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紅白雙剎
金色的帷幕順着大地鋪向遠方。荒涼之氣從中彌散，裹挾着這裏的每一寸土地。
馬飛飛跟在鏢師後面，瞟向遠方。這兒實在是太荒涼了。不遠處…幾隻禿鷲正在啃食着一副已經腐爛的羊皮骨。
“我們還要走多久？”馬飛飛忽然停了下來。
那不知裝着什麼東西的馬車也忽然停了下來，男子沒有答話。甚至連頭顱都未曾抬起。
馬飛飛忽然飛掠向前，阻住了馬車的去路。她將劍鞘從腰間拿出，指向那男子。
那男子也終於抬頭，一雙眸子盯着馬飛飛。
“這趟鏢里押的是何物，要到哪裏去？”馬飛飛瞧着他道。
那男子將駕馬的鞭子拋在一旁，冷笑道：“你不是說過，你並非為了這趟鏢而來？”
馬飛飛將劍鞘指向那人眉心，道:“那又怎樣？”
那男子大笑起來，笑聲震懾天地，在這荒涼的大地上如同寂寞已久的心忽然有了着落。他瞧着馬飛飛道：“不管你為何而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他忽然又頓了下道：“不過…”
“不過什麼？”馬飛飛追問。
“不過這趟鏢里押送的是何物？只怕我也不知道。”那男子說出這話時那麼平靜，自然，完全不似在撒謊。
“什麼？”馬飛飛不禁有些吃驚。一個鏢師竟然不知自己押送的是什麼，這…何其荒繆？
那男子瞧了眼馬飛飛，不禁嘆了口氣道：“怎麼？你不信？”
馬飛飛點了點頭。
那男子嘆了口氣道：“我雖不知它是何物，卻知這東西很貴重，江湖上很多人都想得到它！”
“那這東西有多貴重？”馬飛飛追問。
“只怕比我的命還要貴重。”那男子淡然道。彷彿這件東西他可以用生命來交換，他的眼神還是那麼平靜，自然。
馬飛飛瞧着那雙眸子，輕嘆道：“再貴重的東西又怎能比肩人命，你也太看輕了自己。”
那男子搖了搖頭，輕笑道：“人的生命固然珍貴，可有時候也可以為了自己所愛的東西不惜付出生命。”
馬飛飛低頭不語，他說的不錯，但人的價值又豈是用東西來衡量的？馬飛飛轉而道：“既然這東西如此貴重，為何你要獨自押送？”
那男子輕嘆口氣，喃喃道：“你沒走過鏢，你不知道，有時候，一個人反而比一群人更安全。”
馬飛飛將劍鞘從他眉心移開，道：“你還沒告訴我，這趟鏢要押往哪裏？”
那男子拍了拍衣袖，跳下馬車，徑直走到馬飛飛跟前。
馬飛飛向後退了幾步，那男子便跟着又走近了幾步。馬飛飛道：“你要做什麼，我的鞘中雖然無劍，但還是一樣能殺你。”
那男子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忽搖起頭來道：“你若要殺我，也不必等到現在。”他轉而又瞧着馬飛飛不住嘆息起來道：“你的身手不錯…”
他忽然目色一變道：“你不是苗疆之人？”
“不是…”馬飛飛道。
那男子打量了下她，道：“你既不是苗疆之人，來此想必也是為了某種目的。”
馬飛飛沒有答話。這人說得很對，她來此，就是為了尋找解蠱的方法。
良久那男子又道：“你來此不管是為了什麼，眼下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馬飛飛道：“何事？”
“幫我護這趟鏢。”
馬飛飛沉吟不語。
那男子又道：“我相信，有你在，我便多了幾分把握！”
馬飛飛沒有答話。她已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來此只是為了給李明尋找解蠱的方法，甚至連這人的名字都不知曉。而這人現在卻要她來一起護送這趟鏢。
忽然馬飛飛的手緊緊握住了身上的劍鞘。
她的雙眸已然看向那男子的身後，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已然來到了此處。這兩人輕功如此之快，想是馬飛飛也是不禁暗暗欽佩。
緊接着一道凌厲的寒芒已然劃破長空，向著男子襲來。
那男子的臉色陡然變了。他猛然回過身去，卻只瞧見了一抹寒光，那寒光已近在咫尺，彷彿已貼着的他的肌膚，刺入他的軀體，那男子整個身體都已僵住，一絲冰涼已經穿透他的身體，進入他的肺腑。他的整個身軀都已發顫。
他雖然全身冰冷發顫，卻還是想看清楚面前之人究竟是誰。
“你…你是…紅影？”
男子的面前確實站着紅影，只不過是兩個人。那兩人一紅一白，立在男子身後。冰冷的雙目中已然將他視為一個死人。
那男子當然知道這兩道身影有多麼可怕，傳聞紅白雙剎只在苗疆異域出現，兩人模樣相同，武功極高，且身懷蠱毒之術，過往的鏢客聽到她們的名字，都會心生懼意。
忽然前方那抹紅影動了起來。
紅影身姿婀娜靈巧，在這荒涼的大地上猶如珍稀的紅蝶，與蒼穹獨舞。
那男子全身已然發抖，驚恐道：“你…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
紅影用她那雙靈動而美麗的眸子瞧着男子，忽長長嘆息了聲，道：“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它無色無味，卻能將人折磨的半死不活。”
那男子臉色甚為驚恐，道：“你…你給我…下了蠱？”他雖說著話，語氣卻在發抖。轉而將手伸向了一旁。紅影冷哼一聲，輕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現在如果催動內力，不出三個時辰，就會死。”
那男子剛拿起手中的飛鏢，又緩緩放下，臉色發白。不知是因中了蠱，還是被嚇得。總之無論哪種，滋味都定不好受。
紅影終於將目光移向馬飛飛，嘆了口氣道：“想不到這裏竟還有個如此漂亮的女人。”想是她也被馬飛飛的容貌所觸動。
馬飛飛沒有答話，只是用她那雙冰冷的眼睛瞧着她們。
紅影將目光從馬飛飛身上移開，轉而瞧向男子，語氣譏諷道：“可惜啊，她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死。什麼也做不了。”
那男子冷哼道：“想不到我竟會栽在你們兩個女人的手裏。”
紅影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道：“女人？你可不要小瞧了女人。就像她一樣…”她忽然將目光又瞧向馬飛飛。仔細打量起她身上那把連劍柄都沒有的劍鞘。劍鞘是空的，彷彿一把沒有絲毫用處的玩具。
“你們是朋友？”紅影忽然開口道。
馬飛飛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哦？”紅影臉上閃過一絲不解，道：“不是朋友，那為何會結伴而行？”
馬飛飛道：“只是碰巧遇到，幫他護這趟鏢而已。”
紅影瞧向馬飛飛忽然目色一冷，陰沉道：“這麼說來，你也是鏢師？”
馬飛飛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
紅影忽然格格笑了起來，瞧着馬飛飛道：“你既不救他，還要繼續留在這裏？”
馬飛飛道：“我既答應了他，要護這趟鏢，就不會離去。”
遠處的天際漸漸薄暮，霞光的暈輝已然映在了荒涼的大地上。
紅影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馬飛飛道：“理由？誰的功夫硬，誰的劍快，誰就有理。”
紅影忽然拍起手來，道：“說得好。”
這時那抹白影忽然動了，她向馬飛飛身前而來，馬飛飛緊握手中劍鞘，那白影忽然停了下來，道：“天下間能這樣用兵器的人本就不多，殺了你，還真是可惜。”
馬飛飛沒有動，甚至握鞘的手都沒鬆開。
那男子臉色已然發白，顫抖着身軀瞧向紅影厲聲喊道：“你們不就是想要這東西嗎？我給你們！”
他忽然將馬車上的木箱打開，風聲呼咧中，那箱子的一角剛被掀起，一張張白紙就從箱子裏飄出，紅影忽然揮動匕首將白紙斬成了漫天的碎屑。待那碎屑飄落，木箱裏已空空如也。
那男子面色變了，不止他的面色變了，紅影的面色也變了！
這趟鏢竟也是空的！
紅影面色雖已變得極為可怕，卻還是瞧向男子，道：“莫非你們已早將這物件藏起來了？”
那男子忽然掩面而泣，他大聲哭喊，彷彿要把這世間的荒涼與寂寞全都震碎。他為之傾注的一切，他苦苦用生命來護送的，竟是一張張的白紙，他鏢師的靈魂，他的軀體…想不到他自己也成了這趟鏢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