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系統又遁逃了。

但它的離開恰好印證了沈呦呦的部分猜測。

她踮起腳尖想將書放好,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多了。

如果賀赫的系統是未來的她發明的,為什麼會流落到他的手上呢?

那個系統又為什麼會只剩下一塊碎片呢?

還有,派統統來的究竟是誰,真的是未來的她嗎?

它穿越而來找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真的是想救她和爸爸嗎?

統統之前說的那個主系統,又是什麼?

許多謎團不受控制地從呦呦的小腦瓜里冒了出來,真正讓她感到不安的,還是統統之前的那句話。

“……她是世界的罪人。”

迷惘與困惑同時在心底升起,小姑娘站在書房裏,卻像是站在滿是迷霧的森林裏,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然而這卻是一條註定她只能自己來走的路。

“呦呦,”書房門被敲響了,“出來吃月餅啦!”

是保姆奶奶的聲音。

那本書終於被穩穩地放好,沈呦呦眸底漸次染上一抹亮色,她清脆地應下,快活地走了出去,“奶奶,怎麼今天就吃月餅呀?”

明明過幾天才是中秋。

保姆奶奶挪挪嘴角,沈呦呦這才看到正在試圖偷吃月餅的爸爸。

眼看着爸爸就要朝着她最喜歡的冰皮月餅下手,小姑娘瞬間顧不得這麼多了,她連忙順着爬上桌子,護住月餅,“爸爸,龔伯伯說了,你要保持身材!”

她氣勢洶洶,“龔伯伯說,你這段時間已經胖了足足三斤了!”

沈年蔫了,他試圖用自己有健身來跟沈呦呦討價還價,然而敗在了小姑娘一聲聲“三斤”中,最終只能委屈巴巴地癱在桌子上,可憐兮兮,“爸爸明天就要出遠門了,你還這樣對我。”

若是龔章在這,肯定會搖頭感嘆,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沈呦呦的裝可憐原來全都是在沈年這學來的。

沈呦呦有些驚訝,但還是緊抱着月餅盒不鬆手,“爸爸要去哪?”

“他被邀請參加央視的中秋晚會,”保姆奶奶看着這對父女鬧騰,欣慰地笑道:“好像還是個單人獨唱節目。”

她雖然不懂娛樂圈,但這些年也算是看着沈年“樓塌下”的一員,此時不由感慨萬千。

“用年輕人的話來說,你爸爸啊,總算是開始走花路咯。”

沈年有些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謙虛兩句,就聽“砰”的一聲,月餅盒被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腦中的書本開始飛速翻閱,沈呦呦終於想起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不安什麼。

是她一直在竭力避開、放棄思考的一段劇情。

劇情中的爸爸,正是在跟着陳現一起參加中秋晚會時,被一名導演看中。

那名導演,正是讓爸爸猝死的那個片場的導演。

“爸爸……”

沈呦呦張了張嘴,她想讓爸爸不要去中秋晚會,然而保姆奶奶恰在此時開口:“你看,呦呦都高興壞了。”

“畢竟是央視的晚會,那麼大的舞台呢,得有多少人看到啊……”

沈呦呦怔怔地跪坐在椅子上,保姆奶奶高興的聲音漸漸遠去,她清透的眸子裏只剩下爸爸狀似不在意、實則高興的樣子。

在這一瞬間,呦呦的眼前閃過很多,有爸爸在游輪上唱歌的樣子,也有他抱着尤克里里、坐在巷角的樣子。

那是爸爸的夢想。

因為她,爸爸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已經遲到許多年了。

沈呦呦半天沒說話,沈年察覺到不對,從高興中稍稍回神,“呦呦,怎麼了?”

沈呦呦搖了搖頭,她有些猶豫地看向爸爸,“爸爸,如果有人找你拍戲,你會去嗎?”

沈年納悶,“誰會找我拍戲?我那演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都看不下去。”

然而女兒依舊執拗地看着他,沈年只當她眼睛蒙上了“女兒濾鏡”,兩手交叉放在腦袋後方,佯裝思考。

“你這麼一說,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據說演戲來錢快熱度又高,還能迅速提高知名度,而且有些人的演技……”

他想起這段時間在公司遇到的幾個小生,不由搖頭感慨,“總覺得‘我上我也行’。”

沈呦呦小手攥得更緊,眼底波光晃動,沈年忽地一笑,將手鬆開,反問:“但我為什麼要去演戲?”

“我喜歡的是唱歌,又不是錢,也不是知名度。”

沈呦呦的手緩緩鬆開,眼睛微微放大,看着隨意癱坐在椅子上的爸爸。

他的大長腿曲起,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桌面,姿態懶洋洋的,卻似乎莫名帶着一層光。

“呦呦不知道,”保姆奶奶在旁邊笑道:“你爸爸以前其實想當個‘流浪歌手’的。”

沈年毫不避諱,甚至笑着主動道:“四海為家,多浪漫啊。”

小孩子對於父母以前的經歷總是天然帶了幾分好奇,沈呦呦抿了抿唇,臉上的酒窩淺淺地露了出來,“然後呢?”

然後沈年又開始不着調,“可惜你爸我長得太帥了,每次去天橋底下賣唱都被層層圍了起來,夢想就此破滅,全劇終。”

沈呦呦:“……”

她早就深諳對付爸爸的方法,小手暗示性地把手放在月餅盒上,輕輕地拍了拍。

沈年輕咳一聲,繼續道:“後來我沒辦法,四處躲藏的時候,遇到了你龔章伯伯那個大騙子。”

“他說我肯定能出道,讓我去參加那個選秀。”

“他說我在這唱有什麼意思,不過就被幾個、最多幾十個人聽到。”

沈年眼睛定在虛空的一點,嘴角下意識勾起,“他說會給我更大的舞台,讓千千萬萬個人聽到我的歌,我自己的歌。”

客廳里安靜了下來,月光從陽台照了進來,輕柔的。

沈年收回目光,搖頭笑道:“後來我才知道,你龔伯伯就是個畫餅大師。”

他確實一炮而紅了,但是緊隨其後的,不是鮮花與掌聲,而是深不見底的泥潭。

顧姝確實是直接導致他千夫所指的原因,但究其背後,真正讓他牆倒眾人推的,還有他的“不懂事”。

他不願意賣人設,堅持要唱自己的歌,直接指齣節目組的選歌抄襲……

此間種種,都說明了他不是個聽話的藝人。

所以陳現才會如此斬釘截鐵地說,沈年不適合娛樂圈。

沈年說到這,原本想一筆帶過,卻忽然想起了爺爺的話。

“呦呦這孩子,心思重。”

爺爺將棋子放好,頭也不抬,“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那時候不懂教育,總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一味地把你保護起來。”

“現在老了,才知道,其實小孩子那雙眼睛,是看得最清的。”

沈年寫字的筆頓住,耳邊只有爺爺下棋的聲音。

“可惜,落子無悔啊。”

……

沈年雖然不知道呦呦為什麼會突然聊起這個話題,但在這一個瞬間,他卻忽然想將一切剖開來,講清講透。

“呦呦,”他認真地看向女兒,“你應該知道,你還有爺爺奶奶。”

沈呦呦敏銳地感覺到爸爸的態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她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手不安地攥成一團,“我、我在網上看到過。”

沈年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後悔,他早該跟女兒說清楚這些,卻因為心底那種莫須有的惶恐和驕傲,一直拖到了現在。

“從我有記憶起,你爺爺和你奶奶就一直在吵架。”

保姆奶奶已經借口收拾東西,躲進了廚房,沈年深吸一口氣,“那時候你祖爺爺還沒有發家,家裏的傢具常年碎成一地,隔音還很差,所以我最喜歡藏在衣櫥里。”

那是整個家裏最安靜的地方。

“時常藏着藏着,就不小心睡過去了,然後就錯過了上課。”

沈年笑道:“現在想想,也不怪當時的老師不喜歡我,誰會喜歡一個成天逃課的孩子呢?”

“可是,”沈呦呦有些着急,“可是這不是爺爺奶奶的錯嗎?”

在沈呦呦樸素的對錯觀里,誰犯的錯,誰就該承擔錯誤。

“為什麼老師不去討厭爺爺奶奶,反而要不喜歡爸爸呢?”

爸爸明明是受害者呀。

沈年沒想到沈呦呦會在這較真,他試圖解釋,“因為他不知道我的家庭情況……”

“不知道就應該好好調查,”沈呦呦強調,“如果都不夠了解,怎麼可以平白無故對一個人隨意表達喜惡呢?”

“而且他還是一名老師!”

老師這兩個字,對於越小的孩子,越帶着一種金燦燦的感覺。

也因此在聽到爸爸的老師竟然不加判斷,就隨意對爸爸下定論后,沈呦呦表現得格外氣憤。

“水蜜桃老師從來不這樣,”她還舉起了例子,“每個小朋友她都會好好地對待,之前有個同學總是動不動就哭,水蜜桃老師都沒有生氣。”

“她認真地弄清了理由,還去特意做了家訪,後面那個同學成了我們班第二喜歡笑的小朋友!”

沈年有些手足無措,事實上,這種陳年的疤痕,此時已無法讓他泛起波瀾,偏偏小姑娘非常在意。

“爸爸,他怎麼對你的?”

“額……”沈年努力回憶,“罰站、罰抄、打手板、不許我進教室……”

沈年每說一個,沈呦呦的眼睛就放大一分,但她還是勉強壓住了自己的怒氣,繼續追問:“那他怎麼對爺爺奶奶的?”

沈年絞盡腦汁,但他實在搜尋不出這段記憶,只能無力地搖搖頭。

沈呦呦幫着回憶,“有教育嗎?有談話嗎?……那提醒呢?”

她看爸爸一個個搖頭,都有些要被氣哭了,沈年手忙腳亂地剛想安慰,就見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用力地搓過眼睛,氣呼呼道:“怪不得爸爸會怕老師!”

沈年不由得怔住了。

他回想起自己剛剛輕飄飄的那句話,忽然理解了女兒的氣憤。

如果他真的對這位老師的態度毫不在意,那他應該會完全忘記。

而不是多年後,回想起自己的第一個老師,還會苦笑一句,說“怪不得老師不喜歡我”。

也正是這看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此後對老師的第一印象都是這句“怪不得”,他開始不在乎老師的喜歡,或者說,假裝不在乎老師的喜歡。

“彆氣啦,”沈年輕輕拍着女兒的背,安慰道:“初中我就被送到了你祖奶奶那裏,遇到了你上次見過的那個班主任。”

“她是個好老師。”

沈呦呦的情緒這才平復下來,然而沈年沒說的是,在高中時,他又重新回到了父母身邊。

沈年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他當時一直在爺爺奶奶身邊待到高中畢業,會不會能考上京都音樂大學?

可惜生活沒有如果。

在這最關鍵的三年裏,他看着父母的出軌對象登堂入室,看着父親搶走了爺爺的基業,看着母親以自殺威脅、妄圖多分一份財產。

然後在他高考前夕,他吵了十八年的父母終於決定離婚,他們在民政局又吵了一架,甚至大打出手。

沈年靜靜地站在門口,看着這場持續了十八年的鬧劇。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選擇了離開。

“網上的說法是錯的,”沈年笑着道:“不是他們不要我了。”

“是我拋棄了他們。”

他低頭看向女兒,第一次坦然地承認自己心底的陰暗面,“呦呦,我恨你爺爺奶奶。”

“所以我也曾被虛榮蒙蔽過眼睛。”

“我想過妥協,因為我想成名,我想讓他們後悔失去我。”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跪下,你就出現了。”

他笑着看向女兒,“幸好你出現了。”

沈呦呦靜靜地仰頭望着爸爸,她攥着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鬆開,然後,她聽到爸爸輕輕地說,“所謂選秀,其實只是想選一批標準且完美的商品。”

“所以他們剝奪了我寫歌的權力,教我怎麼說話怎麼笑,讓我學會聽話。”

“但是最初,我是人啊。”

“我是因為想唱自己的歌,才走上的舞台啊。”

所以他怎麼能、怎麼可以,成為商品呢?

無邊無際的讚賞是很容易養壞一個人的。

沈年很清楚,但凡沈呦呦出現得再晚一點點,說不定,他就妥協了。

因此他說這些話時,是帶着一點后怕的。

然後沈呦呦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了抱爸爸。

她只緩緩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爸爸,你已經不恨了。”

沈年先是訝然,隨後第一反應是否認,緊接着,他忽然意識到了心底的釋然。

他確實不恨了。

不是說他原諒了那對父母。

而是一個幸福的人,是沒有心思再放在恨上的。

在這一刻,沈年才恍然發現,他之所以能將這些事這麼輕易地講出來,不是因為爺爺的那番話,而是因為他真的放下了。

恨自己的父母,太累太累了。

當他把所有精力拿來愛呦呦的時候,他也就慢慢地,失去了恨的能力。

沈年感受到眼睛有點乾澀,他連忙將女兒抱起,然後趁其不備,偷偷拿了一塊月餅。

沈呦呦:“……”

“就一塊!”沈年得意洋洋地叼着月餅,舉起食指,“不許說話不算話!”

沈呦呦:為什麼爸爸總能幹出一系列破壞氣氛的事?

不過不可否認,沈年轉移注意力實在有一招,他飛快地吃完嘴裏的月餅,又想去拿一塊,卻被小姑娘牢牢護住了。

“爸爸,三斤!”

“就再吃一塊!爸爸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想爸爸嗎?”

“三斤!”

“沈呦呦,你別逼我!”

“三斤!”

……

窗外的月亮還沒有完全變圓,廚房裏,保姆奶奶揩了揩眼角的淚,緩緩地笑了。

事實上,沈呦呦還是不放心爸爸。

但她決定相信爸爸一次。

畢竟如果因為知道劇情就放棄機遇、束手束腳,反而會永遠打不破劇情、受劇情的限制。

最重要的是,於羽姐姐活下來了呀。

更為沈呦呦打下一針強心劑的,是衛航叔叔那邊及時傳來的消息。

“——呦呦,救出來了,已經緊急送往醫院。”

“你要來一趟嗎?我過來接你?”

沈呦呦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她嘴角越揚越高,酒窩深深地陷了進去,眼睛璀璨透亮。

“嗯!”她不顧對面的人看不看得到,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叔叔!”

劇情又改變了。

天均哥哥的爸爸,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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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神童,帶父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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