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放了她,我就投降。”
秦晚意瘦削的身子微微顫動,眼睜睜地看着高台上的一身玄袍的男人朝着她勾唇一笑,丟掉了手裏的利刃。
四周御林軍拿着鐵盾,屋檐上一層層泛着寒光的箭矢都對準高台上滿身血污的男人。
“程唯卿,你瘋了嗎,我們已經和離了,我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秦晚意氣得眼眶發紅,聲嘶力竭地吼道。
她這一輩子都毀在了程唯卿這個混蛋手裏,現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又想逞什麼英雄!
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原本嫁入程家,只想和程唯卿一起過平安順遂的小日子。
可他始終待自己冷冰冰,哪怕日日被他的養母肖氏責罵欺辱,她怕他為難,也從未向婆母爭執過什麼。
直至母親受奸人戕害,幼弟慘死,父親病逝,程唯卿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可誰料想,程唯卿一朝被親父認回,竟搖身變成了當朝首輔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也許,從那一刻起,身份地位的懸殊,便註定了他們之間凄楚的結局。
後來他一路扶搖直上,成為了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將她接入京城,她笨拙着學着扮演好他的賢內助。
直至那日,陸老夫人侄女親手端來一碗摻了紅花的補藥,讓她直接落了胎,才讓她徹底心死。
那是一個八個月大的男孩啊!
那一夜,她抱着身子早已涼透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等他姍姍回府,哪怕鐵證就在眼前,他只是對殺死他們孩子的劊子手,他的親娘陸老夫人爭辯了兩句,把陸老夫人侄女囚在了莊子裏。
秦晚意只記得那一日她發瘋似的打向程唯卿,直至自己氣血翻湧,徹底昏迷過去。
從那以後,她和程唯卿的夫妻情分早已被悉數蹉跎葬送,不剩一分一毫。
哪怕今日程唯卿謀逆,她也被牽連進來,命不保夕。
程唯卿看着秦晚意憔悴柔美的小臉,唇角扯起,鬆開手裏的最後一張底牌。
明黃色的身影剛剛走下高台。
下一秒,泛着寒光的劍刃從胸口穿過,秦晚意疼的全身顫抖,唇角漾出血絲,杏眸灰撲撲,單薄的身子失去所有的支撐,癱軟在地上。
是啊,皇家哪會讓帶着秘密的人活着走出去,她到底還是被程唯卿害死了……
“秦晚意!”
看着秦晚意徑直倒下的身影,程唯卿全身血液逆流,雙眸猩紅恐怖,從腰間抽出軟劍將擋路之人從高台殺到她跟前。
他顫抖着身子將人小心地護進懷裏,彷彿對待稀世珍寶般,垂頭蹭了蹭她的臉頰,低嚀:“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醒醒好不好……”
明黃色的人影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微微抬手,說出的話殘忍無比:“就地誅殺逆賊!”
一時間,萬箭齊發。
程唯卿悶哼一聲,轟的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幾乎被射成篩子,卻始終不肯放下懷中的人兒。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手牽起秦晚意冷冰冰的小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龐。
——
噗通——
重物落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尤為清晰,秦晚意拚命地想要掙扎,卻連嗆了好幾口水,俏麗的小臉憋得青紫。
整個人漸漸向湖底沉,胸腔里的氧氣越來越稀缺,視線模糊之際,她好似看到有一道欣賞的身影朝她奮力游來。
再次醒來時,秦晚意身上冷汗涔涔。
還不等她抬眼打量周圍,唇邊已經被人遞送過一勺雞湯。
耳畔響起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快喝吧,暖身子。”
剛剛落水又被噩夢纏身的秦晚意小臉酡紅,全身軟綿無力,只能被動地吞咽那人送過來的雞湯。
濃郁的肉香味在唇齒間化開,帶着分外熟悉的味道。
秦晚意倏地瞪大杏眸,抬眼撞進一雙狹長湛黑的鳳眸之中。
竟是程唯卿!
秦晚意抿了抿唇,眸底恨意閃過。
從她被程恆良那個王八蛋調戲,推下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重生了!
視線掃過銅鏡里果然是一張妍麗柔美的小臉,不知想起什麼,秦晚意拽緊被角,不敢置信的又品了一口雞湯。
程唯卿是當朝首輔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程唯卿現在可還沒被陸家認回去,只是一個在鄉野里橫行霸道,被養母捧殺長大的渾小子,他從來不下廚,怎麼可能熬煮出來這樣的雞湯!
“你也重生了?”
程唯卿手上動作一頓,垂下眼瞼,睫毛在俊逸的臉上投下一片陰鬱之氣,深邃晦暗的眼眸像是寒潭般深不可測。
“嗯。”
程唯卿低低應了聲,面色淡淡的又舀起一勺雞湯遞送到秦晚意唇邊。
秦晚意吸吸鼻子,氣得渾身發抖,懶得再與他虛與委蛇,嘲諷開口道:“清風朗月的丞相大人上一世為何一敗塗地,你不是一直都有紅粉知己暗中相助嗎?”
程唯卿晦暗的眸光落在秦晚意美艷嬌媚的小臉上,“你又怎麼會被人挾持到皇宮……我們和離之後,你沒與宣平侯在一起嗎?”
見程唯卿根本不打算解釋,秦晚意小臉陰沉沉,徹底失去耐心。
“大人怕是忘了,我早已不是程家婦,今日我們就和離,省地再惹出是非!”
秦晚意迫不及待想與程唯卿劃清界限,上一輩子,是她瞎了眼,以後她一定要離這個人渣遠遠的。
程唯卿面色如常,心卻狠狠一顫,他抿了抿唇:“你剛落了水,身子太弱,這件事過幾日再說。”
見秦晚意麵色不虞,又補充道:“你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村正不在,你想和離也和離不了。”
“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去給你燒壺水。”
不等秦晚意再開口,程唯卿丟下一句,便逃似的走出房門。
秦晚意躺在床上,腦子裏依舊像糨糊一般一團亂。
不待她理清,院裏便傳來婆婆肖氏刻薄尖酸的叫罵聲:“不過是落個水,還能下不了床了不成!我看她存心是不把公婆放在眼裏,反了天了……”
重回程家這個大染缸,秦晚意絕不會讓自己白白受氣。
她套了一個素凈的半舊襖子起身,慢慢悠悠地踏進公婆住得正房。
“哼!”見秦晚意走來,肖氏才堪堪停了叫罵聲,心氣不順地接過大兒媳婦遞過來茶碗,猛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