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假扮她
約莫過了一刻鐘,玉少主的慘叫聲漸漸停止,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睛閉着,竟是痛得昏死過去。
蝴蝶從他的傷口中鑽出來,又消失在空氣中。
蘇霧許漠然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玉少主,從屏風后繞出來。
經方才一事後,她體內多了一股陌生的靈力,雖然很微弱,卻能讓她清晰地感應到整間屋子都佈置了很強的禁制,以她如今的修為,無法打開禁制逃出去。
蘇霧許隨意掃了一眼屋子的佈局,在鋪着柔軟錦緞的軟榻上坐下來。
她並無逃出去的打算。季宵如今已信了她的話,她留在此處,可以讓他們放鬆警惕,以便郁矢順利救出月衿寒。
又過了一會,季宵匆匆走進來,看到軟榻上的蘇霧許,詫異地挑了下眉。
他畢竟是和蘇霧許打過交道的人,很快便察覺出不對勁來,走到屏風后一看,沉着臉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蘇霧許半真半假地道:“他想殺我,觸發了我父親留在我體內的禁制。”
玉蝶釵是月衿寒給蘇沅枝的定情信物,也算是月衿寒保護了她。
季宵頗為忌憚地看了蘇霧許一眼,將玉少主扶到另一個軟榻上躺着,倒了一杯水喂他服了幾顆療傷丹藥。
蘇霧許體內有禁制,他無法動她,但玉少主若出了事,他也無法交代。
蘇霧許懶洋洋地道:“司刑使大人與殿主商議得如何?”
“殿主答應與你合作,但在合作成功前,需得勞煩蘇少尊去長生殿小住幾日。”季宵一面答蘇霧許的話,一面將天地之力輸給玉少主,面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玉少主傷得很重,體內經脈全被月族的幽火焚斷了。看來蘇霧許的確沒有騙他,她體內當真有月衿寒留下的禁制。
“我可以隨你去長生殿,但我們如今既是合作關係,司刑使大人是否該對我放尊重些?”蘇霧許抬爪點了點茶杯,“我方才被玉少主掐得脖子疼,想喝水。”
季宵面色不虞,板著臉拿了一個嶄新的茶杯,給蘇霧許倒了一杯熱茶。
蘇霧許掃了一眼那杯仍在冒着熱氣的茶,意興闌珊地晃了晃尾巴,“司刑使大人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季宵耐着性子道:“請蘇少尊明示。”
“枉你還是長生殿司刑使,竟這般呆板,哪怕是我身側的侍女,也比你有眼色。“蘇霧許仗着季宵不敢拿她如何,故意貶損他。
季宵一向心高氣傲,如今蘇霧許拿他和侍女比,他怎能不氣?但想到殿主的吩咐與蘇霧許的身份,季宵又生生忍住了。
蘇霧許淡聲道:“你看我如今這副樣子,如何喝茶?這便是你們長生殿的待客之道?”
季宵覺得自己的額頭隱隱做痛,他面無表情地道:“將蘇少尊變成貓的咒術出自玉少主只手,我無法解咒。”
他早已聽聞雲麓少尊蘇霧許囂張跋扈,如今看來,她果真如傳言中一樣難伺候!
“那便將他叫醒。”蘇霧許面露嫌棄之色,“長生殿司刑使這個名聲,聽着威風,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連咒術都解不開的廢物!”
“你!”季宵的司刑使一職是家中在長生殿當長老的叔伯安JSG排給他的,他最是厭惡有人說他配不上這個位置,當下便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着蘇霧許。
若非如今蘇霧許還有利用價值,他定讓她再也開不了口!
蘇霧許沒理他,跳到桌案上,用尾巴捲起茶杯,乾脆利落地往玉少主身上一丟。
滾燙的茶水潑出來,連同茶杯一起砸在玉少主的臉上。
玉少主吃了丹藥,又接收了季宵輸送過來的天地之力,本就恢復了幾分意識,如今被茶水一燙,瞬時慘叫着睜開眼,用衣袖去擦臉上的茶水。
旁側的季宵目瞪口呆地看着蘇霧許的動作,一時間竟忘了生氣。
他的心中詭異地冒出一個想法:比起玉少主,蘇霧許對他好像還算寬容?
玉少主凝聚了幾大團水朝自己臉上潑去,又用天地之力修復臉上的燙傷,緩解疼痛感。
視線聚焦,他看清身前氣定神閑的蘇霧許,滿心怒意轉為深深的忌憚,身子下意識地朝後仰。
他如今的經脈還未完全續接好,不想再體驗一遍被幽火焚燒的痛苦。
“玉少主躲什麼?”蘇霧許往前走了幾步,正對上玉少主滿含驚懼的眼,“既然醒了,便勞煩玉少主將我變回原來的樣子。”
未免玉少主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季宵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玉少主,殿主吩咐,讓我們先將蘇霧許帶回去,不得怠慢她。”
玉少主強自冷靜下來,伸手在蘇霧許身上一點。
白光乍起,蘇霧許的身形極速發生變化,恢復了人身。
蘇霧許姿態閑適地在桌子邊坐下來,點了點桌面,淡聲對玉少主道:“方才那根繩勒得我脖子疼,勞煩玉少主給我倒杯茶。”
玉少主雖然忌憚蘇霧許,但到底一身傲骨還在,咬牙切齒地道:“蘇霧許,與你達成合作的是長生殿,並非我玉驚明!我雖無法殺你,但我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你最好別太囂張!”
“玉驚明。”蘇霧許輕聲念着這個名字,抬眸道:“我曾聽衛拂秋說玉驚晏有個卑鄙無恥的弟弟,為了少主之位做出陷害兄長的事,原來便是你。”
“你給我住口!玉驚晏那個狗東西也配和我相提並論?!”乍一聽到“玉驚晏”三個字,玉驚明彷彿炸了毛的貓,整個人激動非常。
季宵忙攔住他,“玉少主,莫要激動,我們還是先將蘇少尊帶回長生殿為好。”
“要帶你自己帶,本少主不想再看見她!”玉驚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玉少主!”玉驚明的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門外,季宵回過頭來,頭疼地看着蘇霧許,“蘇少尊如今不比從前有一身修為傍身,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謹言慎行?”蘇霧許輕挑眉稍,漫不經心地道:“敢問司刑使,何為謹言慎行?他要殺我,我不能反擊?”
她自幼被人尊寵着長大,受不得半點欺負,若非她如今修為盡失,玉驚明早已是一具屍體。
季宵認為她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實則不然,她的本體是金蓮,若真和他們較真起來,她有辦法能殺了他們,只不過會傷了元氣。
兩個卑鄙小人,不值得她損耗本體。
季宵被蘇霧許問住,好半響沒有說話。
蘇霧許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涼了飲下。
季宵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好幾圈,煩躁地錘了下牆。
他終於做出決定,準備自己帶着蘇霧許回長生殿。
一路上,蘇霧許都安靜地跟着季宵,不曾逃跑,讓季宵更信任了她幾分,認為她是真心想與長生殿合作。
兩人通過天梯到達靈界,進入長生殿時已是夜間。
長生殿殿主不曾出現,只是派季宵領着蘇霧許去秋水殿暫住。
秋水殿位於長生殿的西北角,矗立在湖泊中央,宛如孤島。
季宵拿出令牌注入天地之力,平靜的湖面上忽然泛起漣漪,一條琉璃棧道從水中升起來。
季宵對蘇霧許比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走上玻璃棧道,“這湖裏的水是殿主特意從幽冥取來的忘川之水,若無修為護體,不小心掉下去,頃刻間便會被腐蝕成白骨。”
這是在威脅她?
蘇霧許淡漠地點了下頭,沒接話。
季宵接着道:“湖面上空有禁制,無法飛行,若要出來,唯有以令牌開路。”
蘇霧許頓住腳步,不悅地道:“你們這是打算囚禁我?”
“非也。”季宵推開殿門,一板一眼地道:“此舉是為了保證蘇少尊的安全,以免郁矢忽然來此,對蘇少尊不利。”
蘇霧許漠然看了季宵片刻,轉身走進秋水殿。
圍牆內繁花盛開,假山亭台錯落,很是宜居,只是自打一進來,蘇霧許心中便有一種被窺視之感,這感覺令她很不舒服。
季宵並未進來,站在門口例行公事般對蘇霧許道:“秋水殿內一應用品都有,每日會有人按時送一日三餐過來,蘇少尊缺什麼,用門口掛的傳訊玉牌聯繫我便是,告辭。”
蘇霧許抬眸,順着季宵指的地方看過去,在門口燈盞上看到一個傳訊玉牌。
季宵匆匆離開,秋水殿的殿門也隨之合上。
蘇霧許在門口站了一會,在心中回憶了一遍季宵帶她走過的路線,才抬腳往寢殿走。
在秋水殿的日子很是無聊,長生殿那邊一直沒有動靜,蘇霧許只好先靜觀其變。
第三日一早,蘇霧許被季宵帶到一間佈置簡潔的書房。
書桌前有一人執筆靜坐,穿一件藍色長袍,墨發鬆散地束在身後,臉上戴着一張金色的面具,只露出淡色的唇。
季宵沖那人行禮,“殿主,人已帶到。”
長生殿殿主巫銜抬起一雙碧色的眼睛,溫和的目光落在蘇霧許身上,淡聲道:“蘇少尊,請坐。”
蘇霧許大大方方地在巫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季宵悄無聲息地退出去,關上了書房的門。
巫銜的書桌上擺了一面鑲着銀邊的橢圓形鏡子,他將鏡子略微轉向蘇霧許的方向,語氣平常地開口:“蘇少尊應當許久未見魔君了,不如今日見一見?”
話音未落,巫銜伸手在鏡子上一抹,鏡子中逐漸開始出現畫面。
月色朦朧,行宮的大門被溫榆打開,郁矢風塵僕僕地進了庭院。
他不曾歇息,急匆匆穿過迴廊,繞過假山,來到寢殿前,抬手敲門。
寢殿的門被打開,門后露出一張蘇霧許再熟悉不過的臉。
那張臉上帶着笑意,是她的臉。
有人在假扮她。
巫銜饒有興趣地看着鏡子裏的畫面,溫聲道:“蘇少尊覺得,他能不能辨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