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復寵
“你會念詩嗎?”
“會啊。”少女展顏一笑,眉眼彎彎像月牙,“我念給你聽。”
少年的輪廓依稀分明,傍晚的風吹在兩人身側,帶着夏日獨有的燥熱。
女孩的聲音清澈,一字一句都念道了他的心中去。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你想家了嗎?”他問。
回應他的是半晌的沉默,女孩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落寞,但很快她就揚起了笑臉,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胡說什麼呢。”
“我們還有家嗎?”
……
第二天在自己宮殿醒來的陸依棠有些恍惚,看見端着水進來時錦月,一臉迷糊的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錦月見她一副睡懵的模樣,沒忍住彎了彎唇,一邊把帕子放進水裏浸濕,一邊回答道,“娘娘忘了,這是宸安殿啊。”
她當然知道這裏是宸安殿,可她昨晚不是還在華安殿嗎?難道是她半夜自己夢遊回來的?
虛體冷哼一聲,“當然是你自己坐宮輦回來的啊。”說完還不忘拉踩褚師昱一波,“你以為那暴君會讓你留宿華安殿嗎?”
“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吧。”她一邊應付虛體,一邊站起來由她們穿衣洗漱,或許是她在這裏待的時間長了,她的很多行為和思想都遭到了一些同化。
“我覺得他不是暴君啊。”
虛體被她花痴的模樣弄得心堵,氣憤的甩下一句,“他還不是暴君啊,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殘害了那麼多的忠良,你就因為他長的好看就否定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嗎?你讓那些無辜死亡的人怎麼想!”
陸依棠被他莫名的脾氣吼的一愣,在說出口的時候,她完全沒想到虛體的反應會那麼大,難道說他和褚師昱有仇嗎?
“當然!”虛體斬釘截鐵,“沒有!”
陸依棠:“……”
如果他不是在她神識里,而是在她耳邊的話,這麼大的聲音應該會把她的耳膜震破吧。
可這麼大的聲音也讓她的大腦有片刻的眩暈,時間很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樣的感覺就消失了,隨後虛體就不說話了,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再開口說一句。
這讓陸依棠很無奈,不過這也讓她心裏有了懷疑,反駁的這麼快,虛體和他應該是有仇的吧。
重新梳妝好了之後,她便去容梓殿請安了。
今天的請安註定不會安分,她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果然,她剛坐下,一個穿着青衫的妃子便說道,“哎呀,臣妾還以為今天梅姬姐姐不會來呢。”
她剛說話就有人搭腔,儘管用手帕掩着唇,卻怎麼也遮不住話里的諷刺意味,“怎麼可能呢,梅姬姐姐可是重新恢復了聖寵,自然是要來我們姐妹面前說一番呢。”
話是這樣說,可她眼裏的嫉妒還是不經意的透了出來。
而在座的很多人都覺得,以前她失去了皇帝的寵愛,所以才會假裝大度溫柔,順其自然的融入了嬪妃里,而現在她重新得到了聖寵之後,自然也會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對誰都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
就連慕容蓮也這樣覺得,可她懷疑歸懷疑,面對着其他妃子的挑釁,還是阻止道,“恪嬪,余嬪,都是自家姐妹,說話何必這樣刻薄。”
“臣妾知錯。”恪嬪嘴上是這樣說著,眼裏流露出來的情緒可不是這樣。
她可不知道的是,無論面前的人是原來的梅姬,還是現在的陸依棠,她都同樣討不到好處,她也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當下就反駁道,“我比你們兩人的年紀都小,進宮的時間也短,你們一口一個姐姐真是要折煞我嗎?”
話音剛落,兩個妃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同樣雙眼充火的看着她,像是她說了什麼很刺耳的話一樣,“梅姬,我們姐妹敬你才稱呼你一聲姐姐,你不要不知好歹。”
余嬪也在一邊附和,“就是,你別不知好歹!”
陸依棠冷哼一聲,笑容自傲,“我不知道好歹又怎麼樣,你們能動的了我嗎?”說完臉上又轉變出了無害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諷刺,“就憑你們,敢動我嗎?”
她的後台是南夷陸家,是先祖特赦的陸家後代,說的難聽些,除了皇帝能對她發難之外,整個昭國又有誰敢真正的和她作對呢?無非不是在背地裏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陸家的女子入宮,雖然做不了尊貴的皇后,但也沒有人能真正的動她。
她說完后,周圍的人皆是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堪的神色,以前還覺得陸依棠變得無害的人此時也不說話了,閉上了嘴,沉默的看着局勢走向。
後宮的人那個不是人精,誰的後台大就趕着上去巴結,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擁有後宮管理權的慕容蓮,儘管她現在還沒有鳳印,但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后位她坐定了。
慕容蓮是丞相之女,而她身後的慕容家是先帝在位就十分器重的家族,一直延續到了至今,其家族的影響力也極具強大,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一羽黨派。
“咳咳。”慕容蓮也承認她說的不錯,但這樣說話未免太驕傲了些,心想,以前還把這些性子藏起來,現在一受寵就忍不住了。
她不由得搖了搖頭,打算待會請安結束后把她留下來單獨的說教一番。
可現在當著眾位嬪妃的面,她只能說道,“你這丫頭,都進宮這麼久了,怎麼宮裏的一些規矩都記不住了。來人。”
站在後面的丫鬟走了出來,“娘娘。”
慕容蓮說道,“去,把本宮柜子下面的清心訣拿過來。梅姬,你心不靜,本宮罰你抄書一遍,你可有異議?”
看着那一本和手指差不多粗的書,她的內心是崩潰的,儘管很不情願,但還是從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臣妾遵旨。”
旁邊的兩個妃嬪見她一臉的苦瓜模樣,嘲笑聲剛要響起,就聽見她冷漠的聲音再度響起,“至於你們,回去把宮規抄兩遍。”
“啊?”兩個妃嬪一張臉上滿是詫異,以為容妃懲罰她一個人就行了,沒想到她會一起懲罰。
哀求的眼神對上她滿是威嚴的表情,兩人都不敢再說話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耷拉着,“是,臣妾遵旨。”
宮規可比清心訣多一半呢。
陸依棠滿臉不開心的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心說,要不是你們上來找我麻煩,至於抄書嗎?
她生氣的扭頭,恰好這時候,王喜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了過來,他先是給慕容蓮行了一禮,“奴才給容妃娘娘請安。”
“免禮。”
王喜帶着笑,眼神卻時不時飄向陸依棠,說道,“陛下有旨,梅姬娘娘自即日起便不用來容梓殿請安了。”
“什麼!”
王喜剛說完,本來就對陸依棠有意見的恪嬪直接站了起來,聲音有些刺耳,“王公公,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王喜對每個妃嬪脾氣都還不錯,沒有過多的偏駁,聞言也耐着性子解釋,“回恪嬪的話,這是陛下的意思,奴才也不知道。”
“你少拿皇上來壓我。”她瞪着一雙眼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同樣都是妃子,憑什麼她就要不一樣些。”
陸依棠撇了撇嘴,心說,同樣都是妃子,誰叫你不受寵呢。
“好了。”慕容蓮出聲打斷她,王喜是皇帝的心腹太監,宮裏誰不是退三分,偏偏她這個沒眼力見的上去為難。
“陛下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恪嬪,你逾矩了。”
“娘娘……”恪嬪還想說什麼,對上她皺眉的目光時不敢再說話了,只能忿忿不平的閉上了嘴。
王喜把褚師昱的話帶到以後,就退了出去。
請安結束后,慕容蓮把她留了下來,把她帶到了內殿裏。
整個宮殿只剩下了她們兩人,丫鬟這些都被她留在了外面。
慕容蓮坐到了她的貴妃椅上,看着有些局促的陸依棠,她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還算溫和,可她的五官算不上柔和,還帶着點細微的攻擊性,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很不好接近。
“坐吧。”見她沉默的站着,慕容蓮說道。
她點了點頭,很溫順的模樣。
“梅姬,今天把你留下來呢,是有話想告訴你。”慕容蓮說道,從她這個角度看陸依棠,覺得她的身形很單薄。
不用她多說,陸依棠都能猜到一些,無非不是那些關於後宮相處的道理,這些話她從電視裏面都看了不少,垂了垂眸說道,“臣妾知道。”
見她一臉順從任你處置的模樣,她也不好說什麼了,說了一些別和恪嬪她們計較,那些話不用放在心上后,轉變了話鋒向她,“不過你的那些話說的有些刻薄了,陸家是你的倚仗也是你的弱點,這些你明白嗎?”
她搖了搖頭,或許是她從來沒把自己和原身關聯在一起,她是她,原主是原主,即使她穿越成為了原主,有些東西也不是她的。
見她搖頭,慕容蓮輕微的嘆了一口氣,顯然是沒想到她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聽不懂,不免有些失望,“梅姬,本宮再跟你說話。”
“我聽見的。”陸依棠看見她失望的表情,沉默了一瞬,隨後說道,“容妃娘娘,如果不是她們來挑釁我,我是不會說出那些話的。”
“有時候我不保護自己的話,任由她們欺負不是更加的可悲嗎?”她笑了笑,覺得很諷刺,你不保護自己吧,別人說你懦弱,你保護自己吧,別人又說你不好相處。
這世道不管是什麼時候都對人這麼尖銳嗎?
“你……”慕容蓮被她的話嗆了一下,看着她也不退讓的眼神,突然笑了。
原本緊張的氣氛被她的一笑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剛剛還一臉認真的陸依棠也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那眼神似乎在問:你在笑什麼?
慕容蓮笑夠之後,說道,“你這樣的性子,跟我剛進宮時太像了。”
“是嗎。”她也尷尬的笑了笑,扭過頭看其他地方去了。
而後慕容蓮收回了給她的懲罰,她雖然疑惑,但不用抄書也挺好的,至於要不要問她原因,她覺得還是算了吧。
慕容蓮後面再對她敲打了幾句后,見她有改過自新的想法也就放她離開了。
晚上心腹再給她換衣服時,疑惑的問道,“娘娘為什麼不讓梅姬抄清心訣了呢。”
她覺得下午梅姬出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聽進去了勸誡的。
她拆着頭上的珠釵,聲音有些疲憊,“她的性子本就是這樣,抄得再多也改不了她的性子。”
“可是,娘娘管轄後宮,梅姬這樣做會不會……”心腹遲疑的說道,說話時還小心的去看她的臉色。
慕容蓮忽然想起,梅姬剛進宮的時候,耍的威風可比現在要多的多,偏偏皇帝對她提出的要求全都滿足了,連她的稱號也隨她喜歡變成了“姬”。
不是嬪,不是常在,也不是答應,而是獨一無二的姬。
如果沒有皇帝的肆意縱容,也不會把她養成這樣的性子。
“無所謂了。”她的嗓音里充滿了疲憊,回頭看了一眼打開的窗戶,她指了指,“把窗關了吧。”
心腹依言去關窗,轉身的那一刻,慕容蓮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而吃過了晚膳后,陸依棠躺在她自己設計的吊床上,悠哉悠哉的看着話本,看了半天之後,她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走過來的聲音,把話本一放,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順着靴子往上,她看見了一張帥氣逼人的臉,嚇得她連忙從吊床下艱難下來。
下來的途中已經太迅速了,她被吊床拌了一下,身體突然前傾,就像是投懷送抱一樣。
周圍的人也這樣想。
可陸依棠的心裏完全不是這麼想的,甚至還有些絕望的想着:我該不會摔毀容吧。
在她看來,皇帝應該不會伸出他尊貴的手來扶她吧。
這樣的想法自然落入了褚師昱的耳中,而很不巧的是,他還真的伸出了他尊貴的手去拉了她一把。
腦袋在空中飛轉了一圈后,她的眼前已經冒了一腦海的星星,有些停頓的看着他,目光有些獃滯。
周圍的人這時也突然回過神來,齊聲跪下行禮,“奴婢(奴才)等參見陛下。”其聲音之洪亮。
褚師昱擺了擺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們,“起來吧。”
而陸依棠反應過來也要行禮時,他卻阻止了她,語氣還帶着關切,“愛妃不必多禮。”
話是這樣說,該有的禮數她卻不少,“那臣妾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