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溝

臭水溝

臭不可聞,門外的那條河還是和去年,前年,大前年一樣。

沒有風。

我獨自走在河旁,如果能稱之為河。這是一條寬有三四米的水溝,至於長度——我從未走完過,應該也不會有人願意走完。

當地的孩子們管它叫臭水溝,也算是一個熟稱了。

小學的最後一期,和父母剛離開售樓部,去看看“新房”附近環境如何。當時天不算熱,很燥。

就在這裏,不知蝸居多久的河溝,給我們上了一課——原以為看不見水就乾涸了,可床底處總苟活着一些肉眼難察的污穢。原以為這裏雖說不上綠樹成蔭,有着十步一涼亭的悠閑,但依傍在父母以為會整改的河溝旁的確煞了風景。

給我灰頭土臉的感受,或許更甚於偷看“新房”工地裝修時,被一溜沙揚在臉上。

我們捏着鼻子走了。

那時我們住在城裏,樓下也有一條河溝,雖不比臭水溝那般令人窒息,也獨有一番風味。

蜿蜿蜒蜒,從樓下慢悠悠地爬到廢墟,又可能是從廢墟爬到了廢墟。

中間有着電梯公寓,有着正在翻新的平房,也有嘈雜的菜市。河底狀態好些,或許是常年有人在那裏違章殺魚,有着以為會被晒乾的一層水——或者說是苔,長存着。

我曾走完過,因為那條河溝我走了六年。沿途從高樓變為了低洼,從鬧市變為了肅殺。盡頭是一片亂瓦和高高的土坡。

現在天很陰,和初一將開學剛剛住進來時別無二般差距。那時我並沒有捏着鼻子,物業貼心地在離河頭十來米處安置了一些漆木長椅。當然,我沒坐在上面。

我在遠望,似乎想起了小學。

亭子裏已經積了許多灰塵,可能因為是第二或第三個,很少有人於此尋求內心的安寧,才顯得過厚了些。

又或許是想起了那本比灰塵更加多、厚的同學錄,我捏起了鼻子。

我比較喜歡陰天,尤其是才下過小雨或風雨欲來時。

陰天滿足了我對一切天氣的愛好。沒有刺眼,沒有酷熱,沒有冰寒,也沒有狼狽。

就像清晨時,毫無存在感的太陽,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體驗。我不知道它還要升起多高,是否會有雲遮蔽它的輝光,有沒有雨在中途攔截?又像傍晚,有着難能快睹的紅霞,昭示着夜幕的將至。我愛的陰如同遠方清晨的陽般容易被忽略,如同將歇傍晚的夕燒般最為稀有。

我沒有捏着鼻子,並非是因為臭水溝失去了它的名頭——我在回想這轉瞬即逝的三年。但悲哀的是,臭水溝在被房地產業入侵后,失去安穩生活的資格。儘管沒有得到父母所期許的整冶,但突然席捲來的人流還是讓它殘疾了許多肢體。

難道物業老頭們,也有着與他們孩子不一樣的回憶嗎?

或許現在不是陰天,只是清晨罷了。想要有陣微風拂面,可身旁的高高建築卻難以抵擋我看不見的艷陽了。

我曾在高中時期回去過一次,平房已經徹底翻新了,那條河溝也得到了冶理美化。

從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我甚至迷了路。天旋地轉的路口與交叉,編織着新的生活。

沒有碰到不那麼陌生的面孔,在這裏我顯得格格不入。

我沒有時間和心力再走完這條河,重新去看看已經變成商品房的亂瓦,或者說一直走到那樓下——我早就離開了這裏。

應該沒有機會見到我家樓下臭水溝翻新的機會了。不僅在於似乎人們已經淡忘了它,最多一個月左右後我也會離開這裏了。或許回來時,它會變得更加殘缺呢?

我最終停下了,我沒有時間和心力走完這條河了,並不是沒有捏住鼻子的緣故。因為很久以後回來時,我可能即便有時間,也不會有心力了。。

好的是,現在的太陽還在雲中。但,夏日的炎熱感已經難以掩蓋了。從不知第幾個亭子回去,可能要些許時間,那時便不能再稱為清晨了吧。

縱使是殘缺了,它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活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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