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鯉雲村
失去意識的那一秒,陸依棠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個人緊緊的拽住了,她怎麼也甩不掉,那人就像是章魚一樣纏上了她,讓她有些出不了氣,快要窒息死亡時,突然睜開了眼睛。
而她猛地坐起來時,也把旁邊的小姑娘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發出了一聲尖叫:“啊!!!”
那人連忙跑了出去,而她下意識的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身上不是宮裏用鮫人紗做成的華錦,而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粗布麻衣。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又穿越了?
這次還穿成了一個普通人?!
神識中的虛體突然出聲,“你想多了,我可沒有那麼多的能力可以帶着你穿越世界。”
“那這是哪兒?”陸依棠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的佈置簡單的不行,只有她身上躺着的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凳子,然後另外一邊掛着幾張乾淨的帕子,下面放了一個盆。
總而言之,這裏只有用一個詞形容:樸實。
就在她愣神之際,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走了進來,她後面還跟着剛剛尖叫跑出去的小姑娘,見她醒了,少女臉上的神色也有些緩和,“身上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陸依棠愣愣的搖頭,“沒有。”她突然想起來了褚師昱,連忙問道,“和我一起的那個男人呢?”
少女瞟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沒看見。”
“啊?”這下輪到陸依棠傻眼了,“沒看見?”
“嗯。”少女坐過來給她把着脈,見她心臟狂跳不已,也不逗她了,笑着說了一句,“騙你的,你夫君在隔壁休息呢。”
陸依棠瞥她,你知不知道你這玩笑會嚇死人的。
她也坐不住了,直接掀了被子就要過去找他,卻被少女拉住了,“誒誒誒,你等等,那男人沒事,身上中了那麼多刀都沒發燒,命還真是大啊。”
“他真的沒事嗎?”陸依棠不敢相信的再問了一遍,得到她確定的回答時也沒有徹底的放下心來,“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
萬一皇帝死在這裏的話,她絕對會成為通緝犯的。
陶素連忙拽住她,心裏咂舌,一個小姑娘的力氣怎麼那麼大,手也沒放,撇了撇嘴,“你對你夫君也太深情了些吧,自己都受傷了還不忘去看他啊。”
陸依棠被她一句話弄得破了防,腳底一停,也不忘外面蹦了,一臉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的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夫君?”
陶素點點頭,答的理所當然,“自然啊,若你們不是一對,那男人掉下來的時候怎麼會一直死死地拉着你的呢。”
說完后她又不由得讚歎道,“果真是患難見真情呢,你們夫妻還真是伉儷情深。”
陸依棠默了默,很想告訴她,不是的,我們不是夫妻,但在面對陶素滿臉羨慕的神情時,她還是違背良心的點了點頭,怕被她懷疑自己的身份,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沒錯沒錯,他是我的夫君,還想請問這位姑娘,這裏是哪裏啊?”
“這裏是鯉雲村。”陶素聳了聳肩,表情變得輕鬆起來,“你們運氣很好啦,被水流沖了下來,剛好柱子哥去河流釣魚,就發現了躺在河裏半死不活的你們,就把你們送到我這兒來啦。”
她臉上的表情總是帶着朝氣,說話時也面帶微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陸依棠覺得她挺健談的,於是套了她很多的話,也不知道是這姑娘太單純了,還是對外人沒有防備,竟然什麼都說了。
不出半個時辰,陸依棠就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
她和褚師昱被眼前的少女給救了,身在這個不知道在哪座村落的鯉雲村,村子裏民風淳樸,住着的大多數都是老少,年輕的男丁很少。
陶素口中的柱子哥是村裡為數不多的男人,當她問起其他男人都去哪裏時,陶素的笑容淡了幾分,像是惆悵,“邊疆徵兵,每到十八歲的男人們都必須去當兵。”
陸依棠關切的拍了拍她的背,少女剛剛黯淡的神情立馬恢復原樣了,抓着她的手一臉的期待,“我帶你去看你夫君吧。”
陸依棠:“呃……”那樣也可以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陶素已經拽着她跑了出去,像極了一隻撒歡的兔子。
沒一會兒,她就拽着她來到了一座較為……樸實的屋子前,習慣了一來就住宮殿的陸依棠有些不太適應,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緩慢的推開了那扇大門。
她想過很多和褚師昱見面的場景,卻沒有想過那人會直直的坐在床畔上,聽到聲音,他機械的轉頭,看向門口的兩人眼裏滿是陌生。
陸依棠瞬間就鬆了手,整顆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疼,疼她直皺眉。
陶素就站在她身邊,見她表現的有些反常,疑惑的問道,“你沒事吧?”
她想說沒事,可怎麼也開不了口,剛才褚師昱陌生的那一眼,讓她的心臟忍不住抽痛。
“他怎麼了?”歇了一會兒,她問陶素。
“還能怎麼樣,失憶了唄。”陶素聳了聳肩,“柱子哥找到你們的時候,他的腦袋都磕在了石頭上,渾身都是血,可他牽着你的手沒有鬆開絲毫,最後我們廢了好大的勁才把你們分開的。”
她抿了抿唇,到底是沒說那個辦法就是剪掉了她那一角的衣服。
“失憶了?”她不敢相信的蹭了起來,語氣有些激動,“怎麼可能呢。”
他可是皇帝啊,失憶了可怎麼辦!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陶素覺得她有些大驚小怪,“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還能活着都該謝天謝地了。”
“那你可以幫忙治一下他的失憶嗎?我求求你了。”她的心裏有些慌亂。
陶素一臉為難,“失憶症很難治的,我不知道他因為什麼失憶,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刺激他,讓他想起來。誒等等,”她有些驚喜的看向陸依棠,“你們是一同下來的,那你快把他失憶的原因告訴我,這樣我就能對症下藥了。”
陸依棠拉她的手立馬就鬆了,臉上比她還要為難,“這……”
“你快別遲疑了,告訴我啊。”陶素有些着急,“你說了我就知道了。”
陸依棠:“……”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也不知道啊。
兩人在外面爭執的聲音驚動了裏面的人,褚師昱從床上下來,走過去拉開了門,剛剛還在門外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立馬就閉上了嘴,看他的眼神有些害怕。
褚師昱皺了皺眉,那張臉分明還是她熟悉的臉,可表情卻很陌生。
他的眼裏帶着不耐煩,“吵死了,在我家門口乾嘛!你們是誰啊。”
語氣也不沒有褚師昱面對她時的溫柔以對。
陸依棠怔愣的看着他,一時間有些失語。
身旁的陶素麵帶笑容的看着他,“我們是你的朋友,朋友。”說著,她連忙拉着陸依棠離開了那是非之地。
少年身上的氣息讓她害怕,等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她才氣喘吁吁的問陸依棠,“誒,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啊?”
她這才恍然大悟般,是啊,她現在該怎麼辦呢?
褚師昱不記得她了,這裏也不知道是在哪兒,連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她連傾訴都不知道該給誰傾訴。
她低下頭,說了一句最無用的話,“我不知道。”說完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她面前,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自信。
“嗯……好吧。”陶素是個熱心的姑娘,見她長的好看,心想她應該沒什麼壞心眼,大手一揮,熱情的把她招呼到了自己的家裏。
“噹噹當。”她像個熱情的小花兒似的,“歡迎你來到桃子小姐家中做客。”
她把陸依棠帶到了自己家裏,隨後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對了,我叫陶素,你叫什麼啊?”
陸依棠小聲的說了一句,“陸棠。”
“陸棠?”陶素疑惑的點了點下巴,“好耳熟的名字啊。”
陸依棠渾身警鈴大響,生怕她會問自己關於陸家的事,更怕她會知道自己是陸家的人。
還在陶素只是隨口一提,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反而自來熟的說道,“那我可以叫你糖糖嗎?”
這點她倒是沒想到,她的熱情讓她有些詫異,“啊?”
陶素好像也反應過來是自己太熱情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鯉雲村的女孩子很少,我從小在村裡長大,沒見過外面的樣子,也沒什麼朋友,而且我看你和我的年紀相仿,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她一臉熱切的看着她,那眼裏的熱情快要化成洪水把她給淹沒了。
陸依棠也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的笑了一下,“好啊。”
“哇偶太好了!”陶素興奮的跳了起來,“我就說我會交到朋友的嘛!”
陸依棠:“哈?”
院子外,一個有些粗獷但又不失少年氣的聲音響起,“陶素陶素,我摘了新鮮的水果,請你吃啊。”
很快,一個身高八尺的雄壯男人就出現在了她院子外面,他臉上還帶着剛剛褪去的稚氣,笑容有些憨厚。
陸依棠看着她聽到聲音時滿臉興奮,卻在看見少年手裏的東西時驕傲的扭頭,語氣也有些不滿,“你來幹嘛,東西是不是給我帶的還說不定呢。”
少年的皮膚有些黑,長年累月的耕地勞作,讓他的手心裏磨了一層厚厚的繭,他的餘光不小心瞟到了陸依棠,眼裏閃過一絲驚艷。
而陶素看見他眼裏的驚艷后更加的生氣了,拿東西砸了他幾下后轟他走,還不忘讓他把帶來的東西留下。
少年沒躲,那幾下實實在在的砸在了他身上,可他也好像習慣了她的怪脾氣,還憨笑着討好她,“水果都是剛摘的,很新鮮,你和這……”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陸依棠。
陶素瞪了他一眼,“叫人家陸夫人。”
“陸夫人好。”石鐵柱一臉憨笑的跟她打招呼。
陸依棠也禮貌的笑了笑,“你好。”
“你還不走,等着我打你嗎?”陶素一臉不開心的瞪他,手裏拿着石頭作勢要打他。
石鐵柱是真怕了她,尷尬的朝她笑了笑,就連忙離開了她的院子。
陶素手裏的石頭也在他離開的院子以後砸了過去,嘴裏說著,“算你跑得快,不然一定讓你腦袋開花。”
她話說得狠,可那眼神卻不是這樣。
陸依棠這個局外人可看的清清楚楚,他在離開的時候,她眼裏分明是不舍的。
等陶素拿了東西走過來,嘴裏還埋怨着,“這傢伙真是夠傻的,這天兒這麼熱,也不怕昏倒在山上。”
她聞言只是笑了笑,看她的眼神卻傳達着曖昧。
男人不懂女人眼神交匯時想的什麼,女人卻是懂的。
陶素被她的那個眼神看得一羞,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柱子哥什麼都沒有。”
她生的討喜,說話也很讓人喜歡,也讓陸依棠升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說道,“我可沒說你和你的柱子哥有什麼,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發現上當的少女有些羞怒,像只炸了毛的貓一樣撲向她,“我才沒有呢!”
陸依棠也不躲,就坐在那兒等她撲過來,語氣裏帶着笑意,“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還要用那麼兇狠的動作趕他走。
說起這個,陶素有些委屈的開口,“哪有女孩子先開口的啊,自古以來不都是男子嗎?”
說著她也有些惱怒,語氣里還是帶着少女的嬌憨,“他只是姓石,又不是真的石頭,怎麼還像個石頭一樣。”油鹽不進,怎麼暗示都沒用。
像是泄憤一樣,她在洗水果時的力氣比平時大很多,像是要把果皮都給洗下來似的。
於是陸依棠就不再問了,反倒是陶素的問題多了起來,比如:“你們為什麼會來這兒呢?”
“你夫君失憶了你該怎麼辦呢?”
“修養好了傷以後你就要走嗎?”
她在問最後這句話時,眼裏的光明顯黯淡了。
陸依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看着面前比她還要矮上一截的少女,心裏一片柔軟,“傷好以後應該還不會走吧。”
“真的?”陶素一雙眼睛睜的亮晶晶的。
“……”被這麼熾熱的目光盯着,陸依棠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那什麼,我夫君不是還失憶呢嘛,再怎麼也該他恢復了記憶再走啦,哈哈哈……”
她尬笑了幾聲,發現陶素根本就不想理她,甚至還一臉生氣的扭過了頭,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最後還是她用簪子哄了她好久,小姑娘這才重新綻開笑顏。
另一邊,石鐵柱敲響了褚師昱所住房間的大門,連敲了好多下裏面都沒有反應,他覺得奇怪,“不是說他早就醒過來了嗎?”
疑惑的推門而進,發現床鋪上早已沒了他的蹤影。
石鐵柱當即就大喊:“快來人啊!陸夫君不見……”
還沒喊完,褚師昱就出現在了他身後,一把按下他的肩,嫌他吵,“閉嘴。”
石鐵柱連忙閉嘴,看他的眼神也帶着好奇。
褚師昱走到石桌前倒了一杯水,熟練的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如果石鐵柱不知道他來路的話,可能真的會覺得他就是住在這兒一樣,因為他的一舉一動實在是太自然了。
“陸兄弟……”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見他沒有面露不悅,就繼續說道,“你還記得……”
話還沒說完,褚師昱就把石杯用力的放在了桌上,發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與其說他在喝水,不如說他在震懾別人。
“你說什麼?”他反問石鐵柱。
可石鐵柱早就被他的戾氣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沒沒……沒事,我沒事了。”
說完立馬就溜了。
只有他覺得這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