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床共枕
午後,蘇暮莞卧在床頭小憩了一會兒,這一睡竟過了晚膳也沒醒。
錯亂不清的夢紛至沓來。
一時是杜南亭深情款款的臉乍然變色,對她惡語相向。一時夢見電閃雷鳴的別院裏,林雲疏含着淚遭人調戲驅趕。一時夢見阿爹笑盈盈地走過來,牽她的手帶她去放紙鳶……
醒來時,已是戌時,夜有些涼。敞開的窗透來陣陣冷風,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略有些昏沉。
坐在床頭,想起白天看到的情形,心裏沉甸甸的。
脂月進來闔窗,見她一副失神模樣,掀起帳幔往兩邊勾住,關切道:“姑娘可是夢靨了?”
“也不是噩夢,只是亂糟糟的攪得頭疼。”蘇暮莞心情陰鬱,“我還是該把王姑娘勸過來,也不知那些人會不會去騷擾她。心裏不安穩,總覺着會有事。”
“脂月在想,為何房東執意趕走她,莫不是杜公子授意?”
蘇暮莞面色一跌,越發後悔沒將人帶回來。
想起那些人凶神惡煞的模樣,脂月摸着自家姑娘的手,寬慰她:“姑娘宅心仁厚,若是不放心明日派張叔看看如何?”
“也好。”
“姑娘餓了吧?我去膳堂端着熱菜來。”
蘇暮莞搖頭起身,汲鞋下榻,褪了衣裳進凈房。
沐浴后一身輕鬆,腦中亂糟糟的畫面揮散一空,便坐到美人榻上看書,任脂月替自己絞乾頭髮。
“姑娘,聽聞明日的有新戲。”脂月動作輕柔,生怕扯痛她,“不如脂月陪姑娘去聽戲,散散心?”
聽戲,免不了又要與周曦月等人碰面,不想去招惹她。
“聽聞謝姑娘從老家回來,你明日去她府上?”脂月又想一出。
謝齡音,靜安伯府的么女,和她同年。前年來馥郁堂定製衣裳,兩人一見如故。年前隨着母親回了盾洲老家,估摸着是回來的時候。
蘇暮莞點頭,倒也好,正好可將退婚一事與她說道說道。
正說著話,沈薇端着一碗清粥過來,冰雁亦跟在後面。
在她睡得昏沉時,二人來過兩趟,見人沒醒也不好打擾。後來見屋裏亮堂起來卻仍不見脂月來膳堂取食,便親自送進來
見人已醒卻不進食,不免責備脂月一番。
蘇暮莞放下手中的書卷,接過清粥替脂月辯駁,“不怪月兒,女兒原打算沐浴后再去膳堂。”
就着吃粥的間隙,她將今日的事告之二人,見母親並未露出嫌棄林雲疏之意,才稍稍寬心。若真要收留王姝,還得征的母親同意。
俄而,嬤嬤在外頭通報有人來找。
聽聞是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蘇暮莞心弦一緊,撂下瓷勺便去大堂。看到端坐大堂等候的人,眉心一跳,真應了她的預感,是姝兒來了。
沈薇和蘇冰雁亦從外面走進來,目光落在林雲疏身上,上下打量。
“阿娘,這是和你提過的女子,姝兒。”
沈薇不由得再次審視一番。此等妖嬈艷麗之姿,倒真真是一朵嬌艷欲滴的花,難怪杜南亭會養在別院裏。雖是與之不熟,見她眼眶微紅,整個人顯出幾分纖弱的憔悴,心裏也覺憐惜。
見狀,林雲疏起身向沈薇福禮。
“姝兒委實是不願來打擾姐姐,可實在是身無分文,不知該去哪裏才好。”
聲音哀怨,如泣如訴。
蘇暮莞已瞧出他臉上比白天多了新的傷口,忙問:“莫非那些人又把你趕了出來?”
“那房東喊了幾個壯漢,趁着夜裏將我趕出別院——”林雲疏擦着淚,“幸而隔壁人家相助才讓我得以脫身。”
蘇暮莞掀開她的衣袖,露出的手腕上一片青紫,額角亦有血痕。見到裙角下點點泥土和污漬的剎那,彷彿看到她被人拖拽着帶出別院時,剮蹭到地上,還不知裙擺後面的小腿是否有淤青。
“可惡至極!”一旁的蘇冰雁實看不下去,“欺負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沈薇見他委實可憐,道:“你暫且住這,我安排下人騰一間廂房。”
一旁的嬤嬤低聲道:“回夫人,空的廂房倒是有,只是長久未曾打掃積了不少灰塵。”
“姝兒卑微,有容身之所已感激不盡,這大堂甚是寬敞,就在此處歇息一晚已是福氣。”說完,以手拭淚。
“那怎麼成?今夜你睡我屋裏。”蘇暮莞拍了拍她後背,“我屋裏寬敞。”
正垂着頭嚶嚶哭泣的林雲疏,聽聞今夜要和她同屋而眠,身子猛然一顫,登時冷汗直冒,連聲道:“不可”。
先不說男女同處一室本就不妥,何況他還是個男扮女裝的,若是被識破,怕是會被蘇家下人杖斃。
視線落在任務的進度條上,好感度已蹭蹭蹭上漲。苦肉計效果顯著,若是識破那就是前功盡棄。
思及此,林雲疏不由得低下頭。
蘇暮莞卻以為他是顧忌身份卑微,安撫道:“姝兒,你切不可這樣低看自己,你也是受了...才深陷泥沼,有苦難言,我不會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