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客令

秋風從北面吹來，揚起黃沙和落葉。天微微放涼，山河從睡夢中漸漸蘇醒。天地間緩緩走來兩人。

其中一人頭戴一笠，落下的面紗半遮半掩。隱約中能窺見，他膚色鐵青，闊鼻圓眼，虎背熊腰。眼神犀利，猶如黃河冬季的冰凌一般。肩上斜披青鳥綉紋黑袍。背後掛着一把玄鐵黑斧和一個包袱，腰間配一把短刀。行的每一步都鏗鏘有力，即便沒從過軍的人也能一眼就知，他絕對經歷過殺場考驗。

另一人身材顯得瘦弱了許多，稱不上孔武有力，但卻並不見病態，而是顯得挺拔俊朗。他身披藏青斗篷，臉也被遮了大半，腰配一柄玄色短劍，劍鞘有龍虎相鬥之圖。雖不能說富貴，但儼然也顯得有幾分氣派。

他們來到斜陽關門前，雖然是凌晨，但只見城牆上兵甲肅穆，火光森然，弩機拉滿。交替巡邏的士兵頭頂飛羽冠，身披銀白鎧甲，個個都體壯如牛。關門口用樑柱粗細般的鐵鏈拴着十多隻梟獸，它們龍頭虎身，眼如琥珀，獠牙似獆，形似猛象，背負雙翼，聲如潛龍。每隻梟身旁都有兩名巫師，一人執杖，一人警戒。此刻這些巨獸正舔舐着自己的毛髮，打發時間。

斜陽關是皇都通往冰河的第一道關，此去還有兩個關。這是最靠近皇都的邊界要塞，也是出皇都前往冰河的唯一大路。攻破了這個關隘，騎兵就能一馬平川，兵臨城下。

梟家很是看重斜陽關，所以就派駐了十萬甲士，百隻梟獸。任何人沒有皇都發的通關令，想過關，都是痴心妄想。

看到遠處走來披着黑袍的兩人，門前的警衛眼神犀利了起來，他們手握長戟，面色如霜，高聲呼號道：

“站住！來者何人，可有通關令！”

這一聲叫號驚醒了關前的梟獸，他們身子一挺，怒眼一瞪，張開了血盆大口，朝他們“唔唔”的低吼起來。這一吼天驚地顫，山河動蕩。兩人身旁的沙石被眼前傳來的氣旋卷了起來，碰撞着發出“嗒嗒嗒”的響聲。他們的黑袍被這迎面的風，高高揚起，只見大漢手已經緊握短刀，青筋突起。

少年手一攔，搖了搖頭，隨後一彎身體“軍爺，我倆是做邊境生意的，最近聽說生意出了點問題，想要出關看看，還煩請您行個方便！”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小袋銀子，拋了過去。但同時只見城牆上的兵士搭箭一射。一隻飛箭像閃電般從城頭飛了出來，穿過那袋停在半空中的錢袋，朝着少年飛來。

大漢眼睛一亮，像獵虎聞到了腥味兒。他屠刀出鞘，頃刻間只見箭矢碎成了粉末，落在少年面前。少年順手接住了錢袋。

城門上響起了呼號

“識相的速速退去。皇都戒嚴，任何人沒有通關令，都不準再往前一步！！”

“少主…”大漢斜眼看了少年一眼。

“果然如易水前輩所說，看來我們只能另想辦法了！”少年微微一頷首，彎腰低首“打擾各位軍爺了！小的這就走！”

“如果少主想通關，在下有七成的把握突破。”

“衛大哥，我們的征途才剛開始，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失去我的左膀右臂！”少年抬起頭，看了看這個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大漢。他清秀的面龐在初升的太陽下顯得格外俊秀，“走吧，天無絕人之路！”

兩人轉身又朝風沙中走去。

關卡上有人打趣道“你說這兩人是林家餘孽嗎？”

“怎麼可能，林家人再蠢也不至於白給啊！”

“衛大哥，看來這關我們是過不去了！”少年略帶些失望。過了這個關就離冰河大營又近了一步。他又想起了那天他發誓復仇的場面。一切都儼然歷歷在目。

面前跪着的是易水和衛淵，他欲起事，就必須要有人幫忙，眼前的兩人，衛淵自幼習武，繼承了衛家聞名天下的流火七式刀法。藝高人膽大，曾出入過七無之地，如入無人之境。只要他真的動起怒來，眼前大部分那些兵士和梟獸都會變成陰曹地府的孤魂野鬼了。但奈何數量太多，城牆看上去也堅固異常，他暗暗一想，也只能給出七成把握。

林生知道衛淵武藝高強，但是現在前有狼後有虎，如果在邊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那別說後面的兩個關隘過不過得去，恐怕身份暴露，不僅連累了其他人，還以後處處舉步維艱。

“易水前輩也就是讓我們試一試，看來梟家早有準備，我們再做打算。”林生記起易水那天和自己的對話。

……

“有消息說，梟家動用自己的魑魅魍魎，利用其他勢力，暗中圍捕林家人。少主以後要更低調行事。冰河長官龍敖是林家舊部，也是衛淵的引路人。當下他是最有可能幫助少主東山再起的人，”易水搖着羽扇為林生分析道，“但是此去路上有三個關口。我先前派人去看，屬第一關和第三關防守最嚴密，第二關相對鬆懈。但是近來梟家人員調動頻繁，防衛力量有所增減，過關難易是否有變，這就未嘗可知。”

“目前原地不動只是困獸之鬥，我決定還是親自去探探虛實。”林生看向衛淵，衛淵也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風雲寨隨少主一同破城！”易水單膝跪地，俯首稱臣。

“不行，比起闖關，我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交給參軍。”林生雖然感動，但是卻也拿定了主意。他眼神堅毅地看着易水，自己傾身到易水耳旁，輕輕說了幾句話！

“可是，可是…”易水聽完林生的話，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相信回來那天，能有風雲寨的人夾道歡迎我的大軍，”說完，林生也是一跪，欲要給易水磕頭，“拜託了，參軍！”

易水連忙拉住林生，“少主既然這般信任，我風雲寨又有何擔憂的！我一定吩咐下去，嚴守秘密！只盼少主歸來！”

“只是少主現在依然是梟家在冊的通緝犯，行頭還是要變一變，我風雲寨有一項秘技，今天我就授予少主。只要勤學苦練，就能幻化天下人的模樣。”說完，易水用扇子遮住了臉。頃刻間，原本精壯的青鳥就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她再一扇，又變成了一個耄耋老頭。前前後後連續變化出上百人的模樣。易水傾囊相授，林生也是刻苦學習。易水臨行前和林生說：“無論少主身在何處，風雲寨任憑驅使！”

……

第二天夜裏，血色蒼穹，風號似狼，風雲寨突然闖進了一群銀甲衛士，帶頭的是一個毒蛇模樣的少年。林生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天追殺自己的蝰陰。此刻他號令甲士，無不顯得霸氣威風。

林生呵地冷笑一聲，披上披風，和衛淵兩道人影消失在夜色中。從那天起，江湖就有傳言，風雲寨被梟家接手，易水俯首稱臣，並給天下林家黨羽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