是去下一個案件地點。」
顧之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