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家鎮
“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這是杜甫他老人家對熾熱夏天的形容。
六月初的梁家鎮碼頭,酷暑難當,在外作業的百姓彷彿置身於蒸屜中一般。
“小文,歇一會兒再干吧,太熱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滿頭大汗,不停的揮着手中的蒲扇,一邊對着正在卸貨,皮膚黝黑,身材健碩的少年郎說道。
“爹,我不累,您歇一會兒,我把這船貨卸完再歇。”中年人看着少年郎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
這個中年人名叫梁天,家裏貧窮,到了這個年齡也沒有討到老婆,世代生活在這梁家鎮上,眼前的少年郎小文是他兩年前在岸邊撿的孩子。
當時梁天也是頂着這大太陽,在岸邊卸貨,忽然看到從遠處飄來一個人。
當梁天和村民將小文打撈上來的時候,只見小文全身浮腫,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呼吸微弱。
大家都認為已經活不了了,提議把他還放回水中,只有梁天不忍這麼大的小孩葬身在大海中,即使死了,也要入土為安。
於是經過梁天的急救,又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去鎮子上找了個大夫,這才讓小文撿了一條命。
可是清醒過來的小文卻失去了以前的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於是梁天便用自己的姓給他起了個梁文的名字。
自此梁文便與梁天相依為命,父子相稱。
梁天也算是老來得子,對梁文很是疼愛,剛開始碼頭上的活,不捨得讓梁文來干,後來梁文看自己的爹很是辛苦,於是便跟着爹來到了碼頭,沒想到的是梁文的身體與同齡人相比更加有力,甚至絲毫不遜於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干起活來也不偷懶,很得工長的喜歡。
“爹,您在想什麼呢?卸完了,我們回家吧。”不知什麼時候,梁文已經來到了梁天的身旁說道。
“沒什麼,來,爹給你擦擦汗。”梁天看着梁文滿頭大汗心疼的說道。
梁文沒有拒絕,主動把頭伸到梁天的面前,讓梁天給他擦。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這是他以前從沒感受過的溫暖。
“小文,跟我一起出海吧,肯定能掙的比現在多。”卸完貨,工長發工資的時候,走到梁文的面前說道。
梁文回頭看了一眼父親,扭頭笑着說道:“不了,謝謝工長,我想陪着我爹。”
梁天看着梁文的懂事的樣子,也沒說什麼,他心裏卻是不希望梁文離開,不是梁文離不開他,而是他作為父親已經離不開自己的兒子梁文。
梁文一手攙着父親,一手握着來之不易的十文錢,心裏盤算着給父親買一壺好酒。
他知道父親一直好酒,但自從有了梁文之後,擔心梁文在外邊因為有個酒鬼父親被別人看不起,就很少喝酒了。
父子兩人走到村口的時候,只見兩名大漢圍着一個與他們一起幹活的村民惡狠狠的說道:“再不把錢交出來,爺把你的腿打斷。”
只見村民鼻青臉腫,倒在地上,手中握着幾文錢,不捨得遞給大漢。
這兩名大漢是縣裏有名的地痞無賴,其中一名大漢的表哥在縣裏的衙門當差,依着這層關係,欺壓百姓,橫行鄉里。
梁天將梁文護在護在懷裏,提心弔膽的從一旁匆忙走過。
“站住。”大漢對着梁天和梁文大聲呵斥道。
梁天為人老實,沒見過什麼世面,心中膽小怕事。
“兩位大哥,有什麼事嗎?”梁天轉身對着兩名大漢,小心的說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老梁頭啊,怎麼樣?今天賺了多少錢啊?讓我哥倆借點兒。”其中一名大漢,滿臉橫肉,笑着說道。
“呵呵,大哥,我這一段的工錢要攢着給我兒子上學用,您高抬貴手,以後我掙錢了專門去孝敬兩位。”梁文懇求道。
大漢看了一眼梁文說道:“都這麼大了,還上什麼學,把錢給我,我帶你兒子去縣裏混,比你們這破村子強多了。”
大漢說完便伸手向梁天的懷裏掏去。
梁天抓住大漢的手,帶着哭腔懇求道:“大哥,這是小文上私塾的錢,您不能拿走啊,求求你們了,可憐可憐我們爺倆。”
“去你媽的!”另一名大漢一腳將梁天踹倒在地罵道:“可憐你們,誰可憐我們,你們這些賤民,非得讓老子動手,好言相勸就是不行,都他們是賤皮子。”
梁文看到父親倒在地上,趕忙上前,梁天將錢塞到梁文的手裏說道:“小文,你趕緊跑,快跑。”
梁文看着父親可憐的樣子,並沒有跑。
“還他媽想跑。”大漢惡狠狠的一腳將梁文也踹倒在地。
梁文起身,陰冷的盯着面前的大漢。
大漢被梁文的眼神盯得心裏有些發毛,但看着梁文矮小的身影,隨即放下心來罵道:“看你媽。”一拳打向梁文的鼻樑。
下一刻,大漢一臉吃驚的看着梁文,只見梁文一隻手穩穩的抓住大漢的拳頭,隨意一扭,“咔嚓”一聲,接着大漢握着被扭斷的手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另一名大漢抬腳向梁文踹來,梁文用一隻手穩穩的接住大漢踹來的腳,抬起另一隻手,一拳砸在大漢的小腿骨上,“咔嚓”,這名大漢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抱着小腿,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梁文又從兩名大漢的身上搜刮出來幾兩銀子,給了先前挨打的村民一些,剩下的揣在了自己口袋。
攙起還一臉震驚的梁天向村裡走去。
此時,在不遠處,有一男一女正在注視着這發生的一切。
回到家裏,梁天也沒有問梁文,而是默默的開始收拾衣服行禮。
“爹,您這是幹什麼?”梁文問道。
“你打了那兩個大漢,也算是得罪了縣裏趙陽趙捕頭,這會兒船還沒有走,我給你收拾收拾,你跟着工長出海躲躲吧。”梁天說道。
“您怎麼辦?”梁文問道。
“我都這個年紀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放心吧。”梁天說完又從床鋪地下取出一袋碎銀子放到梁文的手裏繼續說道:“這是爹這兩年的積蓄,本想着給你找一個先生教你讀書,現在看來也用不着了,你帶在身上吧。”
“爹,不用怕他們,是他們有錯在先,就算是趙捕頭也得講理吧。”梁文說道。
“哎,小文,你還小,他們不會給我們這些人講理的,在這武陽縣他們就是理,他們就是天!”梁天一臉絕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