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外公,我母親是什麼樣子?

第五十二章 外公,我母親是什麼樣子?

“當年大小姐預感到事不好,藉著扶老夫人的靈柩回水都的由頭,命白家的一眾人離京暫避,若無事則可返回。行至章台城,張老道找到我,拿出大小姐手信,說大小姐密令,要我帶老爺離開,到陵陰隱姓埋名一段時間。”白叔娓娓道來。

“老爺是大將軍,半生戎馬,為了大小姐卻甘心做一回縮頭鱉。不成想,沒多久,就傳來了晉王和晉王妃薨了的消息。接着便是新皇登基,整頓朝綱。這一整頓,不知殺了多少,彷彿在陵陰都能聞到血腥味,老爺知已無力回天,悔不當初。”白叔痛心道。

“外公悔的是什麼?”元綿問。

“寧京的貴女和公子哥兒大多互相認識,咱家大小姐是先認識的五皇子寧顯,后認識的三皇子寧肅,說起來,還是五皇子給咱大小姐和三皇子牽的線。後來聖上立儲君,三皇子成了太子,咱家大小姐也就成了太子妃。皇室間兄弟鬥爭常有,但那時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唉……”白叔嘆了一口氣。

“事情就出在四皇子戰死沙場之後,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啊……,五皇子最初怨恨的是派四皇子出征的皇帝,後來小人挑撥,加之那金燦燦的皇位,咱家大小姐和晉王就是太正派了,又念着骨肉親情,才會死於五皇子之手。老爺悔的是,沒有趁早上奏將五皇子趕到封地,永不得回寧京。”

白叔說完后坐在那裏嘆息,元綿聽完他的話坐在那裏沉默不語。她不知該作何感想,白叔說的這些事她覺得距離自己好遙遠。

元秋贏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她,“是不是騎馬累了?哥哥帶你去外面透透氣吧。”

元綿起身,元秋贏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面。元綿在她外公兩步遠的地方席地而坐,元秋贏沒有跟着坐下,而是走到一旁去喂馬。

白叔從屋內出來,他看了看元綿,又看了看元秋贏,若有所思。只停住了一會兒,便轉身去拿魚竿釣魚去了。

“外公。”元綿坐在地上喚他。

她歪頭看着這個坐得筆直的老人,似有鏗鏘傲骨,卻讓人覺得站起來骨頭就碎了。

形銷骨立,說的便是這種吧,元綿想。

此時太陽升到正當空,湖面靜止不動,元綿好奇外公到底在看什麼。她也順着外公看的方向看去,前方卻只有湖面和山林。

“外公,我母親是什麼樣子?”元綿看着前方問。

老者不答。

“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嗎?”元綿又問。

老者坐在那裏巋然不動,似是一個雕塑。

“外公,我父親愛我的母親嗎?”陽光有些刺眼,元綿微眯着眼,歪着頭問她外公。

老者還是不答。白叔說,外公老了,糊塗了,但沒說外公不會說話,她不知道外公為什麼不和自己說話,但她有很多話想對外公說。

“外公,我有一個先生,她名喚香霧……”元綿和外公一樣看着湖面,慢慢講述自己的心事。

她告訴了外公許多,她講了先生,講了元家,講了古劍山的眾人,還講了哥哥。她從小時候說到長大,說到近來的事。

直至嘴巴里發乾,元綿起身,微風起,湖面波光粼粼,元綿轉過頭去看她外公,她問:“外公,你餓了嗎?”

老者一言不答。

元綿轉頭望向湖的另一邊,只見哥哥和白叔在說些什麼。

元綿看了看日頭,申時了。過了一會兒,白叔和哥哥朝她走了過來。

“小小姐,我和老爺睡得早,晚飯吃得也早,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吧,我去蒸些饅頭來。”白叔笑着對她說,便進屋忙活去了。

“哥哥帶你去湖邊走走吧。”元秋贏提議。

“嗯。”

元秋贏帶着元綿在湖邊走了一圈,二人並沒有怎麼說話,只是元綿時不時回頭朝小屋望去,去看她坐在屋前的外公。

太陽西沉,小屋內。

四人坐在一張老舊的方桌前吃飯,元綿坐在元秋贏旁邊。元綿夾起一塊魚肉,耐心的把魚刺挑了出來,把魚肉放進了外公碗裏。

“外公,給你吃。”元綿說道。

但老者卻把元綿給他的魚肉撥到了桌子上,元綿一下子愣住了。

“小小姐,老爺他老了,糊塗了。”白叔扯了扯嘴角,賠笑道,又夾起那塊魚肉放到自己碗裏。

“誰糊塗了!誰糊塗了!”老者突然站起身,把碗按在桌子上,枯瘦的手微微顫抖着。

“老爺,沒誰糊塗,我混說呢。”白叔扶老者坐下。

“冬櫻呢!冬櫻呢!冬櫻她怎麼還不回來!”老者起身欲要向外走。

白叔急忙攔住他,“老爺,大小姐嫁人了,她今日不回來。”

“你是誰?”老者厲聲問白叔。

元秋贏早就拉元綿起來,把她護在懷裏。

“他們是誰?”老者拉着白叔厲聲接着問。

“老爺,那是您心心念念的小小姐啊……”白叔哽咽道。

“小小姐……”老者頓住了,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裏念叨着,“我白家的小外孫女兒……寧京來信,說冬櫻死了,我的小外孫女兒也死了……”

老者嘴裏不住的念叨着,白叔扶老者坐下,元秋贏也扶着元綿坐下。

桌子上裝魚的盤子被打翻了,白叔將盤子撿起。

“我說了,我說了,別嫁進皇家,我的冬櫻,她不聽,她兩個哥哥戰死沙場,她是唯一的孩子,她不聽,她不聽……”

“我不許她嫁進皇家,她不聽,她不聽,我的話,她不聽,白家五世,她不聽,她不聽……”老者一邊念叨着,一邊顫顫巍巍的拿起碗要吃飯。

忽然老者好像想到了什麼,他端着碗,看向元綿,問道:“你是誰?”

元綿再也忍不住了,她氣憤的伸手把面前的那盤白饅頭掃到了地上,趴在桌子上埋頭哭了起來。

老者不解元綿為何而哭,他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元綿身邊,用那蒼老如枯枝一般的手撫了撫她的頭頂,元綿滿面淚痕的抬起頭看他。

老者低頭看着她,溫和的問:“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元綿仰頭看她的外公,淚如雨下。

“我家小外孫女兒要是活着,應該跟你一樣大了。”老者說完便嘆息着朝屋外走去,又坐回到了那個地方,像是在等待什麼。

元綿一下子綳不住了,又趴在桌子上埋頭放聲痛哭起來。

元秋贏輕輕抱住她,沒有說話。白叔撿起被元綿掃在地上的白饅頭,轉過身去拭淚。

太陽還未完全沉沒,剩一點靠在山頭。

元綿直至哭累了,才把頭從自己的臂彎里抬起來。

“哥哥,我想回去。”元綿邊說邊啜泣着。

“好。”

“小小姐,天色晚了,住一宿再走吧。”白叔擔心的說道。

元綿沒有說話,只是起身,搖了搖頭,便向外走去。

元綿走到她外公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說道:“外公,我走了。”

說著她便朝拴馬的地方走去,白叔進屋裏,拿了個包袱追了出來。

“小小姐,這是下午時我便收拾好的,都在這裏了,還有一箱金銀,你明日讓人來取。”白叔開口。

“這個你收好。”白叔拿了一個信封給元秋贏。

“有我母親的畫像嗎?”她問。

“沒有。”白叔遺憾的搖了搖頭。

“我不需要錢。還請白叔照顧好外公,若有事,寫信給我,送到古陽城陳掌柜的藥鋪。我還有些事未完,等我處理好,便回來看外公。”元綿交代。

“小小姐,老爺他……他老了,糊塗了……”白叔的話語中暗含悲戚之感,他想說,讓小小姐不要怨老爺。

“小小姐,可千萬回來,看看老爺……”白叔不舍的說道。

元綿把包袱遞給了元秋贏,她跑了過去,跑向了那老者,她雙眸含淚,抱了抱她外公,她說:“外公,我走了,我會回來看你的。”

元綿踩着夕陽,又跑了回來,她上馬,回頭看了看,朝城內的方向去了。

二人回到城內時城門已經關了,元秋贏使了些錢二人才得進城。

元綿騎着馬朝客棧走去,元秋贏卻告知她李休文在小院兒等她,二人便一同去往元秋贏的小院兒。

陵陰城,元秋贏的小院兒,元綿屋內。

白叔給的包袱被元綿放在一邊,還沒打開來看。

“少主,古劍山來信,請少主過些日子再回去。”李休文站在屋子中央,開口稟報。

“為何?”元綿站在書案邊,皺着眉頭問。

“典刑司的人在古陽城,雖還沒有動作,可他們一直留在古陽城沒有撤。去往山上查探的人已被竹溪道長應付了過去,藍前大哥怕他們的目標是你,傳信來讓你暫且避一避。”李休文解釋。

“另外,水都我們的人來信,律令司的人在水都,京城那邊派了一個欽差到水都,是兵部尚書之子,律令司六品僉事聞爭奈。但不清楚是不是來查我們的。水都地界大,事多,典刑司的人在古陽城必是奔着我們來的,但律令司在水都要做什麼,就不知了。”

爭哥哥不是去邊關了嗎?怎麼會在水都?元綿心內疑惑。

“我們的人消息準確嗎?”元綿問。

“準確。普通人可能不會在意這些變動,但探香樓每年花費大量的錢財養人、打探消息,不會出錯的。”李休文回道。

“若我現在去古劍山,會怎麼樣?”

“不知,但死傷,是不可避免的。”李休文思索了一下回她,“水都那邊的局勢也不明了,屬下以為,水都也不要去。”

元綿聽了他的話,立在那裏,靜思了一會兒。

“你先去幫我辦兩件事。”元綿開口。

“第一件,便是我母親和父親的畫像。第二件,”她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第二件,調查哥哥的身份。”

“首先我要知道哥哥在水都和寧京做的是什麼生意。其次,哥哥還說他在白澤有很多產業,我不清楚探香樓有多大的本事,但我要你竭盡所能,最好把哥哥下山後五年裏做了什麼都調查一遍,還有雲重哥哥,他同哥哥一起下山,也要一併調查。”元綿吩咐。

“這個不是難事,只是需要時間。”

“儘快吧,我總覺得哥哥瞞了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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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金絲雀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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