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未雨綢繆

船隊返回了衡門港，此次出擊，幾將神教南部水師全軍覆沒，可謂難得的大勝。

回來后，還有諸多事宜需要處理。戰死士卒的撫恤，船隻的修理，支付呼蘭等三家出兵的費用，諸事繁雜，卻又有條不紊進行。

這次遠征，無畏軍雖然損失較小,但也損失了五條船，幸好有俘虜神教戰船的補充，只需稍稍改裝就可入軍。

隨着此戰結束，意味着無畏軍也將很快移師遠征北洲。這可是近二十萬大軍跨洲而戰，所需要準備的更多，所以每個人都不得清閑。

吳亘則是忙裏偷閑，陪着域九在衡門港中大吃特吃，不過他並沒有告訴域九誤解了自己的身份。萬一域九要去尋朱淺畫，以此人的性子，說不得會捅出什麼亂子。

呆了幾日,域九便提出返回。吳亘遣了一艘船，把她和曲洛一併送回了珍珠島。

出征前，還有一件事需得做，那就是查清前次遠征時到底是誰將情報泄露了出去。

休整半個月後，吳亘又率四十艘戰船，浩浩蕩蕩向西而去。經由迎客島時，吳亘再次下船補給，趁機巡視了一下島上的防衛。

船隊再次起航，三天後的外海上，吳亘收到了楊正發來的信。信中只有兩個字，鄒寧。

看着勁透紙背的兩個字,吳亘可以想像得到楊正的憤怒。鄒寧是楊正一手保下，才入得無畏軍，不曾想卻是神教派來的暗諜。

自從遠征回來后，楊正便四下搜羅匿於無畏軍的暗子，先後抓了十幾人，卻不想犯了燈下黑的毛病，自己舉薦的人正是要找的對象，怎不讓其惱怒萬分。

“回師吧。”在海上釣了幾天魚的吳亘意興闌珊，向卓克下了令。

船隊再次泊於迎客島，吳亘在一處暗牢中見到了被拘押於此的鄒寧。

一入牢中，楊正早已候在此間，看到吳亘一臉慚愧道，“他招了，是他乾的。”說著遞過來一張紙，上面是審訊的結果。

看了一遍，吳亘這才發現，這鄒寧還真是自願來無畏軍卧底的。前次無畏軍攻打鄒國，鄒寧帶隊追擊失利，便被圈禁於府中。等扶其兄長上位后，神教忽然發現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個二皇子，畢竟他並沒有忤逆神教。

後來神教神使親自尋到鄒寧，詢問其可願前往昆天洲潛伏。神使暗示，若是將來立有功勞，說不得可扶鄒寧擔任國主，或是入聖山修行。

如此大的誘惑，怎不讓鄒寧心動。再呆在國中，說不得會被自家哥哥暗中下手給害死，倒不如出去闖一闖，說不得能搏個前程。於是他就按着神教安排，提前到了海上，終是被無畏軍所救。

看完鄒寧的供詞，吳亘輕輕搖頭，走到吊在牆上、身上血跡斑斑的鄒寧面前，長嘆了一口氣，“鄒寧，你也曾是一國皇子，竟然屈尊來做暗子，真不知你怎麼想的。我且問你，這神使可是姓趙。”

鄒寧勉強抬起頭來，畏懼的看了一眼楊正，後者勃然大怒，“說。”

“不錯，神使正是姓趙，名趙陵。”鄒寧嘆了口氣，重新低下了頭。

吳亘與楊正對視一眼，半晌無話可說，還真是趙陵下的手。這個女人險些將無畏軍推入萬劫不復之地，只不過由於季鈞麟這個蠢貨，反而讓無畏軍佔了這麼大的便宜。

“可還有同夥。”吳亘接着問道。

“並無，我只身前來。”既然已經招了，鄒寧回答的倒是痛快。

“想死想活。”吳亘拉了把椅子，坐到了鄒寧面前。

鄒寧驚詫的抬起頭，他本認為自己必死，之所以交代得這麼利索，實在是忍受不住楊正那歹毒的刑罰，只求一死而已，沒想到吳亘竟然願給自己一條活路。

嘴唇微微翕動，鄒寧艱難開口道，“在下願活。”

“好，你往後仍呆在軍中，在楊候正手下聽命，他讓你說什麼，你就給神教發什麼信，可明白。當然，我們也會給你一些真實的情報，免得神教懷疑於你。”吳亘用手中的紙扇了扇，將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扇遠了些。

“在下明白，願聽楊候正吩咐行事。”鄒寧悄悄瞟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楊正，趕緊應了下來，生怕吳亘反悔。

“此事有一不能再二，否則，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吳亘指了指手中的紙。

“在下不會再做如此蠢事了。”鄒寧連連點頭，要不是鐵鏈拉着，說不得當場就會跪下。

“甚好，具體事宜你聽楊候正的。”吳亘站起身來，有些嫌惡的捏着自己的鼻子，掉頭向牢外走去。

“就這麼放過他了。”等出了牢門，跟在一旁的胡嘉看了一眼身後。

“他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殺了他，趙陵還會派其他的人來，倒不如穩住他，為我所用，說不得將來能陰趙陵一把。這個女人啊……”吳亘搖頭嘆息道。

胡嘉默然，趙陵他自是曉得的，在趙國時便攪動風雲，實是難纏的很。如今又傍上了神教，更是不好對付。這裏面還夾雜着向起的子嗣，更是讓吳亘左右為難。

走出監牢，古陽思已候在門口，見到吳亘躬身施了一禮，“有如此惡賊匿於卧榻卻不知，陽思實是愚蠢至極，還請寨主責罰。”

吳亘看其笑眯眯模樣，不由氣得失笑，“明知與你無干，還擺出如此假惺惺模樣，不過是過來看我笑話罷了。哼哼，我要罰你隨我出征，流放北洲。”

“謝寨主責罰。”古陽思面露欣喜，衝著吳亘躬身又施一禮。

吳亘冷笑幾聲，準備到給自己準備的住所休息，古陽思卻是緊走了幾步，低聲問道：“寨主可是要將五軍都帶走。”

“不錯，此次遠渡重洋，變數頗多，我須得多帶些人馬，以防被人家趕下岸來。”吳亘略略停頓了一下，知道古陽思定是有話要說。

“昆天洲這裏可還是楚喜主事，節制五路及守軍？”古陽思又問道。

“是有這麼個打算。”吳亘乾脆停了下來，揮手讓跟隨的人遠了些，只留胡嘉和古陽思在身邊，“你可是有什麼要說的，但言無妨。”

“寨主雖然提早佈局，諸路皆有人鎮守，又軍政分開，以楚喜節制。按着常理，是沒有什麼大礙的。”古陽思收了輕佻，一臉正色道，“但若大軍前出，北邊姬國或白嶺行省有變當如何處置。”

吳亘漸漸皺起眉頭，負手沉吟道：“五路共有十萬人馬，又有良遮山險關作為屏障，良遮等路倒不必擔心，唯一不託底的就是佐衡路，這裏缺少縱深，難以防備周全啊。”

古陽思微微一笑，“寨主所慮極是，但有一點，在下倒是以為，呼蘭家初登領主之位不久，各路家族多畏服於無畏軍，加之寨主幫呼蘭家開闢了碧波港，其實佐衡路倒無大礙，呼蘭浮衍不會對偌衡路下手。

倒是姬國須得防備，姬夜性子偏弱，而慕容羽薔熱衷於權勢，這些年將各郡反對之人皆已清理完畢，姬國上下已是以皇家為首。若慕容羽薔按捺不住對良遮等路下手，須得留個能打之人。

當然，寨主所留這五路校尉皆是敢戰之人，但唯一的短板就是高階戰力少了，若是遇上對方強攻，恐怕會有敗戰之虞。”

吳亘仰頭沉思良久，方長嘆了一聲，“姬夜不會幹出這種事的，若是如此，他也就不是姬夜了。”

“寨主，我也相信姬夜不會出兵，但若是朝政被慕容羽薔所掌控，這出不出兵可就由不得姬夜了。事關五路百餘萬百姓，事關十萬兒郎性命，事關寨主辛苦打下的基業，我們不妨將人想得壞些，斷不能將自己的後路寄託於他人的仁念上。”古陽思直起身子，眼睛直視吳亘。

“你的意思是留一大將在昆天洲？留誰為妥？”吳亘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攻打北洲如此戰事，怎好隨意留下大將。我無畏軍並不缺五境之人，真正缺的是五境領兵之人。當下，正好有這麼一位領兵將領無事，可將其召回。”古陽思唰的一下打開摺扇，頗有些風流味道。

吳亘與胡嘉對視一眼，恍然道，“你是說卜寬？”

“正是。”古陽思微微一笑，示意吳亘邊走邊談，“當初寨主將卜寬遣往珍珠島，不過是在軍中不好安排，又要有人保護寧雨昔和樂玉的安危，所以正好派了出雲。如今珍珠島日趨平穩，卜寬留在彼處便沒了多大用處，倒不如調回來。設一都尉之職，輔佐楚喜，平日無事，戰時領兵。”

吳亘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卜寬此人，雖然我費盡心力將其拉攏至軍中，但其對無畏軍並不親近，所以我才將他調至珍珠島。”

“寨主是擔心自己走後，卜寬藉機自立，將五路盡奪對吧。”古陽思心思聰穎，自是猜出了吳亘不可道出的想法，“其實這倒也簡單，留下三人看住他就是。”

“哪三人。”吳亘與胡嘉異口同聲問道。

“葉子明、高經和高菡。”古陽思毫不猶豫道出三人名字，顯然對此早有腹稿，“從陸家兵敗后卜寬暗中相護陸烈來看，此人倒也重情，這既是他的優長，也是他的軟肋。

葉子明留在昆天洲，礙於親情，卜寬也不好讓自家女婿女兒難做人。至於有高經、高菡這兩個原東家的少主在這裏，他曾背叛陸家，心中那個坎便不好跨過去。有三人在此，他終是不好再叛新的東家。當然了，若是寨主實在不放心，可拜託魚崧蘇，必要時斬了他就是。”

吳亘撇了撇嘴，魚崧蘇這尊大神自己是請不動的，看來真要留三人在此了。只不過這就苦了葉子明，無法隨軍返回北洲。

“倘若卜寬心中愧疚，重複陸家，扶高經或請陸烈回來上位呢。”胡嘉忽然插嘴道。

“不會。”古陽思斬釘截鐵道，“別忘了葉希，這才是卜寬真正珍視之人。陸家重立，初始無事，但時日長了，他這個背叛之人豈會落個好下場，那葉希豈不是也會受牽連，卜寬不會做出如此蠢事。”

吳亘嘴唇動了兩下，卻最終沒有出聲。

古陽思眼神微動，輕笑道，“至於如何應對慕容羽薔的可能生變，我看不如請姬嫣坐鎮良遮。若是相安無事就罷了，若是真有不忍言之事，我們就以亂臣賊子架空姬夜，擾亂朝綱的名義，打着姬嫣的旗號北伐，相信寨主在姬國也留了些暗手，裏應外合，可一舉剷除慕容家的勢力。”

“行吧，就依你言吧，我會擇日將卜寬調回，同時提醒楚喜加緊打造關隘城池，防備可能的變敵。迎客島這裏，就交給高經吧，若神教來攻，想來卜寬也不忍看着昔日少主罹難，定會傾力來救。”吳亘忽然覺得有些無趣，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比打仗還要心累。

“欲承其冠，必受其重，寨主，等無畏軍越發勢大，往後此類事還會更多，沒辦法的。”古陽思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