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遇
簌簌~
向儒緊了緊大衣，見此時路上沒什麼人，便將右手縮入懷中，單手緩緩騎着車。
落葉飄零，其中寥寥幾片或擦肩而過、或被車輪軋過時所發出的脆響，落入耳中，也算是大自然的萬千悅耳音樂之一吧。
至少向儒是贊同的。
聽着這清脆的聲音，心緒不寧的他感到稍許平靜。
卡住了別人寢室的門，自己室友又說還要一段時間回去，於是待宿管阿姨叫來修鎖師傅后，向儒就騎着車出了校門，一路向著人少的方向散心了。
漫無目的地在偏僻小道騎行着，他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的路邊上，有一條隱約看着像小徑的林間空隙，似乎通向小樹林幽深處。
伴着探索欲，向儒停下車，拉上鎖扣，向小徑走去。
所幸天涼了，蚊蟲幾乎匿跡，不然他可不敢往這種樹林子裏鑽。
不過出於擔心頭頂會掉下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是戴上了外套的帽子，微微低頭前行。
幾步過後小徑開始出現石板，似乎很久沒人打掃，已經被雜草掩了大半。不過奇怪的是，路上卻又偶有零星幾處隱隱被清理過的樣子。
走了約莫兩三分鐘，到達路的盡頭，一塊小平地映入眼帘，中央靜立一座木亭。
向儒緩緩來到亭中坐下，拿出麵包，準備先從胃的角度開始，安撫這兩天飽經摧殘的心靈。
啃了兩口這沒什麼味道的全麥麵包，手機傳來一陣震動。
向儒咽下嘴裏的麵包，掃過一眼，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隨後接通電話：“喂，奶奶~”
“哎~小么兒~奶奶問一下哈，你收東西的地方咋寫喲？你爺爺想給你寄一箱老家拿來的蘋果，你媽說你這學期搬了次寢室，她也不曉得新地址，只能來問你了噻。”
“哎喲——”一旁突然傳來爺爺的叫聲。
“欸？爺爺怎麼了？”向儒忙插嘴問道。
“唉呀，”奶奶帶着一點兒埋怨語氣地說著，“還不是這老頭子憨乎乎的，非要自己去搬那一大箱蘋果，結果好咯，崴到腳了唄！放心，奶奶比他聰明，我用小推車推過去快遞站。”
“小心點嘛，我這邊買得到水果的，不用專門寄過來。”
“生怕你到那邊吃不到水果嘛！老家拿來的這蘋果甜得很，給你寄過去哈！”
“好嘛好嘛……”
……
平日在社交軟件上妙語連珠，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面對家人時，嘴總會不時變得格外笨拙。
收起手機，不知從哪溜過來一隻毛髮髒亂、沾着泥土的黑貓，眼巴巴瞅着向儒手裏的半塊麵包，一副乖巧討好的模樣。
向儒也沒有很餓，準備把麵包都遞給黑貓時，忽然想到了什麼，打開百度輸入道——貓可以吃麵包嗎？
“喵嗚~”
黑貓輕輕叫了一聲，想要用頭去蹭向儒的褲腳。他下意識把腿往後撤了半步，黑貓低聲“咪嗚”一下，縮回了髒兮兮的小腦袋。
似乎沒想到這隻小貓如此通人性，向儒愣了愣神，撕下一半麵包，彎腰放在黑貓身前，輕聲道：“貓不能吃太多麵包的，分給你這一塊，應該夠填肚子了吧小傢伙~”
“喵~”
看着小口進食的黑貓，向儒下意識伸出手，又頓在半空——
雖然平時一直覺得這些小貓小狗都很可愛，但還從沒上手撫摸過，更別說眼前這樣髒兮兮的小黑貓了。
猶豫片刻，向儒還是將手落下，似是想藉此表達對之前後撤動作的歉意。
“看你的樣子，給你分享一下我這兩天的倒霉經歷吧，或許能讓你堅強一點。”
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錯了，向儒向一隻小黑貓訴起了苦……
林中小亭，月灑銀輝，米白色衣着的青年一手拿着半塊麵包，一手輕撫正咬着另外半塊麵包、毛髮髒亂的黑貓；前者口中念念有詞，後者則不時抬頭似在傾聽，這幅場景倒也算少見了。
“小幽——小幽——”待一人一貓“交流”片刻，自小徑方向傳來呼喚，聲音清脆而空靈。
黑貓一下竄往聲音來源方向，向儒則是習慣性抽出片濕巾擦擦手，也跟着走去。
入眼是一名與向儒年齡相仿的女孩，皮膚白皙面容精緻，眉間若隱若現流露出淡淡沉鬱。一襲有些不合季節的藍白色長裙難掩略顯瘦弱的身材，夜色下，略略泛舊的長裙上依稀可見一些不自然的皺褶。
“不好意思同學，剛才以為這隻貓沒有主人，看它太餓了，就餵了一點麵包。”向儒撓撓頭，帶着歉意說道。
女孩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很感謝你給小幽喂吃的，我家裏把它趕出來好幾天，我又被關了禁閉，所以一直沒能出來找它，一定已經餓壞了……真的很感謝你！”
說著，女孩抱着黑貓鞠了一躬，齊肩短髮隨之飄揚。
“沒事，我就隨手分給它半塊麵包而已，不用這麼客氣的。”
向儒沒糾結太深女孩所說“趕出來”、“關禁閉”之類的話，初次見面追問太多會顯得沒有禮貌，於是微笑着伸手道：“交個朋友吧，向儒，申城大學大二的。”
“交……朋友，”女孩愣了愣，很快回過神來，“好，好的，謝謝你，你可以叫我以沫，相濡以沫的以沫……”
“誒？”
“那個，朋友的話，我可以麻煩你幫個忙嘛？”以沫面露難色，小心翼翼開口道。
向儒見她目光落在小幽身上，回想方才的話，大致猜到了要幫什麼忙：“是希望我每天帶一些食物來喂這隻小傢伙嗎，沒問題，交給我吧。”
為了避免萬一對方提出要自己收養小貓的請求，向儒動了一點小心思，直接講明自己可以做到的程度。
“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暫時沒法給出什麼報酬……對了，這個給你！”說著，以沫從左手腕取下一枚手鏈，遞給向儒。
手鏈很普通，一根彩繩串着幾片潔白的貝殼，還有一塊刻有繁體‘靈’字的小木牌。
向儒也不矯情，接過手鏈道：“謝謝啦，最近運氣不太好，正好就靠它改運了。”
“嗯嗯，你人很好，肯定會好運的！”以沫重重點頭，“那我先走啦，小幽就待在這兒不亂跑的，你隨時來都可以！”
莫名被發了張好人卡的向儒目送以沫離開，把剩下半塊麵包也給了小幽，回到木亭坐下。
以沫帶給向儒的感覺有奇怪，也有神秘，不過目前看來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便沒有深究。
畢竟平平無奇甚至偶發倒霉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一抹未知的色彩，很難有人對其完全抗拒。
至少今晚出來散心的目的達到了，也懶得再糾結太多，待小幽吃完麵包，向儒便離開了小樹林，騎車返回學校。
林間小徑旁的樹叢中，緩緩走出一名身着灰色風衣的男子，盯着其遠去的方向，扶了扶眼鏡，露出思索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