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狗子他娘
蘇二聽着自家媳婦當著兒子們的面打趣，略有些不好意思，當即就站起來，要去請大夫。
“也是老毛病了，大夫就不用去請了，你把這鐲子帶去鎮上當了，買幾幅葯再賣些精米和糙米回來。”
蘇二接過銀鐲子，拿在手中瞧了瞧，長嘆一口氣。
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和大兒子蘇璟仟，立刻就打算出門，畢竟想要趕在傍晚時分回來，就不能再耽擱了，得早去才行。
蘇家忽然安靜下來，其他三個年歲小的，知曉娘親現在不舒服。
都十分乖巧的沒有吵鬧，而是安靜的待在屋內，也不出去玩鬧。
蘇娘子想到了家裏的拮据，拉過寶丫的手，滿懷歉意道。
“真是對不住你了，家裏不是多富裕，卻還是一意孤行把你接了過來了。”
“剛才那鐲子，本是留着給你的。等家裏寬裕了，一定要補給你的。”
寶丫懵懂蘇娘子的話，更是對蘇娘子滿懷歉意的語氣連連擺手，“姨姨，我不要奧。”
能收留她就已經很好了，她怎麼還能收蘇姨的東西呢？
“傻孩子，別人對你好，你受着就是了。”
“你既然到了我家來，我自是要好好養着你的，你不用惶恐不安的，你只需快快樂樂的長大，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回報。”
最好的，回報。
寶丫聽明白了，蘇姨說會好好對自己，讓自己只要快樂長大。
蘇姨怎麼可以這麼好？
寶丫忍不住湊近了蘇娘子些，那忍不住想要和蘇姨親近的小模樣，當真是直戳到了蘇娘子的心房。
可身體的疲憊，讓她也漸漸的失去了精力。
“娘病着，咱倆去撿些柴火回來做飯，么妹剛到家，不能餓肚子。”
老三揪了一把地上的野草，今年是少見的旱年，連地上的草都曬得乾巴巴的，扎的人手疼。
下午時分，村子裏家家戶戶屋頂早都冒炊煙了，他們家眼下還沒着落。
老二跟着老三出了屋子，外頭太陽正大，明晃晃的照的人睜不開眼。
這村子前前後後他們兄弟倆都摸得門清，兩人沒走大門，怕被蘇老太太望見，只得從自己泥巴院牆翻出去，一人胳膊上搭一根繩。
平時家裏用的柴火都是蘇二跟大兒子去山裏打獵的時候帶回來的粗壯木頭。
一根大木頭可以劈小半車乾柴火，夠家裏用上十天半個月了。
再加上老二老三兩兄弟時常在附近撿些回來，家裏燒火用的柴火倒是不用愁。
“三弟，我們去秋鳳奶奶家後面河邊去撿，我那天見從上面流下來不少黑木頭。”蘇璟善出了門就帶着蘇璟煜往左拐。
“走。”
“二哥三哥，我也跟你們一起去！”蘇璟雲剛才就想跟着跑出去，他個子小翻不過泥巴牆，只得在另一側籬笆縫裏揮舞着胳膊讓他們倆等等。
“么弟，你在家裏照顧娘和么妹，咱們都出去了家裏沒個男人怎麼行？”蘇璟煜叫住他，曬得黝黑的臉上偏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的。
蘇璟雲想了想寶丫，腳步慢慢就停了。
三哥說的對，家裏要有個男人保護娘親跟媳婦，不能讓人趁機來欺負她們！
肉呼呼的小臉上頓時明了，“我曉得了，你們也早些回來。”
說完他轉身回屋，但沒去裏屋看着，而是站在了堂屋門口，像一隻望風的貓頭鷹。圓溜溜的眼睛四處盯着陰溝里的臭老鼠。
寶丫哪兒也沒去，蘇娘子靠在枕頭上呼吸不均，她靜悄悄的抿着小嘴，生怕吵着了姨姨。
可到底也還是個四歲的小丫頭，不一會兒圓乎乎的腦袋就一點一點的打起了瞌睡。
小小的身子站在炕邊上，他們家的炕累的結實，比別人家的都要高些，寶丫就只能露出個腦袋來，迷迷糊糊的一磕一醒，一不注意就磕在了炕沿上。
咚的一聲，連蘇娘子也嚇了一跳，她身子乏不好動彈，抬眼皮子就看到寶丫捂着額頭。
大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她，聲音奶奶的：“姨姨，是不是我吵着你了？”
這丫頭，自己都瞌睡的站不住了，還怕自己被吵着，蘇娘子心裏一軟，人都說女兒是爹娘的小棉襖，她也終於有自己的小棉襖了。
“沒吵着，你過來些。”
蘇娘子眼睛裏泛出些光彩來，朝寶丫伸出手。
寶丫挪着步子，看着蘇娘子那雙手，跟她娘的有些像，指節粗大，皮膚粗糙，手掌上還有磨出來的繭子。
可她喜歡這樣的手，溫暖有力氣，雖然記憶里娘沒拉過她幾次手，可是現在蘇姨的手就在眼前。
蘇娘子看着寶丫還有些生疏的樣子，她也不能強求一個剛到家還不到一天的小丫頭跟她有多親。
尤其還是剛被最親的家人賣了的孩子，越看越覺得可憐。
於是乾脆伸手把寶丫給抱了起來，乾乾淨淨的小丫頭抱起來也輕飄飄的。
不行，得快點把她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姨姨……”寶丫小嘴張成了圓形。
“姨姨一個人睡不着，寶丫陪姨姨一起睡。”
蘇娘子順手脫了寶丫的小鞋子讓她躺在了自己身邊。
看到她剛才站在床邊打瞌睡的樣子，她心裏一陣心疼。
能被家裏賣掉的孩子，恐怕在家裏也沒被爹娘放在心上，有什麼事也都憋在心裏不敢說。
寶丫在家的時候沒有自己的床，有時跟爹娘擠擠，有時跟妹妹睡，再有的時候乾脆坐着睡，她甚至偷偷睡過灶房的柴火堆。
這會兒跟蘇娘子睡在一起反倒把她的瞌睡驚醒了。
寶丫一動不動躺在被窩，漸漸地聽到蘇姨打起了呼嚕。
聲音不大，不像她爹的呼嚕那般震山響，就是累極了放鬆下來的呼嚕聲。
在蘇娘子的呼嚕聲中，寶丫聽到了自己肚子的咕嚕聲。
她連忙用小手捂住肚子，見沒吵着蘇娘子，貼着炕沿溜了下去。
這個時候她該去幫忙做飯了，她是餓慣了的，蘇姨還病着，總不能讓她也餓着。
寶丫走到堂屋就看到挺着胸膛站在門口的蘇璟雲。
那張圓嘟嘟的臉兒累的皺成了一團兒，還要直直站着。
看見寶丫出來才猛地泄了口氣，剛想開口，寶丫連忙伸出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噓，姨姨在睡覺，小聲點兒。”
蘇璟雲拍了拍小胸脯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小聲的用氣音說話：“你餓不？我給你找吃的！”
寶丫剛來，不知道灶屋在哪，這會兒點了點頭。
蘇璟雲不客氣的一把拉着她的手出了堂屋門。
灶屋就在旁邊，蘇璟雲搬了個小板凳站在上面，伸着小短胳膊夠了半天也夠不着柜子把手。
平時爹娘給他們兄弟幾個存的零嘴都在這柜子裏頭。
蘇璟雲使出吃奶的勁兒，小臉兒憋得通紅，頭頂上的兩個小啾啾都彷彿使着勁，一顫一顫的。
“蘇家娘子，蘇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