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上加霜
杜張氏進屋時,滿堂闃靜。
愛子高中探花,又被侍郎看中,前途似錦。反觀蘇家已現頹勢,她如何都不能把兒子往火坑裏推。
兒子面薄,這惡人就由她來當。
落座后,丫鬟低頭給她上茶。
沈薇假意恭喜道:“聽聞令子高中探花,杜夫人如今算是熬出頭了。”
杜張氏笑容有些淡,低頭拂了拂茶蓋道:“這些年來委實多虧蘇兄照拂,接濟我兒。郎君走後,我很少走動,今日特意登門,頭一件事就是想着來感謝恩人。”
說完,抬眸看了眼蘇暮菀,卻沒說二話。
見她此番來並不像退婚,沈薇有些拿不定主意,朝蘇宜風使眼色。
蘇宜風礙着禮數笑道:“杜夫人言重了,今後蘇家與杜家結秦晉之好,南亭便不是外人,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杜張氏笑了笑,道:“蘇老爺所言極是,等菀菀入了杜家,便不是外人了。”
滿堂的人又是一愣。
聽着她話里話外的意思,並沒有退婚的意思。
“不如明日就請媒婆來議親,等走完六禮便成。”沈薇趁熱打鐵。
“這事,還有些難辦。”杜張氏斂起笑,“實不相瞞,今日出榜時,戶部的張侍郎看中南亭。人家是正三品的官,我兒若是拒了,難保以後不得使絆子。”
合著剛才說的娶親,還有另一層意思。
蘇暮菀明白了,杜張氏是欲抑先揚,等着他們識相退出。她背脊挺直,面上仍端着一臉的笑,“伯母所言極是,倒是菀菀讓南亭為難了。”
杜張氏愣愣地看着蘇暮菀,相貌自是出挑得很,舉止端莊得體,委實挑不出錯處。只是如今蘇家女並給不了愛子太多。
“南亭自覺對不住菀菀,又不能唐突張大人,不知菀菀是否願意做妾?”
蘇暮菀心裏的火山砰的一聲炸了,鋪墊這麼久,竟是想要她嫁過去做低伏小的。
沈薇耐心早已消耗殆盡,將茶碗啪地摔在地上:“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兩家的婚約兒時就定下,菀菀只能做正室,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暮菀冷冷看着,心想若真嫁過去這婆婆是夠她受的。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忍氣吞聲的份,何必呢?
遂不卑不亢道:“杜夫人,您的意思菀菀明白了。阿娘的話不代表菀菀的意思,菀菀不打算當正室。”
眾人愕然看着她,沈薇用力敲了敲桌子,“菀菀,不許胡鬧。”
“杜夫人,菀菀寧可終身不嫁,也不會踏入杜家半步。南亭背信棄義,我恥於和他成婚。”
正堂里的人都驚住,尤其是杜張氏,臉色頓時紅得如西紅柿。
她以為素來都有溫婉嫻靜之名的蘇暮莞絕不會說出這般直白的話,臉上掛不住,狠狠道:“蘇姑娘說話慎重些,今後我兒前程似錦,自是不會忘了蘇家的恩情。你這種話說出來,實在是丟了臉面,讓兩家難堪。”
沈薇知道女兒是個有腦子的,既然杜家忘恩負義,不如退婚,再尋一門良婿。
思及此,她亦放寬了心。
“我們家不稀罕假仁假義之人,無心擋令子仕途,不如就此作罷,當我們瞎了眼,養了一條白眼狼。”
徐念念附和道:“杜夫人,多行不義必自斃,還請往後少走夜路。”
杜張氏原本想着欠了人家的恩,不好貿然退婚,沒想他們居然還蹬鼻子上臉,遂拂袖道:“能給我兒做妾,那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面傳來蘇暮菀嘲諷聲:“福氣還是晦氣,老天自有公斷。”
氣得杜張氏兀自趔趄了一回,差點摔倒在門檻上
沈薇心疼地看着女兒。
女兒雖是商籍,但自小練着閨閣女子的刺繡、彈琴和書法,禮儀上討教京城有名的福娘,樣樣都做得漂亮,甚至比那些高官貴爵的女子還要出色。
諸多付出,好不容易攢到名聲,又尋到個出眾的郎君,一夕之間全沒了。
饒是哪個顯赫世家的男子,都不想娶這拋頭露面談生意的女子。
蘇宜風也陷入深思。
當年阿爹帶着全部家當到京城闖蕩,才有了蘇家鼎盛,眼下馥郁堂經營不善,淮州的鋪子還遭小人使壞,險些被官府封掉。
蘇家,剩了蘇宅這個空殼子。
思及此,他低低嘆了口氣。
倒是蘇暮菀遠比二位鎮定,從荷包中取出簽文:“叔父,阿娘還有姨娘,你們不必為菀菀憂心,正月初在禪院,菩薩早已給菀菀指了路。”
脂月替她將簽文呈上,三位長輩掃了一眼,登時啞然。
“菀菀找禪院的解簽,方知此為中籤,意為改頭換面,除舊布新,先得仙桂,再求謀望。”
沈薇摸了摸手腕的佛珠,不知“仙桂”何意,只覺菩薩正在指點迷津,興許這事兒也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