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宴會
入秋後的時節下了一場細雨,外面的空氣似乎都被重新梳洗了一番,空氣里瀰漫著青草的清新味,還有泥土的潮濕味,各宮的宮殿裏都撤下了冰,唯有宸安殿是個例外,因為宮殿的主人是個誰都惹不起的主。
陸依棠貪涼,每次內務府送來的水果她都喜歡冰鎮的,對她來說,生活可以沒有食物,但不可以沒有冰鎮水果,這個方法她也告訴了宮裏的其他人,眾人紛紛覺得有趣,回去試了一次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這樣悠閑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中秋節那天,古代的中秋要祭月,為了迎接那一天,各宮的嬪妃們早早的就開始準備了,她原本以為隨意的打扮一下就能矇混過關,沒想到錦月因為這個節日顯得興緻勃勃,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她一天的行程了。
錦月拿了三件宮裝讓她做選擇,為了顯得比較莊重些,她選了件淺紫色,肩上披着白色的輕紗,淡雅之間又生出幾分出塵氣質來,寬大裙幅如同雪月光華般流動傾瀉於地,細軟的頭髮綰的比較低,額前留出幾縷碎發,臉上未施過多的粉黛,卻讓她宛如清靈透徹的仙子一般,和原身富貴花的嬌縱模樣截然不同。
她看着銅鏡前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臉,鏡子裏頭的那人也摸了摸臉,表情同她如出一轍。
“這真的是我嗎?”她很不相信的看着鏡子,頭髮的碧白流蘇玉簪也隨着她腦袋的移動而晃動着。
耳朵上戴着月亮形狀的耳墜,是淺藍色的,在陽光下又呈現出的是白色形狀。
春喜和秋夕也被她驚艷到了,紛紛獻上了彩虹屁:
“娘娘真是太美了,就像是天仙下凡了一般。”
“沒錯沒錯。”秋夕點頭如搗蒜,恨不得把畢生學過的詞語都用上,“美若天仙,傾國傾城,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說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奴婢的文化程度不高,再多一點的詞語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娘娘你的漂亮不用懷疑,絕對是奴婢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
“這話說的我怪不好意思的。”陸依棠害羞的笑了笑,想到了什麼又有些哀愁,鏡子裏的那人表情也哀愁了下來,讓人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娘娘怎麼了?”錦月看見了她的異常,關切的問道。
她搖了搖頭,“沒什麼。”她就是遺憾現在為什麼沒有手機,不然她這麼漂亮的樣子就能保存到手機裏面了。
不過很快她就整理好了情緒,帶着幾人去往容梓殿請安了,請安過後要先去佛堂祭拜,然後再回宮舉行晚上的中秋宴會。
想到這一天的充實生活,她就覺得十分的有動力了,動起來總好過一天天的在塌上躺着,四肢都要躺退化了。
而忙碌其他事的陸依棠,也沒發現虛體在她神識里喃喃自語道:真的,好像她。
……
慕容蓮也早早的起來梳妝,換了一身墨綠色的宮裝,心腹丫鬟容莉覺得這身衣服襯得人比較老氣,勸她,“娘娘何不選擇這身深紫色的呢?”
紫色端莊,怎麼也不會出錯。
可她只是搖頭,拿起了珠釵在頭上比劃着,給她綰髮的春雅給她戴在了她比劃的位置上,“依棠喜歡紫色,今日宴會自然也是,本宮若是穿了這身,不是和她一樣了嗎?”
她不懂其他的,卻也明白人老珠黃這四個字的意思。
陸依棠年輕貌美,紫色襯她,可如果她也穿了這身,不知道要被其他人怎麼編排呢。
容莉安撫道,“娘娘怎麼能和梅姬一樣呢,您的身份在這兒,宮中誰敢不尊敬您呢。”
“尊敬從來不是靠嘴巴說的,如果一個人的心裏不尊敬你,那她再怎麼表現都是假的。”慕容蓮不想再聽,打斷了她,“好了,給本宮換上吧。”
容莉見她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也不敢再勸,拿下了已經熏好的宮裝給她換上。
等她服飾都穿戴好了以後,各宮的嬪妃們也都到了,進入大殿裏面,她最先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紫色的陸依棠,跟在後面的容莉一看,慌忙垂下頭,眼裏閃過一絲懊惱。
請安過後,眾人又開始聊起趣事來,有些對容妃阿諛奉承的嬪妃們,紛紛誇讚她今天打扮有多漂亮,而慕容蓮的目光卻時不時的落到陸依棠的身上,在她疑惑對上的時候,只看到了她含笑的眼眸,而後很快的移開了視線。
這個操作弄得她感覺怪怪的,安心薇見她一臉奇怪的表情,問道,“怎麼了?”
她撇了撇嘴,“我不知道,剛剛容妃的那個眼神我感覺好奇怪啊。”
蔣蓁蓁看了看上面的容妃,又看了看她,會心的一笑,“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啊?”
“你啊,”她的手指在她衣服上滑過,“之前你總是穿一身紅色的宮裝,犯了忌諱,容妃勸你,你不聽,反而告到了皇帝面前,害得皇上罰了她一年的俸祿,就連慕容府都受到了牽連,可是你忘記了,容妃娘娘也是喜歡紫色的呀。”
自從她開始穿紫色宮裝以後,慕容蓮就把自己喜歡的紫色放進了箱子裏的最底層,並且再也不穿紫色了。
陸依棠顯然是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淵源,不過令她懷疑的是,原身真的受寵嗎?為什麼暴君這麼長的時間都不曾宣過她一次呢?
每每她從別人嘴裏聽到的,無非不是皇帝殺了多少多少的人,就是又滅了那個那個小國,這簡直就是屠殺中的戰鬥機好不好?
收回思緒,請安過後就是出宮去佛堂,不過這次褚師昱並不打算去,旁人用祖宗來壓他,可他絲毫不懼,他自己就是昭國的祖宗,他的律法,想改就改。
皇帝不去,作為妃嬪們自然也不能去,而屬於晚上的宴會也被他提早到了下午,一下子就給所有人都增加了事情可做,剛剛還高興可以出宮的陸依棠,很快就被他的話給消退了一半的熱情,跟着其他人去幫忙了。
而坤寧宮的褚師昱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摺子,恍惚之間,他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顰一笑都像極了記憶中的那人,而她抬起頭俏然一笑,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半響過後,他苦澀的笑了笑,拿着酒杯的手都忍不住顫了顫,“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後,會忘記你,會記不得你的模樣,可原來我還是做不到啊。”
那些記憶不僅沒有讓他忘記,經過時間的洗禮只會讓他記得越來越清楚。
正因為有那些記憶,才讓他堅持了這麼多年。
宴會也一直到了天半黑時才開始,各宮妃嬪按照身份排名依次坐下,而到了關鍵時候,她居然半路吃壞了肚子,不用她猜,只要有腦子的就知道,這分明是人設在作怪。
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這小說設定硬是要讓她把高調行為貫徹到底是吧。
等她重新去宴會時,再一次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可走在正中間的陸依棠一點沒覺得喜悅,只覺得好尷尬啊,這會不會太刻意了一點,可是這也不是她想的啊,誰知道臨到後面會突然出現鬧肚子啊!
她尷尬的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面上卻維持着清冷的模樣。
而在她進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剛剛還在討論她的京中貴女也被她的容貌一驚,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為自己剛才的驕傲發言感到羞愧。
安心薇小心的湊近了蔣蓁蓁,在她耳邊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梅姬好像又漂亮了一些。”
蔣蓁蓁解答道,“她的衣服上撒了一些亮粉,白天不易察覺,到了晚上在燈光或是月光的照耀下,亮粉就會閃閃發光。”
接着她低笑了一聲,“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好啊好啊。”安心薇顯得興緻盎然,“要跟我賭什麼?”
“先說賭注。”安心薇搶先她一步說道,“如果我贏了就把偏殿設成小小她們的窩。”
蔣蓁蓁挑了挑眉,那眼神裏帶着些許的玩味,“如果我贏了,你就把你最喜歡的小貓給我。”
“這……”她有些遲疑,每隻貓咪崽崽都是她的心頭寶,可是偏殿成為它們的住宿一直都是她和蔣蓁蓁在僵持,如果這次打賭她成功的話,那這個問題不就能解決了嗎?
誘惑大過危險,更何況她們打賭一直都是她贏,這也讓她的信心增強了很多,“好啊。”
“你說我們賭什麼?”
蔣蓁蓁歪了歪頭,柔和的臉龐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狡黠,“我們賭,今晚過後依棠會重新復寵。”
……
書中有記載:佳人一笑,傾國傾城。
“平身。”褚師昱淡淡一撇,這樣姍姍來遲的人他並不在意,剛剛的目光也未曾停留,而這樣冷淡的語氣讓安心薇放心了幾分,心說,帝王之心本就多疑多情,寵愛怎麼可能只會給一個人呢。
“我賭她不會。”
說完,她又肯定了幾分,“你我都受過一段時間的寵愛,也都明白皇帝有多絕情吧。”
“所以蓁蓁啊,這次還是我贏了。”她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已經在思考起了偏殿的改造了。
殿堂中的女子已經站了起來,款款走向他身旁的位置,在現代她學過一點宮中禮儀,為了當時表演戲劇,知道在走的時候要昂首闊步,腳上的鞋子也不是花盆底,走起來也沒那麼困難。
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褚師昱竟然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杯,面上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凝固了,眼裏閃過複雜,難以置信。
而蔣蓁蓁也一直觀察着他,看見他這個表情時已經有了七分把握,“未必,或許這一次該你割愛了哦。”
安心薇自然也沒錯過他眼前閃過的情緒,不過她並不覺得這能代表什麼,“結局未定,你我輸贏還需要過渡一段時間吧。”
她微微一笑,“當然。”
陸依棠手放於腹前,步伐加快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再下一邊坐着的是慕容蓮,其次是其他三妃,這樣特殊的排列位置讓她一時間有些無從適應,沒辦法只能迅速的坐下,然後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食物。
很快,褚師昱的視線也隨着她坐到了自己身邊后收了回來,他的模樣比她見過的明星都要帥氣很多,一身龍袍,稜角分明的側臉如同雕刻般鋒利,一雙幽深的黑眸更像是深夜裏的大海,肌膚有種病態的白,唇齒方正,不算太薄,也沒有很厚,臉上的神情很冷漠,給他身上增添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眼睛卻是勾人的桃花眼。
不過很奇怪的是,這次的陸依棠感覺到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傷感氣息,有些頹喪,不免奇怪的想,她怎麼會在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眼裏看到死寂呢?
宴會開始,因着閔陽城水患治理成功,他賞了一部分官員后,還提名了忠勇公候府,賞賜了黃金萬兩,在後宮中的蔣蓁蓁都受到了嘉獎,一箱金銀珠寶。
她連忙站出來謝恩,臉上的表情卻是不喜不傲。
一些平平淡淡的嘉獎結束后,褚師昱說,“閔陽城水患得到徹底的根治,全都歸結一個人提出的解決辦法,於情於理,朕都應該給予嘉獎,你們說朕該不該獎勵?”
皇帝一開口,底下的朝臣們都紛紛附和道,“陛下聖明!”
而滿朝文武官員的慷慨激昂更像是她的一道催命符,而後褚師昱那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讓她的心臟也不安的開始狂跳起來。
皇帝他這是什麼意思?
褚師昱看了她一眼,確保和她的目光對上之後,才移開視線,薄唇輕啟,一字一句都刺激着她的神經,“那就請……”
來了來了。她開始慌亂的想着,也不知道是身上的衣服穿的太多了,還是這天氣太熱了,她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新上任翰林院大學士,公師初鈺。”
一句話,把她從地獄重新拉了回來,那一刻她感覺到了生命活着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