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我昨晚喝醉了
方便在一個大型網絡遊戲公司上班,工資不高卻也衣食無憂,當然,衣食無憂要建立在精打細算的基礎上,正如他所租住的海上豪庭公寓,一座介於商圈和郊區的神奇存在,名字像商圈區,內部設施簡陋的像城鄉結合部,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公司近,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公司的辦公大樓,那種踏實感彷彿公司是自己的,初來時,方便常常趴在窗邊困惑,這座除了樓下有一座噴泉外,實在是找不到哪裏還跟水有半毛錢關係的公寓,為何取名海上豪庭,直至今年夏天,一場暴雨把一層住戶家裏的鍋碗瓢盆都沖洗出來,物業人員開着衝鋒艇收取下水道疏通費用時,他才明白,這棟公寓的建造者,是多麼的高瞻遠矚,又是多麼的善解人意,滿足了方便對於海的渴望。
從此之後,方便開始打聽諸如金座庭院,銀座大廈之類的公寓,不過可惜,一直沒有找到。
拖着宿醉后沉重的腦袋,方便抓起桌上的文案,朝公司趕去。
方便所在的遊戲公司策劃部,是一整層辦公區域,裏面有一個個小格子間,主管有一間獨立的玻璃間隔斷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助理小李,準確的說是玻璃間內,那個中間溜冰場四周鐵絲網腦袋的主人老王,他口中的小李,似乎對於自己有些不滿。
方便曾認真的思考過這件事情,起因大概是三個月前自己與老王在玻璃間內的一次談話,她彎腰為自己倒水,而自己正在和老王探討桌上文案的具體細節,於是,方便只能微微低頭,從而看到被那倆座挺拔的山峰所遮擋住的部分,結果從她領口處,意外領略到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真正意境,而她,甩了一句流氓之後,忿忿走出了玻璃間,方便本來想說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又覺這句話有我是有意的惡趣味,所以只能在老王意味深長的目光中,悻悻的笑笑。
小李的全名,叫李純。
辦公室內,一如既往的回蕩着鍵盤急促且有節奏的響聲。
李純出現在方便的格子間前面,將檔案袋重重摔在桌面上:“你上班的時候不帶腦子嗎?”
平心而論,作為部門內毫無爭議的頭號大美女李純,容貌和身材自然無可挑剔,關鍵學歷又高,人也幹練,要是能娶來做老婆,方便可以肯定老家那片荒草叢生的祖墳得連冒三月青煙,可惜,那片已然很難分辨出到底是土包還是墳圈子的祖墳,連白煙也沒冒一下,顯然,娶李純做老婆,是一件連老祖宗都不敢想的事情,方便也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目前的經濟條件和社會地位,李純要真跟了自己,估計她家祖墳得冒煙——黑煙,毫無疑問的,這也是部門內每個男同胞心中的共同的想法,因此就出現了神奇的一幕,每個人都對李純垂涎不已,事實是李純似乎並沒有男朋友,沒有一個男人能夠配得上她,包括自己,這是部門男同胞門心中共同的感受。
男人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在美女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哪怕只是一個簡短的問候,也總會挖空心思的想要別具一格以期給對方留下美好的印象,為了不使得自己過於卑微,男人們還給自己起個非常有尊嚴的稱呼——紳士,不得不承認,美女在男人面前有着先天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來自於男人的男子氣概和保護欲,但這並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需要美女用自己的溫柔和能力去喚醒,總有美女本末倒置,把美貌當成手段理所當然的對男人呼來喝去,所以總又適得其反,這便是以柔克剛的道理,誠然,李純平日裏屬於前者,方便也不例外,可事實是當起身後的方便準備奉承李純時,看到隔壁格子間內胖丫一臉鄙夷和嫉妒的神色,方便心中的大男子主義在這一刻壓倒理性,不在任何一個女孩面前丟面子是方便一貫的風度,沒有誰規定憐香惜玉是一位男人所應該恪盡職守的義務,更沒有誰敢說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要被拉出去槍斃十分鐘,更何況自己也是部門小組長,顯而易見的,她這是在公報私仇有意陷自己難堪,基於以上三點,方便很是耿直的回懟:“這就是你的職業素養?”
李純微微彎腰盯着方便,眼波流轉,明亮清澈:“我的職業素養雖然差但不會幹不長腦子的事情。”
方便有些詫異,自己的文案明明沒有問題,可李純理直氣壯的樣子,絕對是有所依仗,輕輕打開桌上的文案,方便的腦袋瞬間和文案一樣——一片空白,拿錯檔案袋了。
方便尷尬的開玩笑說:“其實,你可以打我的。”
李純輕哼一聲離開。
方便衝著李純的背影急忙大聲解釋:“都怪我,是我昨晚喝醉了。。。”
辦公室內鍵盤敲擊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二人望來,空氣中充斥着曖昧不清的味道。
李純不可思議的看着方便:“你在說什麼?”
方便連忙解釋:“不是。。。是我拿錯檔案袋了。”
“滋”的一聲。
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格外刺耳。
有人用力吞咽着唾沫。
方便苦着臉,迎着四周投來的各種複雜的目光:“諸位。。。我的意思是拿錯自己的檔案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這當然是誤會,這是每個看熱鬧的男同胞內心的想法,似乎大家更傾向於相信這只是個誤會,只是理性又告訴自己,這個複雜的世界,眼見未必為實,一時間,圍繞在方便身上的眼神有疑惑,嫉妒,甚至敵意,而三三倆倆低聲交頭接耳的議論,似乎預示着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不久,老王腆着肚子站在辦公室門外朝方便這邊望望,方便心想,完了,驚動主管了,接着,人事部的同事走進了老王的辦公室,方便心想,完了,驚動公司高層了,恰在這時,樓下響起了一陣警笛聲,方便心想,完了,驚動公安局了,接着,樓外上空有直升機的轟鳴聲,方便癱坐在椅子上,徹底完了,驚動當中/央了。。。
逐漸恢復冷靜的方便開始回顧自己的前半生,干過最有出息的事情是趁小學班花午休時偷親了她一口,還和她一起大罵始作俑者,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罪魁禍首是誰,最大的污點應該就是馬上奔三的人了,還能混的一無所有,在這脫貧攻堅大決戰的節骨眼上,自己還能一如既往的將貧窮堅持到底,不僅嚴重扯後腿,甚至都扯住蛋了,自己一定是要被“請”去喝茶當典型,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當場說法,自己是如何巧妙的避開所有發財致富的機會,以及對貧窮未來的看法,唉,就這麼點能耐,還被組織發現。。。
正當方便胡思亂想的時候,李純再次走過來。
“走吧,頭兒和人事部的人叫你。”李純雖然面無表情,可她眼眸深處分明藏着一抹竊喜。
方便的心裏徹底歇菜,他們一定是要跟自己商量到底是讓自己主動辭職,還是廣播通報大喇叭然後被公司開除,畢竟當眾調戲女生情節嚴重者已經構成性/騷/擾,公司是堅決不會留這種敗類的,鄭重的看了一眼辦公桌,這個棲身了三年的地方,起身,踏着大義凜然慷慨赴義的步伐,朝玻璃間走去。
“走呀,方組長。”前面的李純回頭催促。
方便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才發現自己心中像是走了十分鐘的路程,不過是才剛剛邁出左腳。
辦公室內,人事部的同事一臉嚴肅,老王同樣一臉嚴肅,這也使得方便努力擠出來的一絲微笑,變成了比他們倆個人加起來還要嚴肅的表情——哭喪着臉。
“小方啊。。。”老王語重心長的腔調,幾乎是對方便內心的猜測蓋棺定論。
“是。”方便低着頭。
“咱們人事部的同事在充分的聽取完我的報告之後。。。”老王話未說完,方便搶先道:“是,頭兒,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只希望公司能盡量讓我體面一些。”
老王微笑的盯着方便:“體不體面這件事還要看你自己。”
方便深深的朝老王鞠了一躬,轉身,開門。
“你幹嘛去?”老王一臉詫異。
“我去收拾收拾東西!”方便滿心悲戚。
“我這不是還沒走,你着什麼急?”老王有些不悅。
“什麼?”方便一怔。
“我還以為你提前得到消息了。”老王笑眯眯的看着方便。
“什麼消息?”方便一臉疑惑。
“公司決定提拔你為咱們部門的主管,說起來,你也是咱們的老員工啦,工作一直勤懇,任勞任怨。”老王說完,人事部的同事朝方便看去,原本嚴肅的表情,漸漸舒展,像是一抹在清水中逐漸暈開的墨汁。
“頭兒,你的意思是我陞官了?”無比震驚的方便繼而懵的一塌糊塗。
“你不要把這看成是好事,公司把這個擔子交給你,是看重你的能力,你應該感到巨大的壓力,感到自己身上背負着的使命和緊迫感。”老王皺起的任重道遠的眉頭,幾乎讓人很難想起每個下午他趴在辦公桌上“孜孜不倦”的熟睡身影。
“是,頭兒教育的對,我一定要以頭兒為榜樣,努力向頭兒看齊,不辜負頭兒對我的栽培和公司對我的信任。”
升官發財死老婆,男人最春風得意的境界?方便急忙搖頭,自己沒有老婆,更何況升為主管不假,發財猶未可知。
誠然,走出辦公室的方便,情緒還沒完全平復,在李純驚訝的目光中,緊緊抓住她的右手,搖晃個不停,一副幹部下鄉的做派。
李純嫌棄的撇撇嘴,隨手抽了一張紙巾,用力揩着掌心方便所留下的大片汗漬,朝着方便離開的背影嘟囔:“這就端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