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伍捕頭
來到定遠縣已是黃昏時分,時間不早,只能改天再去衙門。
找了一個落腳處,裴塵度過了一夜。
翌日,縣衙。
衙役看了看手裏的牙牌,又看了看裴塵,“就是你殺了摩坨寨的兩個匪寇,瞧不出來,就你這個樣子。”
其實裴塵的形象並不差,也就穿的衣服老舊點,由於保養的好,單論長相,和小白臉一樣。
但這也是讓衙役好奇的地方,一個小白臉竟能殺人,殺的還是摩坨寨的。
摩坨寨凶名在外,只有真正兇殘的匪寇才能在摩坨寨生存。
年年剿匪,可就是拿摩坨寨一點辦法都沒,能殺死兩個摩坨寨的兩個匪寇,對於官府來說,屬於不小的業績。
別人殺匪寇,自己給賞金,在官府看來,這就是自己的業績。
“我是不是可以領賞金了。”說著,裴塵把一小撮文錢塞入衙役手裏。
這是放在任何時代都不過時的手段。
畢竟,自己是來領賞金的,總得給人一點甜頭吃。
果然,衙役眉開眼笑了,“牙牌沒有錯,是你本人,自該讓你領賞金。”
給錢辦事效率就是不一樣。
衙役一下子就把手續辦好,把五兩白銀交給了裴塵。
裴塵正想道謝離開。
踏、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光聽聲音就知道這是一雙力量十足的腳。
來人從衙門內往外走,身上穿着捕快的衣服。
龍行虎步,總體來說,在威武的同時,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安全感。
見到這人走來,衙役急忙道:“見過伍捕頭。”
叫做伍捕頭的男人點了點頭,看樣子是要出外辦案。
可在經過裴塵身邊,看了看裴塵,又看了看裴塵手裏的白銀,駐足道:“你就是那個殺了摩坨寨匪寇的勇士?”
他的目光通透,並沒有其他的目的,就單純對摩坨寨的事情感興趣。
英雄的稱呼,也可以看出他對裴塵的評價。
對方是捕頭,對於只是平民的裴塵,是個了不得的大官。
裴塵客氣道:“英雄不敢當,只是僥倖殺了兩個賊子。”
“三箭就殺了兩個人,可不只是僥倖,你的箭術造詣很不錯。”
裴塵不失禮貌的笑了笑,所謂的箭術造詣,不過是自己手裏的是弩。
“我正要去辦案,不介意的話邊走邊說。”
這伍捕頭看起來有點好客。
來縣衙的事已經辦完,對方是個捕頭,裴塵也不好拒絕。
走在街道上。
伍捕頭道:“恕我冒昧,一看你就不是習武之人,據說你當時只要一個人,事後還毫髮無傷,按照我的辦案經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對裴塵的熱衷完全出於職業病,他不明白裴塵是怎麼殺人的,所以想進行了解。
沒有等待裴塵回答,他繼續進行着推測:“你背着的是一把武器,樣子有點奇怪,似弓又非弓,應該就是你用來殺死匪寇的手段。”
裴修身後背着的正是弩,用粗布蓋着,沒想到這樣還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若是可以,能不能讓我瞧瞧。”
作為自己的防身手段,弩的存在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可對方又誠懇,又是一個捕頭。
裴塵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把弩解了下來。
伍捕頭打量着弩,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新奇的事物,同時也看出了其中關鍵。
“原來如此,我收回剛才的話,你靠的不是箭術造詣,但你的格物很不一般。”
疑惑得到解除,他把弩交還給了裴塵。
讓他感興趣的不是弩,而是事件本身。
這反而讓裴塵疑惑了,放在當下,弩是跨時代的武器。
如果看不懂,自然不需要多說什麼。
問題是都看懂了,卻沒有別的表示。
非要做出個解釋的話。
他沒有把弩看在眼裏。
這說明他具備不把弩看在眼裏的資本。
“您的武功應該很強吧。”
要說伍捕頭是對職業性事件感興趣,那麼裴塵感興趣的就是武功。
伍捕頭摸了摸略帶鬍渣子的下巴,“還算可以。”
這四個字可以有很多解釋,而在他身上則有點深藏不露的感覺。
談話間,來到了一處大宅。
在大宅里,有一個捕快在等待着。
眼下有一件案件。
案件並不複雜,只是涉及的人有點不好處理。
馮家,定遠縣的一方豪紳,其子馮思茂仗着家業,欺行霸市。
就在這些天,他看上某農戶女兒,想行苟且之事,在對方不從的情況下,毀了對方的長相。
這樣惡劣的行徑需要得到處罰。
可他是豪紳之子,受害者不過是農戶女兒。
家境的懸殊,足夠把事情壓下去。
如果不是遇到伍捕頭的話。
看到伍捕頭來到,捕快上前。
捕快姓許,是個中年人,年齡讓他養出了圓滑,他開口的一句話就是,“頭兒,這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又不是什麼大事……頭兒要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成為公敵。”
所謂官權相護,官府本來就是有權勢人物保護自身利益的機構。
唯獨伍捕頭就是不吃這套,瞥了一眼道:“我得罪的人還少嗎,都淪為縣衙的捕頭了,還有什麼顧及的,說說看是什麼情況。”
對於這個回答,許捕快並不意外,只好無奈搖頭,“馮家請人驅邪,說他家少爺受到了惡鬼纏身,才會做出這樣的荒唐的事。”
“還真有夠荒唐的。”伍捕頭滑稽道,
驅邪……惡鬼纏身……
裴塵第一時間想到的是。
前世有權勢的人在犯了事後,就會說自己有神經病,而神經病是構不成犯罪的。
馮家做的事,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古代不存在鑒定神經病的機構,但有着鬼神論。
為了逃避責任,就把事情扯到鬼神身上。
都說古人智商不低,一點都不假。
原來這樣的套路是自古流傳的。
馮家院子裏,一個老道正圍着一個坐着椅子的少年打轉。
一手拿木劍,一手拿黃符,口裏念念有詞。
少年正是犯人馮思茂,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老道則是馮家請來的高人。
看到伍捕頭來到。
老道大喝了一聲:“收。”
馮思茂十分配合的雙眼一閉,昏迷了。
“這作祟的邪物已被收服,為了避免讓它再害人,為它設下了油炸之刑,好讓它灰飛煙滅。”
老道振振有詞。
院子裏架着一口鍋,鍋下火勢旺盛,鍋中熱油滾燙。
“且看好了。”
老道捲起了衣袖,在其他人驚駭的目光中伸手進入鍋里。
火焰燒開的熱油,誰要伸手進入鍋里,下場就是手被炸熟。
可老道卻若無其事。
“好好好。”興高采烈的人是馮正德,他是馮家家主,也是馮思茂的父親。
他像是才看到了伍捕頭,走了過來道:“伍捕頭來了啊,你看,就是這邪祟在禍害我兒,如今這邪祟遭到了報應。”
伍捕頭沒有說話。
他要是贊同了馮正德的話,不就是在讓馮思茂找到了脫罪的理由。
可他不明白老道手在鍋里,為何能安然無恙。
對於鬼神之事,世人素有敬畏,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能讓伍捕頭說不出話,馮正德就達到目的了,說了一句怠慢后,就去關心邪祟的驅逐。
裴塵摸了摸鼻頭,伍捕頭正在辦案,也是該告別的時候了,離開前小聲的說了句,“怎麼有醋味……記得在一本書看過,在醋上倒上油,就算沸騰了,其實也不是真的燙。”
說完這句話,裴塵離開了。
該提醒也提醒了,能不能懂就是伍捕頭的事情。
會這樣做,一是覺得伍捕頭是有身份的人,多點關係是好事,二是以萍水相逢來論,伍捕頭的為人值得結交。
當然,自己也不會直白的為了他得罪一方豪紳,點到為止既可。
裴塵的一句話,讓伍捕頭眼睛一亮。
“倒是有趣。”
一邊自語着,一邊來到鍋前。
老道已經從鍋里收回了手,手上除了有點紅外,並無大礙。
“邪祟已除,大人儘管放心。”老道說道。
“這邪祟真的在油里灰飛煙滅了?”伍捕頭好奇的低下頭,看着滾燙的鍋。
也不知道怎麼的,一個不小心,鍋被踢翻,嚇得其他人紛紛躲避。
站得最近的伍捕頭卻一臉的玩味。
隨着鍋被踢翻,除了灑落的油外,接觸到的竟都是醋。
他蹲了下來,手指沾了沾,放進嘴裏一嘗,隨後大喝一聲。
“誰幹的糊塗事,鍋里的怎麼都是醋,這能讓邪祟灰飛煙滅,快,不要讓邪祟跑了,再燒一鍋油。”
這話一出口,一旁高人模樣的老道瞬間臉色蒼白。
伍捕頭皮笑肉不笑,“還得再勞煩你老,沒問題把。”
說著拍了拍老道肩膀。
老道一拍就摔倒在地,哭喪着道,“大人,我不敢了,這都是騙術,沒有油,這不是真的油。”
本來是醋上加一層油,就算燒開了,最多就是燙手。
換成真的油,這要把手伸進去,那就是要命的事。
老道知道自己敗露后不會有好下場,可他更愛惜自己的命,
“假的?那邪祟呢。”伍捕頭看向了馮正德和馮思茂。
馮正德的臉色變得難看。
昏迷着的馮思茂也醒了過來,着急喊道:“爹爹救我。”
和伍捕頭告別後,裴塵就着手買東西。
要買的東西是木炭、硝石、硫磺……
其中木炭能在瀾山村買到,其他的就只有縣城有賣,這也是自己來縣城的另一個目的。
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好在自己剛才衙門領了賞金。