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拯救
死靜的病房內,我癱坐在地。
心裏所有情緒中,悲傷拔得頭籌,頭痛欲裂的我緩緩躺在冰冷的地面,蜷縮着...
好似過了許久,一陣微風拂過,我突然驚醒,原來我陷入了昏迷。
此刻我睡在顧星的家裏,窗外天色正暗,我彷彿回到了留蘭的那間老屋子,孤獨感瞬間將我包裹。
七月十三號,我將永遠銘記這一天,身世凄慘的何為永遠離我而去,被苦痛帶走。
房間的燈突然亮起,顧星走了進來。
“今天下午你暈倒在了病房裏,是醫院護士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所以就將你接了回來。瑰萊已經聯繫好了殯儀館,入殮儀式明天舉行,你好好休息,我們一起去。”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對了,今天有一個叫‘柳茗’的人給你打過電話,你記得回一個過去。”
我依舊還是點頭,沒有言語。
就在顧星轉身將要合上門時,我突然開口說道:“顧星,我想回留蘭了。”
顧星回頭看着我,嘆氣道:“瑰萊都跟我說了,對於齊十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待在留蘭。”
他愣了愣,“袁良讓何為轉告給你的話你都忘了嗎?”
我抬了抬頭,這才明白原來何為給我的選擇是袁良出的主意。
顧星來到我身旁坐下,並遞給我一支煙。
點燃香煙,我頭腦清醒了不少。
“我知道你們都想讓我留下,可是,回到南洋的日子裏,我好像並未被這個城市所善待。”
說到此處時,我竟開始有些想念留蘭市那個河邊公園。
“你錯了,莫黎,無論你之前過得如何,身在何處。這兩天所發生的都是你無法避免的。我們想讓你留下,是因為我們很想念以前的那個你,真實的你。沒人能比我們更了解你,更有資格去拯救你。”
“瑰萊和袁良的用心良苦你難道不明白嗎?何為與我們的期望你難道真的要辜負嗎?”
顧星突然沉着臉抓住我的衣領,忿然道:“莫黎!你告訴我,你真的要辜負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多對不起瑰萊的默默付出,對不起何為,對不起大家!”
“顧星,別說了,讓他冷靜冷靜吧。”瑰萊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她的面色有些失望,也有些疲憊。
我依舊沉默不語,直到房門被緊緊地關上。手中的香煙燃到了盡頭,我隨手將其扔在了地板上。
失望,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別人對我的失望。
我拿起手機,打開通話界面,盯着齊十的電話號碼,遲遲沒能按下撥打。
我向後倒去,沉思許久,瑰萊滿臉失望的樣子一直我腦海里閃爍,一直警醒着我,最終,我還是撥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了。
齊十的大嗓門還是那麼的震耳。
“喂,莫黎啊,一個半小時後到樓下來接我,你小子的行李也忒多了點,我收拾了好半天。房租水電這些我已經幫你結清了,你記得還我。還有,準備好銀子,今晚必須請我搓一頓,該讓我好好宰你一次了。好了,別的話留着見面再說,我開車呢,先掛了。”
隨即響起電話掛斷的聲音,齊十的話語讓我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而我卻感覺好似做了一場夢。
我又看了看通話記錄,才逐漸相信這是真的。而我的心在此刻宛如乾涸枯裂的土地久逢甘露。
一顆充滿生機的種子在這片土地里緩緩發芽。
我激動地從床上蹦了起來,隨後光着腳跑出房間,來到客廳。瑰萊和顧星都在,他們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說道:“齊十已經在來南洋的路上了。”
他們聞言,一齊點了點頭,面上很平靜。
我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表情,自顧自地又說道:“對不起,瑰萊,顧星。我又讓你們失望了。你們說的對,是我太偏激了,我會改的,一定會。同時也謝謝你們,如此費心思的拯救我。”
顧星來到我身旁,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說道:“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你要感謝就感謝袁良和瑰萊吧,齊十能夠下決心來南洋,都是她們的功勞。”
我滿臉歉意地看向瑰萊,她擺了擺手說道:“感謝的話就別說了,咱們誰跟誰,你能想明白是最好,能做到那就更好。還要看你的表現,如果依舊改不了,我會親自趕你回留蘭,讓你繼續墮落不再管你。”
我立刻向她保證,一定會做到,還順帶敬了個禮,瑰萊刻意嚴肅的臉瞬間綳不住了,她捂嘴笑了笑。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顧星前去開門。
袁良到了,他看着屋內的氛圍,上前在我的胸膛錘了一拳,笑着問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感覺怎麼樣咯。”
我再次不正經道:“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做個好人。”
這句模仿某部電視劇的話語引得大家開懷大笑,一掃憂鬱情緒。
“快去吃點東西吧,你等會還得上班呢。”瑰萊在這時對我說道。
顧星隨即拉着我來到餐桌邊,我看着桌上擺放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兩副空碗筷,緩緩坐下。
“開飯,開飯。”袁良搓着手也坐到我的身邊。
我抬頭看向顧星問道:“你們不吃嗎?”
“我跟瑰萊都吃過了,你們趕緊吃吧,吃完等齊十過來,我們一起去酒吧。”
我點了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着吃着我便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袁良看着我,開玩笑的說道:“顧星做的菜有這麼好吃嗎?咋還哭了。”
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種溫馨,對於我而言,太過珍貴了,哪怕只是簡簡單單一頓飯。
這一刻,我彷彿世間最幸運的人,擁有一群可愛的朋友,他們成功拯救了那個迷失的莫黎。
我擦了擦眼淚,嘴裏包着飯菜,對着顧星說道:“你這菜咋這麼甜啊。”
顧星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是憨厚地撓了撓頭,嘴角彎彎。
“是嗎?我再嘗嘗。嗯...是有點甜了,顧星,下次得注意點。”袁良一邊嚼着菜,一邊對着顧星晃了晃手中筷子。
隨後,這間屋子內,響起久久不絕於耳的笑聲。
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四人在樓下路邊等着那輛奧迪a4的到來。
在這之前,袁良向我交代了一切。
酒吧壓根沒有什麼口碑危機,這樣做只是為了讓我能夠留下來,這件事是瑰萊的主意。對於這個善意的謊言我自然能夠理解也不會多想。瑰萊這麼做一是為了留下我,二是為了讓我更容易找回以前的那個自己。
而袁良的用心良苦就在於他所說的選擇上,我在留蘭的這兩年其實他們都有在默默關注,很多時候,他們不聯繫我只是希望我真的能夠靠自己完全走出來。包括齊十的事,他們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袁良會借何為之口,引導我去做一個正確的選擇。但齊十受傷是真的,並非捏造。在我昏迷時,袁良聯繫到了齊十,為我跟齊十解釋並道歉,也向齊十說到了我的過去,但袁良說,下定決心來南洋是齊十自己主動說出來的。
這讓我心中感到一陣溫暖,齊十還說他很榮幸代替何為,成為我們的朋友,因為他很羨慕我,更相信我。齊十之所以選擇今天來,是因為他想參加何為的追悼會,以一個朋友的身份。
沒過一會,那輛熟悉的白色奧迪緩緩向我們駛來,駕駛位的車窗降了下來,臉上貼着紗布的齊十朝我拋了個“媚眼”,這傢伙的性格,向來如此。
柳茗從副駕駛走下車,來到我身前,說道:“莫黎,好久不見。”
我有些錯愕,隨即笑着回道:“這才過了一個星期,也沒多久。不過幾天沒見,你瘦了不少。”
這是真話,柳茗是真的瘦了,先前見她還是微胖型身材。
柳茗聽見這話,一展笑言,朝我打趣道:“喲,來南洋才多久,嘴咋變這麼甜了。不過我告訴你啊,莫黎,你不是我的菜。”
齊十在這時也來到我身前,伸出右手將我抱在懷裏,故作哭腔道:“莫黎啊,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故作嫌棄地推開了他,“啥玩意兒見不到的,咋了,你被仇家追殺了?”
我發現齊十左手應該是受傷了。
袁良他們在這時上前打着招呼,而我好似瞬間被冷落在一旁。
齊十一改先前不正經的模樣,與顧星他們彬彬有禮地相互介紹相識。最後他們有說有笑的拿上行李,聯袂往樓上走去,只留下我一人在風中凌亂。
“不帶你們這樣搞孤立的啊!”我大聲囔囔着向他們跑去。
在顧星的家裏坐着聊了一會,大家相談甚歡,齊十也很快融入到這個新圈子中,接着就跟袁良“狼狽為奸”一起“排擠”着我,而柳茗與瑰萊好似有許多共同話題,顧星就是個老好人,誰也不招惹,保持着中立。
隨後我們一同往酒吧趕去,還約上了吳園,程泉和桃之,難得的是吳優也說要來,這一次,我們真正來了一個大團聚。
大家很快就在酒吧門口碰上了頭。
齊十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很輕鬆地就與新朋友打成一片,倒是柳茗還不太習慣這種氛圍。雖然我很好奇為什麼柳茗會陪着齊十一起來到南洋,但我始終沒有問。
袁良大氣地將整個二樓給了我們,幾個卡座拼在一起坐十個人倒是綽綽有餘。
酒桌上,大家都很開心也很有默契,誰都沒有提那些不開心的話題。而齊十絕對是一個帶氣氛的高手,帶着我們玩着新奇的酒桌小遊戲,以至於二樓的笑聲一波接着一波在酒吧里回蕩着。
夜色漸晚,酒吧開始進客,很快,一樓的上客率達到了近百分之七十,而我也就來活了。
袁良向大家提議開啟點歌模式,齊十這小子首當其衝的點了一首《兄弟》。
很快我的歌聲蕩漾在酒吧里,齊十和袁良則站在二樓圍欄邊,揮着手,依靠自己的大嗓門隔空與我合唱。
這樣的氛圍感染了一樓不少客人,下一刻,這個酒吧現場好似成了一個小型演唱會。
我的心在這一聲聲旋律中緩緩被治癒。
我想,我的備忘錄日記本中,又將增添絢爛的一筆。
在這場自我被拯救的行動中,我逐漸找回了曾經的自己,就如同書上所說:“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我叫莫黎,而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