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連眼淚都不放過！

寬闊的大海已然褪去之前的平靜無波,像是被惹怒的凶獸，波濤洶湧，氣勢洶洶。儘管喬伊有波波那的力量加持,在突然發怒的海域卻仍是動作不穩，彷彿要被恐怖陰冷的深海給吞噬。

這種慌張在看到少年人魚的時刻達到了巔峰。

波波那的臉襯着狂暴的水波,黑尾幾乎在水中形成了殘影。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住狂風巨浪中被裹挾的少年，像是附骨之疽。

喬伊越看越害怕,忍不住喊,“西戈,救我！”

但與發飆暴怒的大海相比，他再怎麼提高聲音，音量也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珠一般渺小。

眼見波波那的距離越來越近，喬伊臉色慘白、絕望不已，甚至下意識認命般閉上了眼睛,身體顫抖得厲害。

周圍忽然安靜了一瞬間。

再次有聲音時，喬伊沒有觸碰到波波那那冰冷的皮膚,而是碰到了溫熱的溫度。那股溫度很是熟悉,幾乎是接觸到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哭。

喬伊睜開眼時，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他淚眼婆娑，抱着巨龍背上的一根鱗片，哭得稀里嘩啦。

巨龍的尾巴撫上少年的腰身,安撫般輕輕地纏住。喬伊不再覺得奇怪，反而忍不住懷念。

“喬伊，別哭。”

巨龍渾厚有力的聲音忽然響起。

喬伊精神一震。

少年的眼睫上還掛着淚珠，他忍不住問：“西戈,你會說話了？”

巨龍「嗯」了一聲。

它回答完喬伊,很快伸開翅膀,應對着波波那如狂風驟雨般的襲擊。

似乎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巨龍目光如炬，冷冷地望着下方的黑尾人魚。即使是波波那的攻擊宛如雨點般襲來，它也沒有鬆開尾巴，哪怕是一點點。

海洋是波波那的主場，不過當巨龍擋住波波那的攻擊、不停往上飛，飛到了一個高度后，海水的魔法攻擊就再也接觸不到巨龍身上。

喬伊被西戈帶走前，因為巨龍的動作，他不小心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了波波那的眼神。

哀傷、破碎，彷彿一塊透明精緻的寶石，下一秒就要碎開。

喬伊頓了下，還是閉上了眼睛。

他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即使他經常洗腦自己遺忘，但這段被拘禁在海底的經歷還是讓他忍不住后怕。

停下來時，一雙手抱住了他。白髮、暗金瞳，精緻俊美的面容，鋒利的輪廓，是喬伊熟悉的樣子。他順勢埋進了西戈的懷裏，繼續不停地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伊抬起頭，露出了紅腫的眼睛。青年伸出手，指尖落在少年的眼皮上，輕輕地擦拭了一下。

像是ptsd後遺症一樣依賴了西戈三天，喬伊終於恢復了正常。

他從西戈的懷裏掙脫起來，眼睛裏閃過一抹尷尬。

察覺到懷中少年的動作，青年的聲音是藏不住的沙啞，“不抱了嗎？”

面容俊美的青年低垂着眼睫，濃密的睫羽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正安靜地望着他。潔白如雪的發，高大挺拔的身材，還有那雙如同獸類一般冰冷銳利的暗金瞳，彷彿藏起爪牙可憐巴巴的野獸。

喬伊有些抗不住西戈這樣的眼神，他頓了下，乾巴巴地說：“等會抱。”

他忽然想到了要緊的正事，忙問道：“西戈，你想毀滅世界嗎？”

西戈愣了下，不過他很快思索了一番，接着回答：“以前想，但現在不想。”

喬伊眼睛一亮，迅速問地神：“西戈他不想毀滅世界了誒，那現在不需要拿走他們的骨頭了吧？”

而且經歷了這麼多，他已經無法像一開始那樣，認為自己可以坦然地取走他們身上的骨頭了，特別是西戈。

地神停頓了好一會兒，“嚴格來說是這樣，但這樣是不安全的，若是有一天他們忽然一時興起，又想了呢？要知道，以他們如今的力量，只是一瞬的念頭，只要實施了，多浦大陸就會在瞬息間灰飛煙滅。”

祂總結道：“所以拿到他們身上的骨頭是最安全的。”

喬伊沉默了好久，沒有再說話。他陷入了糾結之中。那他到底該怎麼做啊啊啊！

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當初一開始答應地神也是因為慌亂之中就答應了，後來他分別跟西戈、蘇緹、諾茨和波波那他們四個在一塊，不敢說的原因一是害怕說了是找死，二是邁不過心裏的那道坎。

可是地神費勁辛苦讓他活下來，他答應過地神的事情，如果不做到，就違反了契約精神。而且這樣的話，他的願望也會很懸。

喬伊很憂傷，越想越愁眉苦臉，情緒低落。

西戈看着忽然耷拉起腦袋的少年，走過去，握上他的手，暗金瞳的目光落在喬伊的臉上，“喬伊，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跟我說？”

喬伊抬頭看向西戈，欲言又止，表情複雜。

正巧，他肚子餓了，喬伊糾結半晌，不知如何開口，索性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他反過來握住西戈的手臂，不停搖晃，下意識跟西戈撒嬌，“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西戈看了他幾秒，眼中的情緒紛紛雜雜，但他最終還是沉下眼，低聲吐出一個字，“好。”

喬伊如願以償吃上了晚餐。不過他其實沒有很餓，只是為了轉移話題才那樣說，沒吃多少，他就飽了。

他放下餐具，“你那個不受控制地變龍症好了嗎？”

西戈：“好了，我去了深林龍谷一趟，找到了龍族的達那。”

喬伊愣了下，“那你打贏了它們？”

西戈點了下頭。

喬伊眼睛一亮，“好厲害！”西戈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倒霉孩子了，他現在也是能跟諾茨他們打得不相上下的人了！

西戈的喉結動了動，他把餐具收拾了一下。

夜晚，喬伊抵抗不住睡意，很快沉沉睡去。

西戈坐在他的床邊，注視着少年，過了一會兒，他的目光移向虛空，“這段時間謝謝你。”

若不是喬伊身上有神明，他沒辦法放心離開，以至於能在短短的時間裏回到龍谷繼承龍族的全部狂暴力量，以及拿到多浦大陸上更多的神明遺迹力量。

太多人覬覦他的少年了。

西戈垂下眸，眸光森冷。

自從再次遇到西戈，地神總感覺西戈的眼神有些古怪，所以儘管喬伊睡了，祂也沒像之前一直跟着睡覺，反而更加警惕。

聽到西戈不着邊際的這句話，地神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西戈這是在跟祂說話呢！上次幫寶貝去除諾茨的印記，雖然祂和寶貝都沒明說，但西戈一定已經意識到了祂的存在。

但他是以什麼身份來跟自己說這句話的！地神在心裏罵罵咧咧。

地神沒法直接跟他說話，卻可以使用一小部分的力量在空中發表自己的想法。

緊接着，空中乍然出現這樣一句話。透明的，卻像是鑲嵌在虛空裏的字符。

“別自作多情，我不是因為你才保護喬伊！”

看到這樣突兀的一幕，西戈的臉色依舊平靜，“那也謝謝了。”

地神懶得理他，祂繼續在空中寫字，「你不是想知道喬伊隱瞞了你什麼嗎？想不想知道？”」

西戈眼睫一顫，目光望着空中的字符，一動不動。

地神也沒管他回不回答，而是接着寫：“事情要從很久之前說起……”

當然地神留了個心眼，沒有將這件事情完整地吐露出來。那樣祂這個神明不就跟裸奔了一樣嗎？地神才不允許這樣。

於是地神只大致跟西戈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隨後重複了最重要的：“喬伊需要你身上的骨頭，要最靠近心臟的那根肋骨，不然他會實現不了他的願望。”

寶貝一直沒說，那隻能由祂來說了。不過西戈會怎麼做祂不管，反正最差的情況祂一開始就已經能坦然接受。

白髮青年指尖微動，手指摸上了喬伊的頭髮。他像是往常一樣，上了床，把少年抱到了自己的懷裏。因着他如今的體形比之前長了一倍，遠遠看去，黑髮少年彷彿鑲嵌在了他的懷中。

黑髮摻雜着在白髮之中，透露出異樣的和諧。

喬伊的眼皮抖了幾下，他似乎一個姿勢睡累了，下意識換了個姿勢，懷裏的小狐狸於是擋在了他們之間。

過了一會兒，他在睡夢中發現熱源似乎被隔開了。下一刻，他無意識地將懷裏的小狐狸擠到了一邊，擺好姿勢，就睡得更沉更香了。

喬伊昨天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夢裏好像是有一隻濕噠噠的怪獸一直在舔他，他跑到哪裏，那隻怪獸就舔到哪裏，他已經很努力想要逃跑，可是怎麼努力都逃不掉。

後來，他氣惱起來，就坐在地上哭，那隻怪獸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他愣了下，眼睛一亮，覺得自己發現了這隻怪獸的弱點，於是繼續放聲哭。

不過那隻怪獸好壞，本來怪獸已經停下了，但見他在哭，又走過來舔他，這次不僅像之前那樣舔，還舔他的眼淚。

這隻怪獸好喪心病狂，連眼淚都不放過！

喬伊直接就被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