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也許是蹲得時間太久,到後面沈棲覺得有些頭暈,就回帳篷喝了點水,又換了下新紗布。
傷口不斷結成血痂又不斷崩裂,有些地方開始流黃水,皮膚和紗布粘連在一起,扯紗布的時候直接將皮一起撕掉,疼得沈棲忍不住吸冷氣,頭更暈了。
“你在做什麼?”顧硯忽然掀開帳篷進來,沈棲下意識回過身,將把手背在身後,“沒,進來喝點水。那個大媽怎麼樣了,人找到了嗎?”
顧硯搖了搖頭:“還沒。”
兩人的神色都變得有些嚴肅,現在外面大風大雨,也馬上要超過最佳救援時間,如果那人真的被困在山裏的某個地方,那麼情況就會很危險。
兩人原本隔着一段距離,這時候顧硯抬了下眸,朝沈棲招手:“過來。”
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麼,沈棲還是很順從地走過去。“怎麼了。”
“把手伸出來。”沈棲抿抿唇,沒動。顧硯目光很沉,壓着明顯的火氣,“我都看見了,別躲。”
沈棲這才不情願地將手伸過去:“……噢。”
繃帶剛剛只拆了一半,就被沈棲抓在手心裏,這會兒重新和皮膚黏上,顧硯揭得小心翼翼,兩道眉毛不自覺地緊擰到一處。沈棲心裏熱乎乎的,“其實不疼的,直接撕吧。”
顧硯用力磨了磨牙齒:“別說話。”不小心咬破的舌尖讓他的嗓子眼像是湧上了一陣腥甜。
“噢。”被凶了也還是開心,而人一開心就容易得意忘形,沈棲一隻手被攥着,另一隻不自覺壓上對方的眉間,輕輕撫了一下,“別皺眉,真的不疼。”
比起之前的擔心受怕,這些真的算不上什麼,他甚至感謝這些傷口,讓他感到真實、感到安心。
他真的來了這裏,真的和顧硯在一起。
“別亂動。”顧硯反手握住他手腕,臉色更難看。沈棲心上驀地被刺了下,卻聽他說,“沈棲,你發燒了。”
“什麼?”沈棲懵了下,然後就着這個被握住手腕的姿勢去探自己的額溫,表情無辜道,“好像沒有,我感覺不出來。”
你當然感覺不出來,因為你手也同樣燙。
顧硯心裏沒來由一股氣,用了點力摸上他額頭,把他頭髮往後捋,露出髮際線,沈棲被摸得身體稍稍往後仰了仰,差點站不住。有點似撒嬌地說:“沒有發燒吧?”
屁!顧硯又磨了下牙,語氣不善,“已經燒傻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又點了點沈棲,“坐下,等處理完手,我去給你找葯。”
沈棲是真沒覺得自己發燒,頂多就是頭有些暈,現在被這麼一提醒,才意識到頭暈可能就是因為發燒。
“好了,在這兒坐着別動,我去找葯。”
今天顧硯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別動”“別亂動”“別亂跑”“跟着我”,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了一個小朋友,被家長牢牢看着。
卻莫名其妙想笑。很久很久都沒有像現在開心過。哪怕外面風大雨大、帳篷被吹得呼呼作響,哪怕隨時可能發生餘震,他還是覺得很安心。
顧硯是一刻鐘之後回來的。“只有消炎藥,明天你得下山。”
“我——”沈棲還欲爭辯,卻被他一句話堵了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他從錫紙板里剝了兩粒葯,和水杯一併遞過去:“吃藥,然後趕緊睡覺。”
雨下得更大,一陣風將帳篷吹得獵獵作響,顧笙坐在睡袋上,滿面愁緒。
沈棲的傷口可能感染了,再耽擱下去恐怕出問題,他剛才拿葯的時候已經和志願者領隊以及幾個一起過來的群友說明了情況、準備儘早帶沈棲下山。
只是這場雨不知道要落到什麼時候,如果一直落下去,他們就得被困在這裏。雨天路滑,照現在這個情況,是走不了山路的。
到後半夜,帳篷外面突然吵吵嚷嚷,緊接着聽到一道哭天搶地的女聲,“外面怎麼了?”沈棲發著燒,睡得迷迷糊糊的,無意識握住身旁人的手。
兩人各自睡在睡袋裏,睡前還隔着一段距離,睡着睡着不知什麼時候就滾到了一處,顧硯拍了拍他手背,安撫道:“我去看看。”
“好。”
很奇怪,明明昨晚還不知道要怎麼相處,經過這算得上忙碌的一天,那些尷尬好像就突然消弭了,兩人之間的語氣動作越來越自然。
“……可叫我怎麼活啊,怎麼活啊!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死啊!”女人還在哭,顧硯站在帳篷口,聽出這是傍晚那個中年女人。
幾個救援人員抬着擔架匆匆忙忙走過,女人追在後面哭得站不住,被兩個志願者攙扶着。
應該是人找到了,但不幸遇難了。顧硯心裏像壓着什麼,沉沉的,但就是上不去也下不來,懸着似的。
“是人找到了嗎?”沈棲也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