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好活着

1、好好活着

2022年4月19日夜。

海城這座海邊城市靜悄悄的,只有路燈還在閃着昏黃的光芒,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空中有幾道流星劃過,一閃而逝。

在城市一處黑暗的角落裏,少年萬福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沒有去開燈,而是兩眼茫然地盯着卧室的某處,嘴裏喃喃自語着:“又見鬼了?還真是特么的見鬼了!”

他剛才又毫不例外地做噩夢了,還是那個令人噁心的聲音,還是那副鬼腔調,還是在腦海中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冷冷地提醒着他:“還有12天。”

還有12天是幾個意思?

是死是活你特么倒是痛快點給說明白了啊!那個聲音來來去去總是5個字,多了一個字也不肯說,吊人胃口。

噩夢已經連續18天了,代表時間的數字每天都在遞減着。

從5月初開始,就有個聲音在腦海中提醒着他,“還有30天”······“還有13天”······“還有12天”······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12點了,今天就該是第12天。

那明天就該是第11天了吧?

聽這意思好像是還剩下11天了。

這是在為高考倒計時嗎?也不像啊,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

如果是要發財的節奏那倒是個好事,也最是值得期待了,巴不得這一刻能夠早些來到。

但問題是特么的好事跟自己從來都是絕緣的啊,而且還是徹徹底底的那種!

既然不是好事,那自然就是壞事?非此即彼,簡單的推理。

難道是要倒霉了嗎?自己現在就夠倒霉的了,已經出門就能踩到臭狗屎了,還會有更倒霉的事情發生嗎?

那該會是怎樣的一種悲壯場面啊?

會是慘不忍睹的嗎?

去特么的慘不忍睹!

卧室內很安靜,落針可聞,安靜的令人發慌。牆上老式的掛鐘在咔噠咔噠不緊不慢地走着,聲聲敲打着心弦。

等等,腦子裏有陰影了,還出現了幻聽,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自己該不會是得了絕症了吧?

腦癌?

我靠,不會吧?

對待用腦方面自己一向都是很節約的,懶得去思考,從來不肯輕易浪費腦細胞的,怎mo就會得了這種絕症了?

蒼天啊大地啊,是我跟這個世界過不去還是這個世界跟我過不去啊?一定非得弄出個絕症來戲弄老子不成嗎?

可憐我正風華少年,還有3個月才18歲啊!

那個陰影雖然會說話,但不疼不癢也感覺不到任何的不適,問題是自己怎麼就能看到自己的腦袋裏的陰影了?這些不是需要用醫院裏的ct掃描后才能得知的現象嗎?

想起去醫院要花上一大筆錢萬福就心疼的要命,現在自己的日子朝不保夕,生活得已經夠艱難的了,哪裏還有閑錢去求證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既然不影響生活那就等着吧,等待死神的降臨或謎底揭開的那一天好了。

甭管夢中的事情到底可不可信,但起碼是被噁心到了。誰特么一大清早就被詛咒短命也開心不起來啊!

雖然夢境早就存在18天了,也已經有了從容赴死的心理準備了,但萬福還是在床上呆坐了半天,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突然醒悟過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去做呢,飛速套上衣服就出了門。

還有12天呢,不死就得先活着,就得為活下去做好準備。

沒準到時還死不了呢。

······

······

春風和煦,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此時正是夏衣嫌涼冬衣嫌熱的尷尬季節。

一大清早,東海的海邊上已是遊人如織了。

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勞累了一周的人們有事沒事都想出來感受一番春天生機盎然的氣息。哪怕只是漫步似的出來走上那麼幾步,好像就已經與春天融合在一起了,身心得以愉悅起來。

這裏是旅遊區,但海邊險峻的幾處角落是不允許前去的,被冰冷的鐵柵欄隔離開來。懸挂着的警示牌子白底紅字寫得很明顯“水深浪急,禁止入內”。

而萬福卻是能夠穿着短褲四仰八叉地躺在裏面已經泛綠了的坡地上曬太陽,取暖!

雖然現在是春末夏初的季節,海水卻依然是冰涼的。他剛才在海里上躥下跳地折騰了很久,凍得嘴唇發青渾身顫抖,正在背風向陽的地方曬太陽取暖呢。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少年愣愣地喃喃自語地說著。

昨天一些明明已經放好了的魚簍,結果卻丟的連影子也不見了,找遍了海里方圓幾百米的範圍,也還是沒有蹤影。

自己記得清楚,魚婁固定的很牢固,昨夜也沒有大潮啊?魚簍是不可能被沖走的,也沒人會到這個鬼地方來偷自己的魚簍啊?

聯想到昨晚那個噁心人的夢境,現在只能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自己真的見鬼了。

······

······

有遊客隔着欄杆沖少年喊道:“小夥子,有魚賣嗎?”

生意上門了。

萬福的心情立馬變好了,一下子就利索地從草坪上蹦了起來,看了看問話的那位中年男性遊客,開心地咧嘴笑了,“有啊,不少呢。大叔你還是多喊幾個人過來一起買吧。不然我這麼大老遠地跑過去,就只賣你一條魚,那可是犯不着啊。”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從海水裏提起魚簍走向與欄杆相隔着的遊人。

這時候許多遊人好奇地圍了上來,湊熱鬧的人自然也是有的,黑壓壓一大片。

“這魚怎麼賣?”

“活魚50元,死魚30元。論條不論斤,先買可以先挑大個的,大小都是一樣的價錢。”

這個季節多數是鯔魚上市,這種魚根本就賣不上什麼價錢的,市場上最多也就是20到30元,但大家不都是想圖個原汁原味嘛?這可是剛從海里捕上來的,又是在海邊買到的,跟自己捕來的一樣,心理上的感覺自然是不同的,貴一些也就無所謂了!

一位大媽躲在人群里,拿着一條魚在地上狠命地摔着,想要將活魚變成死魚,可以省下20元錢。但偏偏這條魚不並配合她,硬是不肯死去,堅硬的魚鰭反將她的手給扎破了,出血了。

萬福只是掃視了人群一眼,他不怕有人偷魚,自信沒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偷走魚的。

他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那位大媽,見她只是想貪圖些小便宜而已,不禁啞然失笑了,黝黑的面孔,雪白的牙齒,黑白分明,“阿姨,您這力氣也不夠啊,我看您就是再上摔十下八下,這魚也是死不了的,反而還將您給累的夠嗆。就這樣活着帶回家吃個新鮮多好,怎麼您還非得弄死它才能解氣啊?”

少年的這番話引起圍觀的遊人一陣大笑。

大媽有些不好意思了,訕笑着直接付錢買魚匆匆走人。

不一會,萬福這些有限的魚獲就全部賣光了。

見鬼歸見鬼,今天的收穫還不算太壞,賺到了300大洋,萬福輕鬆地吹着口哨,滿足地騎上電瓶車走了,暫時忘記了魚簍丟失帶來的不快。

少年的快樂就是如此地簡單明快。

當他路過柵欄口的時候,看守的保安大叔善意地提醒道:“小子,路上慢點。”

萬福降低了車速,看了一眼那位保安大叔頭髮稀疏的腦袋說道:“知道了張叔,你的頭髮又少了20根,真的,不信你數數!”

保安對他這話深信不疑,無聊的同事早就已經幫他數過了的,昨天是136根,今天是116根,可不就是少了20根嗎?但他嘴上卻是笑罵道:“知道了臭小子,快滾蛋吧,路上慢點騎車啊。”

看着少年走遠了,張叔不禁搖了搖頭,“這小子是怎麼一眼看出老子少了20根頭髮的?老萬家真是出了個人才,就憑這眼力勁,以後肯定是能有一番大作為的,起碼能創造一項健力士世界紀錄了。”

萬福並不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像數頭髮這種無聊的事情,純粹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罷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並不吃力。而且,好像他也很願意去做這些無聊的事。

因為他很無聊。

屬於他獨自一人的漫長無聊。

既然無聊,那總得找點事情來做吧?所以無意間就多了這項莫名其妙的技能。不管是多麼細密的東西,哪怕是掃地的掃帚,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是有幾根細竹子組成的。

這算不算本事他不知道,也不管,現在的他只關心每天能夠賺多少錢。

······

······

今天賺到了300大洋,萬福很高興,騎着電動車行走在寬闊的海濱大道上,速度跟心情一樣,快樂得恨不得立刻飛起來才好。

突然間,一條流浪狗東拐西拐地躲過了來來往往的車流,卻徑直撞上了他的電瓶車,直接就將自己送到了電瓶車的車輪之下。

“我靠!”萬福嚇了一跳,狠狠地剎住了車,因為慣性將自己玩了個人仰馬翻。白皙的手掌擦在了地上感覺生疼,已經蹭出血了。牛仔褲的膝蓋上也磕破了一個大洞,連膝蓋磕去了一塊皮,有血在流出。

他不顧自己身體上的疼痛,卻擔心起明天該怎麼穿着這條破牛仔褲去上學了?買條新褲子是很貴的,起碼得花80塊錢。

80元對同學們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麼,只是少喝幾瓶飲料而已,但對萬福來說那可是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了。

這死狗好死不死地來碰瓷自己這個窮光蛋幹嘛?

看看這條黑狗可能才只有兩個月大小,還不到自己膝蓋的高度,後面也沒有狗的主人跟隨着,他不禁有些犯難了。

此時如果跑掉,那也就跑了。難道警察還能為了一條自己尋死的笨狗來通緝自己不成嗎?自己可是正常行駛的,即便是撞到了人,那也是沒有責任的。但問題是這隻狗沒有主人跟着,沒地方說理去啊,這下就有些麻煩了。

而這狗東西明顯是已經受傷了,不吭也不響,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趴在地上裝死狗不肯起來。

“靠,我就說今天是見鬼了吧,原來還真是這樣的。行了,你特么也別再躺着裝死了,快起來吧,大家活着都不容易。老子犯不着跟你一個畜生計較那一分一毫的得失了。我先去給你治好了傷,然後咱倆就互不相欠了。你可真是條笨狗啊,連碰瓷的對象都能選錯了?那麼多的豪車你不去選,卻偏偏選我這破電瓶車來撞,真是服了你了。你是覺着我的車速慢碾不死你,還是覺得我心地善良老實可欺啊?”

小黑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乖巧地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萬福手掌上的傷口,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嗚咽了幾聲。

“行了,就別再裝小可憐了。如果給你看完了傷,還有剩錢的話,我們就買只雞吃。我吃肉,你啃骨頭,就這麼說定了。”

“上車!既然死不了,那就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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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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