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上天
蕭時光說完便默默觀察着她的表情。
這位小富婆只是輕飄飄地眨了下眼睫,示意他自己聽到了,然後再沒有其他的反應,甚至原本鎖在他臉上的視線也緩慢地移向別處。
儼然一副高冷矜貴的“朕已閱”的樣子。
他輕笑兩聲,又確認了一遍小富婆的安全帶,然後駕車駛離。
回秦江府的一路上,旁邊的人都很沉默,蕭時光在夜路中謹慎駕駛,偶爾轉頭看一眼她的狀態,確認她沒有不舒服后,便又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夜晚的車燈匯成溫暖明亮的河流,在道路上蜿蜒起伏,中和着冰冷沉寂的瀝青路。城市高樓里似乎有常年不息的光源目睹一次又一次的辛苦加班,但也有垂落的燈盞見證每一場其樂融融的團圓。
到此時,蕭時光的心裏仍舊是閑適安寧的,完全不知道接下來他將面臨什麼。
到哪裏開始覺得不對勁的呢?
是車停放好后,兩人乘電梯上樓。
到了家門口,蕭時光想到飯桌上的陶爾光喝酒也沒吃多少東西,便握住她的胳膊攔了她一攔,問道:“要來我家嗎?給你做點吃的?”
這邊,都已經把手指放到指紋鎖上的小富婆聽到動靜后就回頭看他。
走廊冷調的光源打過來,他發現她細長的脖頸被煙粉色鋪滿,在往上看,眼神也有點飄忽,迷離,不知所措。
好像在努力聽清他的話,她天真無邪地朝他的胸膛歪了歪腦袋。夜風自走廊外吹進來,好像把她吹癢了,抬手胡亂地揉了把頭髮,額發當即變得亂糟糟的。
“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到你家?”她問。
“我說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他笑道。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因為小富婆聽到后,原本渙散的瞳孔很快收縮,目光聚焦到他臉上。緊接着就犟了犟鼻子,露出一副氣鼓鼓的表情。
蕭時光太陽穴忽地一跳。
一些關於她酒品的記憶就這般跋山涉水撞入腦海。
眼前的小富婆,眼尾凜着,眉心拱着,語氣不善,像是尋問他又像是審判他:“你床又鋪好了是吧?就等着我過去睡了是吧?”
床……鋪好了?
蕭時光愣了半秒,才想起她剛搬過來時他故意逗她的話。但他仍然很驚奇:“不是,你是怎麼把我剛才的話——”聽成這個樣的?
可話並沒有說完,小富婆已經咬住小白牙抬頭瞪住他,並給他的人品下了嚴重的定義:“蕭時光,你真卑鄙啊。”
行吧,果然是醉了。
蕭時光知道現在跟她講理沒用,乾脆冷笑一聲,舉手投降:“不餓就算了。那就回家。”
誰料她也跟着冷笑,不屑中又帶點兒大義凜然:“去就去,今晚不還上這一次,你就不會放過我。”
說完,先於他走到東邊戶,強行扯過他的手,扒拉出他的食指按到指紋區。
門應聲打開。
蕭時光有點懵,趕緊攏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拉:“你要幹嘛?這是——”我家。
“我幹嘛?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富婆再次打斷他,反問道,“裝什麼裝,你不就等着這天嗎?”
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酒氣上涌,她脖頸上那大片的、生動的煙粉色已經漫上她的右耳,填充着她原本白到透明的耳朵尖尖,嫩得生動又鮮活。
心臟在胸腔發出怦然聲響,還他還是攔了她一攔:“陶爾,你清醒清新,你家在隔壁。”
“你就是這樣的人,”她輕嗤一聲,再次點評,“每次都說這種渾話戲弄我,真要做了你就不行了。”
說完,她本人忿忿地從他掌心把手抽回去,直接拖鞋脫襪子,撒開腳丫跑進他的客廳——那蹦蹦跳跳又無法掌控的樣子,真是像極了性情頑劣的小妖精。
上天入地,無法無天。
但是這小妖精剛才說什麼?
真要做了……
他就不行了?
*
這幾年蕭時光見陶爾喝酒的次數其實不多,但印象中她每一次酒後都會性情大變。這種變化不是說耍酒瘋,而是腦子和肢體像是不受控一般,一邊語出驚人,一邊胡作非為。
跟着小富婆後面走進東邊戶的時候,蕭時光都做好了今夜無眠的準備。
看着她跑東跑西,翻箱倒櫃,找出洗漱用品后光着腳丫跑進浴室,窸窣聲過後又把門打開一個小縫,斜彎着腰探出腦袋來吩咐他:“可我換洗的衣服還在隔壁,主卧右半邊衣櫥的抽屜里。你去拿。”
他正好想出去吸支煙緩緩,於是起身:“你家密碼多少?”
她很快說出一串數字:“180XXXX5028。”然後火速關上門。
直到浴室里傳來水流聲,蕭時光才從剛才這串數字中回過神來。
這是他在景行時的電話號碼。來深川出長差后,又辦了本地號,知道她不願意記手機號,就利用上司的優勢強行在她手機上保存了。
於是就這樣不可避免地想起。
某年某月某日,深夜長沛降雪,她叛逆地來到長沛,過程輾轉得叫他回憶起來就覺得窒息。
那時他真的氣壞了,沒辦法確定她的安危,急得很不能開着那破得快要報廢的桑塔納飛起來,這樣就能更快地到裴也。
誰知道最後竟然在電子廠見到她。更可氣的是,當事人純真無害,還抱着姍姍姐給她煮的餃子,饜足地問他“你吃嗎?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