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頂煙兒上,撞死牆
一大早,元綿便收拾好了,她無甚行囊,只帶了一把劍。
她背着劍走出了房門,欲要向大門的方向走,卻猶豫了一步,朝東去了。
到執言房門前時,她頓了頓,但還是敲門了。屋內的侍女為她開了門,她進門朝床邊走去。
“師叔,元綿前來作別。”她低垂着頭,看不清神情。
執言看了她一眼,又轉過了頭。
“此去古劍山,行事不可魯莽。”
“是,”元綿沒有抬頭,看着地面,“往事歷歷在目,都是教訓。”
“去吧。”
元綿出了二門,便朝大門走去。大門外,藍前、阿婉和李休文,以及幾個弟子在那裏等她。
她掃了一眼,這幾個弟子都同自己在牢中廝殺過,其中有一個是自己傷了的那個。
只見一個弟子的衣擺動了動。元綿走過去,那弟子退至一邊,身後一個小男孩便站在了元綿面前,小男孩雙手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怕人。
怎麼會有個小孩子在這兒?元綿疑惑着。
“堂主讓您回去的時候,把小槐帶回古劍山。”藍前看出了她的疑惑,便開口說道。
“你們也要去古劍山嗎?”元綿問。
“堂主命我們一路護送樓主回古劍山。”藍前答道。
“我不需要,而且不要再稱我為樓主。你們要去古劍山是你們的事,咱們不同路。還有,把盤纏給我。”元綿看着他。
“樓主,我們跟着,您一路上衣食住行我們自會替您安排好,還要盤纏做什麼用?”李休文笑着開口。
“馬已備好,請樓主上馬吧。”藍前將馬牽了過來。
元綿看着他們,微蹙着眉。雖他們稱自己為樓主,可自己卻不能命令他們,反而受制於他們。
“隨便吧,不給便不給。”元綿轉身提步朝西邊走。
兩個弟子飛身攔住了她的去路。宅院大門前的街平常並無行人往來,此時也只有元綿和一干弟子。
“讓一讓。”元綿要繼續向前走。
兩個弟子二話沒說便拔出劍架在她脖子上。
元綿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無語。她轉身向回走,一屁股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
“那就耗着吧。”元綿扔下一句話。
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一個時辰之後,太陽便漸漸毒辣了起來。
這期間誰也沒有說話,元綿坐在石階上,和他們對峙着。
門內早有人去給執言稟報了這件事,執言被氣笑了。
“讓她來見我。”執言吩咐。
“是。”
執言房內。
“別讓他們跟着,還有,我不是樓主。”元綿開口,一個命令不了他們的樓主,怎能稱作樓主。
“你的武功太弱,我怕你沒到古劍山,便死了。”
“我會保護好自己。”她執意。
“說嘴而已。”
“我的耳飾呢?”她突然想了起來。
哥哥送她的耳飾,在楚樂那裏時她還戴着,但到了地牢,便不見了。自己沒有錢,實在不行,就只能……
“我替你收起來了。”執言答她。
“還給我。”
“讓他們跟着你。從現在起,他們便是你的手下,聽從你的命令。在你有能力接管探香樓之前,你便是他們的少主,師姐,依舊是探香樓樓主。”說完執言便抬手示意侍女出去傳令。
“從前師姐便跟你說過,叫你不要頂煙兒上,撞死牆。”執言倚在被子上嘆了口氣,“你是一點兒也沒改啊……”
“先生是說過,頂煙兒上,撞死牆……”元綿看着她,“雖有道理我卻做不到。頂煙兒上,撞死牆,結果未必是壞的。”
執言聽着她的話笑了,郡主,也許不會讓自己失望。
二人又言談了幾句,元綿便出了執言的房間向大門走去。
“參見少主。”一眾弟子屈膝跪地。
元綿徑直走到藍前面前,藍前便把包袱呈給了她,她接下,便利落的翻身上馬。
“分成三隊人馬,不要太顯眼,出了城再匯合。保護好他。”元綿指了指小槐。
說罷她便策馬前行,眾人也紛紛上馬,分為三隊向城外奔去。
眾人奔走了幾天,走到一處小村時,元綿讓眾人下馬歇息,在路邊的小茶棚內喝茶。
“明日你們先走。”元綿開口。
“是,”藍前答道,“但得留下一人保護您,這是堂主的命令,您不可獨行。”
元綿想了想,師叔讓他們聽命於自己,已經是做出了讓步。
“你留下吧。”元綿指了指李休文。
李休文雖心內不樂意,但還是應了聲:“是。”
地牢裏與自己廝殺的弟子中,當屬李休文的劍法最好,武功最強。既是要留下一人保護自己,他便最合適不過了。
喝完茶,眾人上馬,元綿和李休文坐在茶棚里。阿婉回頭看了元綿一眼,便和其他人一起策馬離開了。
“老人家,去陵陰,走哪條路近些?”元綿起身付茶錢。
“出了這條小路,便是官道,沿着官道向南行,一路上過五六個城鎮,便是陵陰。”那賣茶的老人家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多謝您。”說著元綿便出了茶棚,上馬。
李休文雖疑惑她要去陵陰乾什麼,但還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人並無太多話,到達一個城鎮時,李休文找機會背着元綿向章台城和古劍山各傳了一封信去。
古劍山據陵陰有五日路程,快的話三天可到。元綿和李休文兩天後到達了陵陰。
陵陰。
元綿在陵陰城內待了幾日。她住在城內最好的客棧,每日穿着男裝去街上逛,還專門往熱鬧的地方去。李休文實在是搞不清她要做什麼。
那日在鑒心茶樓,小二說要喝飄雪得去陵陰。這幾日,她把城內的茶樓喝了個遍,也沒喝到那杯飄雪。
再等等吧……紫逍也曾和自己提到過陵陰。
雖心內急着回古劍山看先生,可她總覺得,陵陰,她非來一趟不可。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來陵陰找什麼。但自到了寧京,她覺得,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發生了這麼多事。
她確信,自己不必去找什麼,便會有人先找到她。
所以這幾日,她把自己高調的放在陵陰城中。不論是喝茶看戲聽曲兒,哪人多她便去哪兒,花錢也豪爽些,賞錢給的足。
陵陰城不大也不小,沒幾天便傳開了,說城內新來了一個公子哥兒,模樣俊俏,住在城內最貴的客棧,每日吃喝玩樂,花錢也大手大腳。
其實女扮男裝,並不難看出。那些唱戲的、說書的都是明眼人兒,一眼便可看出元綿是女子。只是元綿每日都來,也從不吝賞錢,他們便只當她是有錢人家出來混玩兒的小姐,也不拆穿她。只是城內百姓有些眼拙之人,只當她是別處來此的紈絝公子哥兒。
“少主,剛才那人明明就是誆你,一張燒餅賣您一兩銀子!”李休文氣憤的說道。
元綿又豈能不心疼錢?只是,自己如此行事,怎麼還沒人來找自己?
元綿把手裏的餅塞到他手裏,“挺貴買的,都吃了,別浪費了。”
李休文看着手裏的白面兒餅,無語至極。
“別苦着臉,晚上帶你去個好地方。”元綿扔下這句話便走了。
李休文看着元綿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堂主不把探香樓交給她是對的,否則早晚會被她敗光!
古陽城,清晨。
城中一處宅院內,元秋贏坐在院子當中,手裏把玩着一對耳飾。桃星立在身後,一名侍衛上前來報。
“殿下,元二小姐在陵陰城中,每日只是吃喝玩樂,好像並無回古劍山的打算。”侍衛稟報。
元秋贏靜靜的聽着,沉默不語。
她在陵陰到底要做什麼?罷了,自己親自去接她回來。
“桃星,備馬。”元秋贏吩咐。
“是。”
白名無精打採的牽來了兩匹馬,元秋贏還未出來。
“別整天半死不活的。”桃星踢了他一腳。
“你說這元二小姐就乖乖跟殿下回白澤得了唄,我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又回來了。”白名不耐煩的說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你要是不想做閣主,便早日騰地方,一堆人想坐這個位置呢!”桃星恨他不爭氣。
“一天沒個正經事,還不如派我去帶兵打仗呢。”白名抱怨着。
“姑娘的事便是正經事。”桃星正說著,元秋贏便出來了。
“你們都留下,我一個人去。”元秋贏上馬。
“殿下,不可!”白名還是分得清的,抱怨歸抱怨,殿下的安危是頭等大事。
“這是命令。”說完元秋贏便策馬走了。
“你跟還是我跟?”白名問。
“不必,讓鳶季派一隊人,扮作商旅,跟在殿下身後。”桃星開口。
“好。”白名應下。
三天後,陵陰。
日落後城內最熱鬧的要屬小柳街。
各處已上燈,楚楚館外,元秋贏騎在馬上,鳶季牽着自己的馬站在他身側。
楚楚館內,燈火通明,一片喧鬧嬉笑聲中,李休文和一個女子攙扶着醉醺醺的元綿出來了。
元綿梳着少年的髮髻,身着錦緞華衣,扶着柔美的姑娘,儼然是一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哥兒。
元秋贏看着走出楚楚館大門的元綿,眼眸暗沉不可見。
“二爺,明日也要來看楚楚~”那女子抱着元綿的胳膊撒嬌。
“放心,小爺明日還來~”元綿笑着答應着,醉得快要睜不開眼了。
“二爺~”楚楚嬌媚的喊了元綿一聲,便撲在她懷裏,攀着她的脖頸便親上了她的唇。
元綿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但李休文可是滴酒未沾,楚楚這一撲,把李休文嚇了一跳。
楚楚還不只是單純的親了一下,而是抱着她輕咬着,手上也不老實。元綿迷糊中半推半就,有些站不穩,李休文只好攙扶着她。
李休文自詡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此時也不禁紅了老臉。他別過臉,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額頭,只覺得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