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執拗
展眉良久沒有暈倒,再次醒來,只覺得眼中酸澀,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桎梏,從眼中流下。
顧雅潔守在一旁,很是驚喜,“你醒了?”
夏夏也喜悅上前,“老闆,醫生說你是休息不好加上過於操勞,你什麼時候回的江潮,我都不知道呀。”
展眉眼中全是重影,只覺得耳旁全是聲音,吵的她腦袋疼。
她坐起來,“我沒事。”
等到腦中雜音消失之後,她才語氣冷靜,態度如常道,“醫生說我什麼時候能走?”
顧雅潔遲疑,“醫生說你其實沒什麼事,若是想觀察一晚也可,若是想直接離開也可以。”
展眉掀開被子就要穿鞋,“那就走吧,沒事在醫院住什麼。”
車上,顧雅潔一直時不時轉頭盯着她看,還自以為做的很隱蔽。
展眉疑惑,“你有什麼事?”
顧雅潔見她只是去了一趟營地就從醫院出來,生怕再刺激到她,但她生性直率,不知如何掩飾。
“你見到鍾夜的——”
展眉目光如常,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雅潔很艱難的把話說全,“遺體了?”
展眉點頭,“見到了。”
顧雅潔抿唇,想說些安撫的話,又覺得過於淺薄。
展眉卻補上一句,“他沒死。”
顧雅潔目瞪口呆。
展眉目光平靜態度如常,像是在說關於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一樣平淡的話語,但態度卻很堅決。
“雅潔,你是我朋友,我可以告訴你,鍾夜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計劃,那我就配合他。”
“但他沒死,他會回來的。”
展眉低聲抱怨道,“之前好歹還有艾米和他多個心腹知道,現在卻誰都瞞着,也不知道這種性格是怎麼養成,越來越多疑謹慎。”
“等他回來,不知道該怎麼哄那群哭崩的貓崽子。”
展眉說完一通,抬眼,這才詫異起來。
“雅潔,你怎麼哭了?”
顧雅潔開着車,一隻手匆忙擦了擦臉頰,“沒事,我被沙子迷了眼睛。”
顧雅潔想,對於展眉來說,這點信念像是她心中的燭火,像是她賴以生存的救命稻草,若是被打破,她恐怕支撐不下去。
展眉從前是多麼剛毅勇敢的人,現在卻要用這樣自欺欺人的幻象蒙蔽自己。
可惜她與鍾夜天人兩隔,對方再也不知道她的用情至深。
想到這裏,只覺得眼中酸澀,不住流下淚來。
展眉這番回到江潮,卻不再有什麼特殊事務。
黎國那邊出了這麼大的事,一個特種小隊隊長犧牲,項目自然也就暫停。
貓咖一片愁雲慘淡,加之項目已經推進完畢,沒什麼再用得到展眉的地方。
因此,她打算正式回歸諮詢室工作。
這一想法,被明空和顧雅潔集體阻止。
顧雅潔很是惴惴不安,“展眉,我覺得你現在身體不好,還是別——”
展眉疑惑,“我哪裏身體不好?”
顧雅潔抿唇,展眉從回到江潮,三頓飯能吃上一頓已經算多,下巴尖了一圈,腰更是像紙片一樣細瘦,偏偏對方似乎毫無察覺,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讓顧雅潔連說都不知道怎麼說。
明空在看顧雅潔的測試量表,“你可別砸了我們諮詢室的招牌,我還想有個地方落腳。”
展眉更加不解,“明空,怎麼你也攔我?我不能看病嗎?”
明空嗤笑,“自己都有心魔未解,還去做別人的心理醫生,說給誰聽也不會相信。”
展眉臉色白了一分,卻面色如常,“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測試我的能力。”
顧雅潔輕聲勸道,“明醫生——”
明空道,“不用,你到底有事沒事,你自己知道,你能不能看病,你自己也知道。”仟韆仦哾
“明天是你那鍾夜鍾隊長的追悼會,你要回諮詢室上班,為什麼,想必你還是知道的。”
“明空!”
顧雅潔厲聲喝止,明空嘖了一聲,往後一仰,“好好,我不說。”
顧雅潔很是擔心的道,“展眉,不去追悼會也沒什麼,我在家裏陪你,未必需要去諮詢室。”
展眉思索一會道,“我是不是應該去?”
顧雅潔憂慮的看她神情,一句話都說不出。
展眉幾乎自說自話,“是,我在他們那邊是鍾夜的未婚妻,鍾夜去世,他的追悼會我怎麼都應該去,若是不出現,反而可疑。”
明空皺眉,又想諷刺兩句,但看顧雅潔憂心忡忡,也不再說話。
顧雅潔送明空出去時,低聲問,“展眉她——真的沒事嗎?”
明空懶洋洋道,“上次確實沒事,現在就不知道,譬如鍾夜死了,她想的卻是可疑不可疑,我看很有問題。”
顧雅潔咬牙,“她認為鍾夜沒死。”
明空挑眉,“誰都想他沒死。”
顧雅潔搖搖頭,“不,她是真的發自內心覺得鍾夜沒死,還會回來,周圍所有人都被鍾夜騙了,她的樣子很正常,但我卻總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明空失笑,“別擔心,展眉應對這方面的經驗很豐富,她會自己調節的。”
“倒是你,還沒好全,不要這樣勞神。”
顧雅潔嘆口氣,點點頭,注視明空遠去。
她回頭往小區里走,沿着路燈下一步一步,突然有所感應,一抬頭,顧雅軒站在對面的路燈下,昏黃燈光映亮他白玉一樣的臉。
顧雅軒一雙杏眼中,眼淚一顆一顆,像雨滴一樣落了下來。
顧雅潔站在原地,和他遙遙相望。
最終仍是顧雅軒先邁動步伐,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一臂之外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是最深重的委屈。
“姐姐,他是誰?”
顧雅潔不知為什麼,現在仍是會回答他每個問題。
“你見過他,他是明醫生。”
顧雅軒語氣里透露出一股不依不饒的執拗,“不,我是問,他是誰?”
顧雅潔明白過來,她最近實在疲憊,沒有精神和對方糾結這些情愛小事。
“他是誰,和你都沒有關係。”
顧雅軒沒見過她這幅寡淡的態度,頓時有些慌了,“姐姐,你生我氣了嗎?因為鍾夜?”
顧雅潔很沉痛,“雅軒,從小家中確實苛待了你,但我想,基本的教育並未缺少。”
“我自問做事全憑本心,也沒有卑劣低下之處。”
“但你為什麼這樣偏激執拗?”
“你走吧。”
顧雅軒雙眼通紅,像要滴下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