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知羞
雖是寒冬臘月,但連枝林深處依舊一片鬱鬱蔥蔥,整片林子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氣息。
孟清和仰頭灌了一口酒,將酒囊遞給一旁的葉季白,「來一口?」
葉季白拂開探到眼前的一片樹葉,微微蹙眉,「你難道沒發現我們一直在原地繞圈嗎?」
你還有心思喝酒?
孟清和抹了抹嘴角的酒漬,笑道:「我早告訴過你,連枝林就像是個迷魂陣,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魂被勾走了。」
「你不是說你來過連枝林?」
「瞧你這話說的,來過就不能迷路了?」孟清和將酒囊別在腰間,跟着葉季白往林子深處走去。
「你之前來連枝林可曾見到過魅妖?」
「自然見過,喏,就是昨晚來醉夢居喝酒的那位姑娘。」孟清和不瞞他,「我以往來連枝林,都是她帶我出去的,哎,你說我這腦子,我怎麼就沒懷疑過她是魅妖呢?」
葉季白瞥了孟清和一眼,沒說話,他從不說多餘的話。
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說:你有腦子嗎?
孟清和不跟他計較,繼續分析,「你聽說過嗎?坊間有種傳聞,說世上好酒在清河鎮,而清河鎮的好酒在無憂酒家。」
「沒聽過。」
「其實啊,如今清河鎮最好的酒,並不是無憂酒家的無憂酒,而是我們醉夢居的浮生醉夢。」
「浮生醉夢?」
孟清和話鋒一轉,「喜雨一定是貪我家的酒,才故意接近我,你說呢?」
葉季白不想說話了,因為他發現他們又繞回了原地。
眼下別說尋找魅妖,便是走出這片林子恐怕也不容易。
孟清和拍死一隻飛到她手背上的蟲子,啐道:「大冷天的竟然還有蟲子。」
孟清和找到新的樂子,也不理會四下尋找出路的葉季白,她撿了根樹枝,敲打樹葉草叢,逮到蟲子就送上一巴掌,玩得不亦樂乎。
跟個傻子似的。
原本稀稀疏疏灑進來的日光突然消失,連枝林里更顯陰森。
過不多時,豆大的雨點穿過葉片砸落下來。
孟清和最討厭下雨天,尤其是下雨天還沒個避雨的地方。
葉季白顯然心情也不好,他本以為找到個帶路的,沒想到被人擺了一道。
這片林子雖然枝繁葉茂,可也不能擋住細密的雨點,左右找不到魅妖,孟清和打算先找個避雨的地方。
連枝林里的樹都有些年頭了,很多樹下面會有一個樹洞,孟清和找了一圈,相中一個能容下兩個人的樹洞。
她連拉帶拽地將葉季白拖到古樹旁,一腳踹在葉季白的膝蓋,「快蹲進去,這雨眼看就要下大了。」
「沙沙」雨聲中,葉季白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
孟清和將葉季白踹進樹洞,自己隨即擠了進來。
兩個人蹲在樹洞裏,默默看着越來越密集的雨簾。
這雨打在葉片上,又從葉片上滾落,林子裏很快便潮濕起來,遠處好似起了霧。
孟清和從腰間解下酒囊,遞給葉季白,「真不嘗嘗?」
葉季白別過頭。
孟清和哼笑一聲,推開酒囊的封口,仰頭正要自飲,不想手裏陡然一空,酒囊被葉季白搶了過去。
「唉,你這人……唉唉……給我留點!」
眼瞅着葉季白「噸噸噸噸」幾下干光半囊酒,孟清和心尖兒都在滴血,「這酒貴,你給我留點。」
孟清和抬手去搶,葉季白長臂來擋,孟清和急得整個人都趴到葉季白身上,就差薅他頭髮,撓他腮幫子了。
葉季白最後一口酒嗆了出來,孟清和趁機搶走酒囊,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囊,孟清和大吼:「好酒得細品,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啊?」
葉季白應該是不懂的,他只覺得撒氣了,盡興了,渾身舒暢了。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將心中鬱氣發泄出來,是這麼暢快的一件事。
後頸突然傳來一陣刺痛,葉季白正要抬手去揉,孟清和一巴掌拍過來,「幫你打蟲子。」
連枝林蟲子多,方才他便見識過,只是沒想到這蟲子咬起人來如此厲害。
就好像是要鑽進皮肉里去食髓飲血一般。
好在孟清和下手快准狠,一巴掌將這蟲子拍死了,葉季白揉了揉後頸,很快痛感便消失了。
天色越來越陰沉,寒冬臘月的雨打下來分外寒冷,樹洞外的地面已經濕透,發黑的樹葉發出腐朽的氣味。
冷風裹挾着雨絲灌進樹洞,孟清和抱着膝蓋往葉季白身上貼了貼。
葉季白差點被擠出樹洞。
「你為什麼要來連枝林除妖?」
近來出現在清河鎮的江湖人士,要麼圖財,要麼圖名,還有一些是來長見識學本領的。
但葉季白看上去和那些江湖人士不太一樣。
他清清冷冷的,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那他因何來此?
葉季白沒再往樹洞外挪,他看着不遠處躲在葉片底下避雨的鳥雀,沉聲道:「妖魔邪祟,人人得而誅之。」
孟清和冷哼:「人,難道就是正義的化身嗎?」
「人心不古,人比妖魔邪祟更可怕。」
孟清和雖然認同葉季白的話,但又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哪有人說自己可怕的?」
雨絲粘着一縷碎發貼在孟清和白皙的臉頰上,她歪着腦袋靠着葉季白的手臂。
葉季白剛飲了酒,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和暖意,孟清和很喜歡。
葉季白側過臉來看着孟清和,眸光深邃,「肉弱強食的世道,可怕比可憐好。」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孟清和摸了摸鼻子,又問:「你就不怕將命丟在這連枝林里?」
葉季白雖比清河鎮上那些半油簍子強那麼一點點,可要想降服連枝林里所有的魅妖,恐怕還欠缺了一些。
「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你倒是看得通透,不過……」孟清和抬頭正好對上葉季白的視線。
「不過什麼?」
孟清和勾起唇角,伸手在葉季白微微發燙的臉頰上捏了一把,「不過就是可惜了你這張臉,你要是不這麼喜歡找死,不知還要迷倒多少姑娘。」
「你……不知羞!」葉季白揮袖推開孟清和,急急起身,要往雨簾中衝去。
但很快,他便站着不動了。
「開個玩笑而已,你不至於這麼小氣吧?」孟清和去拉葉季白的衣袖。
「別動!」
「你怎麼了?」孟清和察覺出不對勁,貓着腰鑽出樹洞。.
不等孟清和站直身子,她就明白了葉季白為何杵着不動了。
他娘的蹲久了,腿好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